139、龍角
也不知這個臭男人整日是抽的什么瘋。按理來說,除卻個別修為低微的火仙,大抵修煉到一定地步的小仙早已能極為簡單的抵御嚴寒,她身為木系雖天生體質(zhì)會更加明顯些,倒也并不覺得太冷,再至零隨這種萬八百年前便修煉至頂?shù)睦涎侄?,更是在冰天雪地中裸奔撒歡都不帶發(fā)冷的,哪有什么烤火取暖之說。于是雩岑順理成章地將零隨此舉定義為另一程度的冷嘲熱諷,烤火大抵只是個借口,無非只是單純不想搭理她罷了。思及此處,便見零隨一副裹得緊緊地、依舊生人勿進的冷淡模樣,雩岑干脆也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回過身去,揪起床榻上尚有余溫的絨毯重新包裹在身上,擋去身外不斷侵蝕的微微涼意,這才在狹小的山洞內(nèi)隨意轉(zhuǎn)悠了幾圈。矮矮的木桌上,陳年斑駁的老疤隨處可見,整張桌面也似用這種稱得上是千瘡百孔的一段段細細打磨拼接而成,細微的坑洼處亦被木屑填平,仔細磨至平整,桌上的熱壺還尚有余溫,顯然便是不久前剛燒過的。雩岑周身環(huán)顧,果在腳邊不遠的床位地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已然燒得發(fā)黑的小水壺。墻上掛著一副晾至半干的雪白色皮絨,看大小也應(yīng)當是只雪兔之類的小型生物。再加上洞壁旁隨意堆積的、十分粗糙發(fā)黃的羽箭,更是令她愈發(fā)疑惑起來上界雖說一改舊制后不辟五谷許久,但從眾人修為情況看,隱居也不該是如此模樣。對于普通的獵兔尋狐,修為低微者也只需借助一把普通的靈弓,以氣為引,以靈箭射殺之,抑或是直接一掌拍去就可輕易獵得,哪需如此這般頗為拙劣笨拙的捕獵方法。一番圜轉(zhuǎn)下來,雩岑更迷得不知云里霧里。本來以為她大難不死被沖到滄落后為零隨所救,便隨意找了個他人曾隱居的雪洞暫時避難,如此看來…卻也不盡然。“零隨……”下意識地轉(zhuǎn)身,一掃方才的僵持,便欲沒頭沒腦地想找這個男人問個明白,誰知抬眼便見裹得緊緊實實的男人抖著幾無血色的僵白大掌,正顫顫朝著復(fù)燃而旺的火中伸去——“啪!”微微觸及火苗的指尖已是散出一股指甲燒焦的難聞氣味,剛欲往前送得更多的大手卻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被匆匆趕來阻止的雩岑一把打落。總之雩岑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若是正常的零隨必不會做出這種自觸火焰的腦殘事,更何況以他的修為一點點火焰怕是連汗毛都難燒一根,哪輪得到她這般來多管閑事、‘英雄救美’。卻只是下意識想了,便做了,人一反應(yīng)過來,自己已沖到了這個男人的身前。零隨的手冰的嚇人…仿若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徹骨透心。她這才突而意識到此間事情的不對勁。“你……”手只觸了一瞬便放開了,可冰涼的感覺依舊在她的指尖殘余發(fā)酵。“你不是孤救的?!?/br>沉寂許久的男人突而淡淡地開了口,皮草遮掩,將他的一切都盡數(shù)籠蓋在其中,聲音與之前相比似乎并無什么差別,氣息也穩(wěn)定得很,仿佛之前的那些只是她的一場錯覺。雩岑雖未問出口,零隨已先聲回答了她心中的所思所疑。意外的,她居然對這個答案并不覺得驚訝,畢竟這場荒誕的禍事從頭到尾都來源于這個男人的精心策劃——恐嚇、討好、威脅、收買……就算是面對魔族時救了她一回又如何,指不定只是他保護自己籌碼不被人奪走、搶殺的利益罷了。真是一點點的小恩小惠便輕易將她收買了,完全忘了這個男人之前的卑劣與恐怖。然而便在她垂眸而下出神時,眼角突然而來的火光微微而起,眨眼間便開始劇烈地蔓延向上,火舌一寸寸撩著零隨身上不慎探入火堆的皮草往上攀爬。這個男人真是個蠢豬!雩岑發(fā)現(xiàn)后慌慌便欲去踩滅從篝火堆中引火上身的火苗。可零隨卻更像是視而不見般,竟后知后覺地逆著她的施力幅度往回拉扯,像是仍舊要把這件火光沖天的毛衫固定在身上般頑固難纏。“你是不是瘋了?。?!”小姑娘是樹精,天生便稍有畏火,此刻卻是用盡了吃奶的力,強頂著火焰的兇烈咬牙往外扒著零隨身上著火的皮草。火勢幾息之內(nèi)便越撩越快、越燃越兇,大概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可算在火焰徹底燒到她與零隨身上之前,將帶火的皮草扔得遠遠的。皮毛燃燒的氣味尤為嗆人刺鼻,可還未當雩岑弓身喘著氣反應(yīng)過來,她便被突如其來的力道狠狠推了一下右肩,險些猝不及防地一屁股坐進身后的篝火之中。“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好不容易穩(wěn)住了身形的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欲怒火中燒地質(zhì)問面前這個不識好歹、恩將仇報的男人,下一刻便頓時驚得整只樹精愣在原地。“……你?”往日漂亮的琥珀色長眸內(nèi)爬滿猙獰的血絲,零隨幾乎是狼狽地俯身壓至最低,耳尖受冷泛紅著憤憤喘著霧白色的粗氣,神情兇狠到仿若要將她拆皮卸骨捻至rou泥,卻完全難掩凌亂的額發(fā)兩側(cè),憑空冒出的一堆淡金色龍角來的引人注目。“如何?這樣你可開心了?!”男人幾乎是歇斯底里、毫無形象地朝她怒吼道。雩岑亦被下意識吼得一愣,也不知零隨哪來的如此大火。她救了他暫且不說,這個男人一開始便極為作出一副冷淡的模樣遮遮掩掩…難道只是為了頭上這一對龍角?…這又是抽的哪根神經(jīng)……誰知在她愣神之間,男人不覺間已俯身摸索著拾起了她為搶著火皮草時、方才掉在地上的絨毯,一言不發(fā)地再次將自己周身裹得嚴實不堪,轉(zhuǎn)身便極為堅定地直接走出了此刻溫意正濃的山洞。雩岑:…….這算是什么事啊……小姑娘下意識搓了搓自己有些凍得發(fā)紅的鼻尖。天上的鵝毛大雪依舊在下,但卻等到她糾結(jié)半刻之后這才不甘不愿打算去尋這個脾氣很臭、而此刻的身體卻又看上去不太好的狗男人之時,重新覆上的大雪已將零隨的足跡重新掩蓋而去,恢復(fù)成雪白無暇的一片雪地。畢竟人家好說歹說總是在魔族手中救過她一回,且不論出于什么目的,她如此見死不救好像也不太妥當。若是將這次的人情還了,以后他零隨再是生是死,也跟她雩岑無何干系了,更何況兩人身上還掛著個血仇,也不應(yīng)參雜這種除卻仇恨外的不純粹因素。身后篝火因燃料不足逐步微弱而下,雩岑在洞口張望半晌,見此正打算先將洞內(nèi)堆放的些許木柴先行添上,隨后再施些小術(shù)弄個探尋咒尋上一尋,哪知方才抱柴而起的她便聽見幾道極為清晰的腳步聲在洞口猛然響起——“……”本以為是零隨支撐不住、灰溜溜地去而折返,哪知一轉(zhuǎn)身,卻見一道完全陌生的身影擋在了門口,遮住了大半從天外透進的微光。層層包裹的厚實皮帽被隨手拉下,露出一張清秀的男性面孔,見雩岑抱著柴愣在原地的樣子,不由略顯靦腆且安慰地朝她展顏笑了一笑,以示友好——“你總算醒了?!?/br>“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