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苦雨催寒不肯晴
第七章 苦雨催寒不肯晴
折柳并未與牧澤過多糾纏。 她多年沒有如此主動,冷靜下來后,便有些不好意思。 牧澤的雙手環(huán)在她腰間,睫毛輕顫,呼吸急促,整個人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折柳不由笑道:木頭。 師尊。 洛青在后面平靜無波的喚了一聲。 折柳與牧澤像兩只驚弓的雀兒,飛速彈開。 阿青你回來了?這次下山可有受傷?折柳整了整發(fā)絲,強自鎮(zhèn)靜。 洛青搖搖頭,烏黑的眼珠望著折柳,眼底透不出半分情緒。 牧澤狼狽的拾起地上長劍收回劍匣,低著頭道:洛師弟平安就好。 被后輩抓了個現(xiàn)形,二人都有些赧然。 牧澤不好意思再多留,帶著劍回了荒火峰。 臨走前,他看著折柳,眼中一片柔意:只需再等數(shù)日,就可見到成品阿柳,你要等我。 折柳于是耐下心來。 白日里,她便倚在廊前的闌干上,看似在盯著洛青練劍,其實滿心都是那個靦腆的青年。 只要想起那日他羞澀動情卻又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修無情道修成了這個樣子,若是師尊知道了,不知要如何訓她。 等了數(shù)日。 沒等來牧澤,卻等來玄霞的一場怒火。 那日的荒火峰,烏云蓋頂,山雨欲來,大殿上的簾幔被風吹的獵獵作響。 玄霞召集了荒火峰上下內(nèi)外全部弟子,命他們跪在大殿之前。 沒想到,本座門下竟然也會出偷東西的碩鼠。他不緊不慢的穿行在弟子之間,俯瞰眾人。 來自高階修士的強大壓力迫使眾人深深低下頭去。 紅色衣裾掃過青色地磚,最后停在了牧澤面前。 抬頭。玄霞緩緩道。 他的聲音很好聽,聽起來就像山泉流水,清泠悅耳,此時卻仿佛淬了一層冰,從里到外都冷的沁人。 牧澤一頭霧水,茫然抬頭。 玄霞垂眸打量他的臉,平庸的眉眼,平庸的口鼻,平庸的資質(zhì),平庸,全都是平庸。 他突然就怒從心起,動了殺念。 細白修長的手指點在牧澤眉間,赤紅光焰微閃。 牧澤悶哼一聲,膝下的青磚碎出幾道裂紋。 他耳鼻緩緩流出幾道血跡,身子搖搖欲墜,強撐著問:不知、不知弟子做做錯了什么。 盈草跪在旁邊,害怕的埋著頭。 她只是將牧澤師弟給苦雨峰鑄劍的事告訴了師尊,卻沒想到師尊直接起了殺意。 竟然沒死。玄霞心中更怒。 雖然只是極短暫的瞬間,他仍然看見牧澤眉間青光一閃。 那是折柳下的護身咒移花接柳。 被下此咒之人,所受一切攻擊都將由施咒者擔去三分之二,以命護命。 他再熟悉不過。 此人不能再留了,玄霞心想。 他掌中聚起火光,誓要將牧澤就地抹殺,折柳修為高深,就算擔去三分之二也不會致命。 但手中光焰還未揮下,就被人一掌攔住。 青色長裙的女劍修憑空出現(xiàn),擋住了玄霞帶著殺意的一招。 她眉峰緊蹙,雙眸銳利,冷喝一聲:玄霞,你做什么?! 玄霞冷冷道:本座處置門下逆徒,與折柳真人無關(guān)。 就算是處置逆徒,也要交由宗門刑堂審判,怎能隨意動用私刑? 玄霞冷哼一聲,從須彌戒中取出一物,扔在折柳面前。 是牧澤鑄的那柄劍。 三尺六寸五分,劍身瑩潤如玉,流動著水色的藍光。 如今卻已斷作了兩節(jié)。 牧澤低呼一聲,顧不得口角冒血,爬過去將劍攬在懷里。 玄天寒鐵,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怎會有此物,定是從本座煉器室偷來。 玄霞有個獨自使用的煉器室,里面擺滿了從各處搜羅來的玄天寒鐵,晶瑩美麗,耀眼奪目。 此事只有親傳弟子盈草知道。 是我送的。折柳道。 玄霞動了動手指,沒有說話,臉色陰沉的似要滴出水來。 是我送的,折柳又重復(fù)了一次,你有什么意見嗎? 兩位峰主對立而站,冷然相視。 四周的弟子大氣也不敢出,一時萬籟俱靜。 只聽當啷一聲脆響。 牧澤受傷頗重,手中不穩(wěn),將半截短劍掉到了地上。 折柳投過去擔憂的一眼。 玄霞突然開口,好,此事就算揭過,他磨了磨牙,但此人公然違逆本座命令,一樣留不得。 什么命令? 凡荒火峰者,任何人不得為苦雨峰鑄劍!尤其是你,折柳真人。 許久之后,折柳輕聲道:你就這么恨我? 玄霞當然恨她。 景楓玄君一輩子也沒收下玄霞一把劍,卻為折柳鑄了一把劍。 三尺六寸五分長,晶瑩剔透,刃口鋒利。 名為催寒。 玄霞沒有回答。 折柳又道:你現(xiàn)在想怎么樣,若想殺他,需過掌門一關(guān)。 掌門師伯自然是不會同意這種毫無緣由的殺人的。 那就將他逐出荒火峰。 折柳剛松了口氣,玄霞又一字一句道: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他既然已不是荒火峰弟子,本座賜予的器火自然需歸還本峰。 你!折柳怒從心起。 器火與丹火類似,是煉器師用來煉器的天地異火,一旦煉化,就會成為本命之火。 若要強行拔除,會對修士造成極大損傷,輕則修為倒退,重則身死道消。 且此事非外界攻擊,護身咒也不會起效。 死在這里,或者歸還器火,自己選吧。 折柳還要再說什么,卻被牧澤拉了拉裙角。 他慢慢跪正了身子,將斷劍放在面前,向折柳和玄霞叩了一個頭。 晚輩愿意,離開荒火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