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永安三十一年春,順安皇帝得了場大病,宮中太醫(yī)俱束手無策,危急關(guān)頭是四皇女放血入藥才得以將順安帝的性命挽救回來。而后朝中眾人紛紛猜測,也許等皇帝病愈,四皇女就會被冊立為當(dāng)朝皇太女。 這群糊涂東西,割rou放血若真能有效,這世上還要醫(yī)師做什么?分明是那衛(wèi)太醫(yī)鋌而走險下了一劑猛藥才將陛下救了回來,她倒好,這就迫不及待邀上功了。 齊王府后院里坐了兩個女子,其中一個正憤憤不平地拍桌子罵人,另一個則悠閑地躺在椅子上吃糕點。 在我這說說就罷了,出去可別講胡話。我那四姐殺起人來可真的一點不留情,你又不是沒見過。 之前氣勢洶洶的女子這才軟了下來,她趴在桌上逗著籠子里的鳥說:阿瑤,你倒是一點不急。 被喚作阿瑤的女子挑了塊軟糯的糕點遞到對方嘴邊,她笑笑說:我有什么急的。我看七妹那樣就很好,日日躲在府里面稱病,我那幾個皇姐也就真當(dāng)她病了一般沒再找過她的事。反倒是我這個沒病的時不時要被她們挑出點錯來。你看,我這不還被禁足在府里嗎。 圣上病愈后便下旨將五皇女林瑤禁足在府里,因有宮人稱自己在皇帝病期曾撞見五皇女于御花園施壓勝之術(shù),皇帝怒急攻心立刻派人去御花園搜,沒想到當(dāng)真挖出一個壓勝木偶。 林瑤,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詛咒皇母! 林瑤想到那天的場景就頭疼,她那討人厭的四姐站在母皇身邊把那木偶一折兩半,然后又跪下痛哭道:母皇,都怪兒臣心急于母皇的病痛,未曾想到五妹竟做出如此混賬之事,請母皇責(zé)罰兒臣,切勿責(zé)罰五妹。 好,真好。 這要不是看皇帝氣的又要昏過去,林瑤真想給她四姐鼓個掌。 我看禁足也挺好,這幾日大臣都在朝堂力諫陛下立你四姐為皇太女,你要是在場心里估計也不好受。 林瑤樂了,她放下手里的盤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你就別cao心我了,我能有什么不好受的?;饰贿@事我是沒怎么想過,我這人本就不愛爭不愛搶的,母皇都說了我成不了大事。 雷鳴音先不樂意了,她一巴掌拍掉林瑤的手正色道:阿瑤,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譽王要是登基,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這時候籠子里的彩羽鸚鵡突然學(xué)舌道:譽王!譽王!登基!登基! 雷鳴音慌忙給它喂了把鳥食,祖宗!我說這么多句話你怎的就學(xué)會了這一句,快快忘了,快快忘了。 鸚鵡似乎以為這是雷鳴音給它學(xué)舌的獎勵,于是叫喚的更起勁了:譽王!譽王!登基!登基! 林瑤看著一人一鳥爭個不停的模樣覺得甚是好笑,她坐了一會又覺得有些困倦,于是索性閉眼會周公去了。這一睡就到了晚上,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人抬到床上來了。 殿下,要替您傳膳嗎? 林瑤愣愣地看著站在床邊等著吩咐的夏初,她有些睡懵了,一時還回不過神來。 夏初,鳴音呢? 雷小姐回去了,雷府派人來接呢,說今晚要送小姐去翰林院住著準(zhǔn)備考試了。 林瑤這才想起來,雷鳴音也到了該參加選考的時候。這些日子她被禁足,要不是雷鳴音日日往她這里跑,估計她早就憋死在府里面了。 夏初,讓廚房做點清淡的粥來。再派人從偏門悄悄出去,往劉大人那邊遞個話,就說我想好了。 夏初面上一喜,她跪下稱是,然后又細細聽林瑤吩咐了些別的事情。臨走前林瑤叫住了她,只見她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只彩羽鸚鵡道:聽說明日母皇要在宮里設(shè)宴,你找個法子把它送到宮里面去。它今日這兩句話學(xué)的甚是好聽,得叫母皇也聽聽。 誰還不會暗里使絆子了? 第二日傍晚宮里果然傳來了消息,說陛下在宴會上一腳將四皇女踹倒在地,更有甚者傳言說陛下揪著四皇女的衣領(lǐng)質(zhì)問她是不是盼著自己死。 說到這里的時候夏初笑了好一會,林瑤正在修剪宮里送來的時令鮮花,她一伸手把剛剛剪下來的花朵別在了夏初的發(fā)間。 下次鳴音來了你讓廚房多做點她愛吃的醬肘子,要不是她教會了鸚鵡那些話,我還沒辦法使絆子呢。 夏初點頭應(yīng)下,她又說:殿下,剛剛皇上身邊的月隱大人來過了,說陛下解了殿下的禁足,讓您明兒下了朝去御書房見她呢。 林瑤示意自己知道了,她看著修剪過后的花簇笑了笑:以后咱們府里怕是也不能安生了。 果然,第二日林瑤還未回來,三皇女就和四皇女一起等在了齊王府。林瑤一踏進門就見自家四姐一臉陰云地瞪著她,手里還提著一只沾滿血的鳥籠。 林瑤看到鳥籠后故作膽小驚嚇狀尖叫道:哎呀,四姐怎么提著這個來了,怪嚇人的! 林裕冷笑一聲,她一把把手里的鳥籠朝林瑤頭上砸了過去,好在林瑤躲得快,不然這會只怕頭上被砸出個深淺來。 一來就下狠手,真不愧是她四姐。 三皇女林錦見狀忙上前扶住林瑤,她和顏悅色道:你禁足以后咱們也沒來瞧瞧你,正好今日四妹和我都有空,所以想著來你府上小聚。七妹那邊我也派人去了,咱們也趁今日熱鬧熱鬧。 饒是林錦幫著打圓場,林裕卻一點不肯罷休。她上前幾步干脆利落地給了林瑤兩個巴掌,然后指著地上的鳥籠問道:這東西是你送進宮的嗎? 林瑤捂著臉跪了下來,她抖著身子小聲問道:四姐這是做什么?我何故會送個帶血的籠子到宮里去? 林裕不慌不忙地上前捏起林瑤的下巴,她的目光狠厲,是不是你教這畜生說了那些混賬話? 林瑤的眼里滿是霧氣,下一秒就見她眼角噙著的淚珠滾了下來,四姐你在說什么?我教什么畜生說什么話了? 林裕最見不得她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加上心中的氣還未解,于是她反手又給了林瑤幾個巴掌。林裕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林瑤只覺得整個人被打的眼冒金星,緊接著一股鮮甜的液體順著鼻腔涌了出來。 就在林裕還想繼續(xù)下手的時候,林錦站起身來攔住了她。 四妹!再鬧下去宮里知道了就不好了! 林裕斜睨了林錦一眼,她沉思了一會后轉(zhuǎn)身坐回了剛剛吃茶的位置上,許久才聽到她問了句:靖王怎么還沒到? 伺候林裕的下人這會也嚇怕了膽,其中一個女侍上前兩步小心翼翼地說道:回稟殿下,派去的人應(yīng)該馬上就回來了,請殿下稍等片刻。 見林裕點了點頭,林錦這才敢上前去扶起仍跪在地上的林瑤。林瑤小聲地朝她道了聲謝,然后趕緊用衣袖擦凈了臉上的血跡。 屋內(nèi)很快陷入了一片沉寂,林錦幾次想要打破沉默活躍一下氣氛,但是看著林裕陰晴不定的側(cè)臉,她又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三人就這么干坐著等了半柱香的時間,只是沒想到等來的不是靖王,而是皇帝身邊伺候的月隱大人。 帝君身體不適,陛下派我來請譽王進宮侍疾。 月隱大人來請林裕自然不能不去,臨走前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瑤,五妹也是時候該娶個王君回來了。 不然這樣梨花帶雨的模樣也沒人心疼,多可惜啊。 林瑤自然知道她這話是在惡心自己,但為了不再次觸怒林裕,她只能裝作沒聽到,恭恭敬敬地將她們一行人送出了王府。等她回來后一直貼身伺候她的夏初和靜羽已經(jīng)端來了水和藥物,兩個人眼里滿是焦急。 林瑤剛想笑笑安慰她倆,沒想到一咧嘴臉上就火辣辣的疼。最后她只能作罷,任命的坐在椅子上等著她倆給自己洗漱上藥。 還沒等林瑤屁股坐熱,門童又慌慌張張跑進來稟道:王爺,靖王到了,您看是讓靖王先去別的房間還是? 剛剛送人的時候夏初jiejie吩咐過現(xiàn)在不見客,只是靖王卻不是她們得罪得起的,于是只好進來請示一番。 林瑤擺了擺手,讓她過來吧。 倒是忘了差人去知會她一聲不用來了。 林芷一進門就看到林瑤紅腫的臉頰,路上她已經(jīng)聽聞了齊王府發(fā)生的荒唐事,只是沒想到四姐下手這么重。 林芷有些氣不過,她恨恨地問道:她憑什么這么打你?如今送鳥的人已經(jīng)找到了,她竟還沒理由的來你這里發(fā)瘋。我看她當(dāng)真是瘋魔了! 林瑤有些驚訝,她直起身子問道:你說送鳥的人找到了? 林芷點點頭,她順勢在林瑤身側(cè)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找到了,不過估摸著應(yīng)該是四姐來你府上的時候找到的。是之前的兵部侍郎動的手腳,估摸著是那人怨恨四姐之前摘了她的烏紗帽,所以才會做出這種事。 林瑤點了點頭,她自然知道這人是被推出來當(dāng)替罪羊的。背后之人這么著急忙慌的推這兵部侍郎出來,一是怕陛下真的認為林裕存了謀逆之心,二來也怕林裕拿她和林芷泄憤,萬一真有個好歹,皇帝那邊必然不好交代。 畢竟今日若不是林錦攔著,只怕她的傷不會這么輕。 倒也是費盡心機。 林瑤閉了閉眼斂去了眼里的情緒,下一秒就聽林芷說要給自己找些好用的膏藥來,不然頂著這樣紅腫的臉去后日的宮宴,只怕會被人側(cè)目議論。 怎么突然又要辦宮宴? 林芷突然來了興趣,她兩眼放光道:聽說要給東榮郡主擇正君呢,到時候大臣們都會帶著自家適齡的公子來赴宴。雖然這回沒咱們什么事,但是畢竟那么多世家公子看著呢,咱們也不能丟面。 林瑤面色一凝,她放緩語氣問道:周家也來嗎? 林芷有些茫然地看著她,哪個周家? 城東的周家,我記得她家里只有一個兒子。 林芷托著腦袋想了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林瑤說的是誰,她一拍腦袋道:你說周學(xué)士啊,她那樣想攀高枝,又怎會錯過這次機會?當(dāng)初攀不上四姐她可傷心了好久,如今東榮郡主雖不及咱們尊貴,日后領(lǐng)了封地也算一方小王,她們母子又怎會放棄? 林瑤聽后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引到別處去了,夜里她又留林芷在府上吃飯,兩個人嘻嘻哈哈地聊了許久,直到宵禁之前林芷才依依不舍地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林瑤在門外站了許久,林芷的馬車早就不見了蹤影,夏初這才出聲勸道:殿下,夜里冷,咱們快些回去吧。 夏初。 怎么了,殿下? 林瑤摸了摸自己微腫的臉頰后吩咐道:明日你去幫我定一副面紗,不需要多繁雜精美的工藝,最好明日夜里就能拿到。 她不能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