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王子5

    將近十點，他們從商場逛完回家，賀陶然幫忙將那大包小包都拎進了她家里。

    許西夢在倒水喝，那處的光線并不怎么亮，所以她整個人看上去都是呈暗色調(diào)的，有點消沉的感覺。

    在櫥柜的遮擋下，賀陶然確定那兩位女士還在說話，便轉(zhuǎn)身朝她走了過去。

    身后似乎傳來聲響，有人將一個東西塞到了她羽絨服的帽子里，突如其來的接觸引得許西夢身體一陣瑟縮。

    她條件反射地轉(zhuǎn)頭，看著他開口問：怎么了？

    給你的禮物，生日快樂。

    嗯真的很謝謝你。

    許西夢也沒去扒拉自己被放了禮物的帽子，她看起來像是對他給了她什么并不好奇，也沒有什么多余的話想要對他說。

    賀陶然等了一會兒，還想和她聊天，可有種無形的壓力似乎在圍繞著他，越是想開口，越是怕自己會說錯。

    不想影響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也不確定她到底是怎么想他的他很少這么主動想要討好別人。

    賀陶然從小到大，不管學什么上手都很快，他想拿第一的時候，之前那個第一就只能老老實實去第二，他的自信都源于他從未敗北過的實力。

    但這一刻，面對她，他覺得自己像弱智，他完全不會說話了。

    你還會和我聯(lián)系嗎？

    賀陶然不想開口的，但他卻還是一臉平靜地問她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她好像比他還不會跟人深入交流，他害怕她就真的只是跟他打了個炮。

    許西夢有點不理解，正程式化的在分析他這話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可當她看見他抿起薄唇，黑沉的眸子像是開始有些不高興之后，連忙先點起了頭。

    我會聯(lián)系你的。

    她簡直像是在哄著他。

    賀陶然耳根突然就開始熱，他不是第一次跟女生接觸，也不是第一次被女生撩了，可不知怎么，突然就變得像個想要糖吃的小孩。

    他一直都是讓女生捧著的，因為本性還是偏內(nèi)向，所以誰也沒正眼看過，也就從來沒有對誰認真過。

    他完全沒這方面的經(jīng)驗，還以為她也會跟那些女生一樣對他好畢竟是她拉著他上床的，她當時還用那種眼神看著他，讓他可憐她一下。

    傻子都知道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他今晚恐怕連傻子都不如，就這樣被人給不明不白地睡了。

    關(guān)鍵是她好像對他并不怎么上心，他隱約也能感覺到。

    我回去了。

    許西夢看著他走出去又跟歐琳道了個別，與他母親一同離開了這里。

    他怎么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許西夢當然不知道賀陶然是怎么想的，第一眼看他，她就覺得他長得太好了，身邊肯定很多女生追，這種情況下去猜他心思大概率是件得不到回報的事。

    許西夢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被子還在床上凌亂地滾成一團，她能聞到空氣中沒有散去的屬于另一個男生身上的氣味。

    她坐到床邊上脫下外套，翻開帽子看了看。

    里面有個系著緞帶的深紫色天鵝絨小盒子，還有一盒緊急避孕藥，避孕藥上手寫了一些可能會有的副作用。

    他字寫得很漂亮，應該練過的，很有力度，跟人一樣，明明看上去清雋又冷淡，身上都是少年感，但其實已經(jīng)有了男人的影子，字跟人都有種介于兩者之間的干凈和好看。

    許西夢把避孕藥放到一邊，解開了盒子上的蝴蝶結(jié)，里面是一條很簡約的雙層細鏈。

    18k玫瑰金材質(zhì)，墜著扇形的鮮艷紅玉髓，她取出來放在手腕上比了一下，襯得整只手都白皙秀氣，這個戴起來很好看。

    他是什么時候買的？許西夢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

    她今晚總是在走神，腦子里仿佛打結(jié)了一般，只記得當時逛了挺多地方，這條好像在寶格麗的專賣店里看見過。

    她有些印象，當時對這條手鏈多看了兩眼，但也沒到想要掏錢買它的地步，一萬以上的售價對她來說有點高了，家教不允許她在衣食住行上太張揚。

    許西夢把手鏈放在桌子上，垂眼看著旁邊的臺燈，沉默了一會兒。

    她總不長記性，想要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許西夢小心翼翼轉(zhuǎn)頭朝洗手間的方向看了眼，空蕩蕩的門框，那里此刻并沒有吊著人。

    她莫名松了口氣。

    她把手鏈蓋起來，收進了抽屜。

    沒有成人禮，她的十八歲什么都不可能有，除了那雙眼睛她覺得時刻有人掛在那里，像是在等著看她精神慢慢崩盤，如何一步步滑向墮落。

    許西夢直到現(xiàn)在都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記錯了，她姐死后好像在看著她笑。

    十三歲那天早上，醒來看見那具尸體時，她注意到jiejie的嘴角是上翹的，所以第一眼看見她時，她才會覺得她今天心情不錯。

    可為什么會一早就站在她的洗手間門口看著她？

    她睡眼惺忪地赤腳走過去，摸了那具蒼白的身體，想叫她jiejie，還想因為那件事情跟她道歉，許西夢這幾天越發(fā)堅定不移的感覺這件事情全都是自己犯下的錯，她想面對錯誤，然后跟她一起想辦法解決。

    結(jié)果一推動jiejie的身體，她才注意到她整個身子都在僵直地擺動，那尖尖的腳趾頭還蹭到了她的腿，觸感冰冷到不合理。

    許西夢抬起頭，視線往上延伸，然后便看到了那根將女孩身體完全懸掛起來的黑色細鞋帶，那雙眼睛瞳孔無神地擴散，眼底出血，一看就是死人的目光。

    那瞬間她本能的感覺到了源于jiejie的惡意，她把所有的錯都推給她了。

    今后的人生第一次變得如此陌生未來將永遠成為只為懲罰自己那天所犯下的錯誤而存在的枷鎖。

    她想彌補什么的資格已經(jīng)不存在了，因為耳邊的尸體正在對她反復呢喃著同一句話：既然是你把我的秘密說出來了，那你就替我下地獄去吧。

    -

    整個寒假許西夢都沒有聯(lián)系過賀陶然，倒不是她把他給忘了，她只是忙著投入到元宵節(jié)的一場公開表演當中。

    那晚要拉琴，現(xiàn)場會被晚會轉(zhuǎn)播，母親和很多熟人都會去現(xiàn)場聽。

    有比她更有資格的人，但這個機會最后卻還是落到了她頭上，她緊張地投入籌備，演奏結(jié)束的當晚她就匆匆去了學校，而這時高三的課程已經(jīng)開始一周了。

    許西夢從表演的狀態(tài)里出來，又找起了學習的節(jié)奏，考不上好大學的話她就完蛋了，mama對外把她捧得很高，復讀對她家里來說真的是件很羞恥的事。

    第一次月考結(jié)束后，下午就要開始放月假，老師在講臺上占了班會課講解試卷，許西夢握著筆認真做筆記，可耳邊總有人在講小話影響她專注思考。

    她放下筆，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坐在她右后方的女生伏在桌上，正偷偷發(fā)著語音，她一直小聲對著手機那邊的人說自己生理期痛經(jīng)，很難受，聲音軟軟的。

    結(jié)果剛下課不久，還真有個男生拿著紅糖水過來陪班里那個女生了，他給那個女生講他室友的囧事逗她笑，許西夢伏在桌上睡覺，蹭著聽了一整個段子合集。

    快上課時，許西夢揉了揉肚子，去接了杯開水自己慢慢喝。

    她之前月經(jīng)失調(diào)很嚴重，一直在吃短效避孕藥調(diào)經(jīng)，現(xiàn)在已經(jīng)賴上了這個藥，因為服藥后不但不痛經(jīng)了，就連經(jīng)前的焦慮和抑郁也沒了。

    她知道自己不會懷孕，所以那晚被賀陶然內(nèi)射了也沒有太多想法，他給她帶的緊急避孕藥后來也被她拿出去扔掉了，只留下了他寫的那張紙條。

    許西夢因為這個才想起了賀陶然，她遲疑了一下，距離上次見面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兩個月了。

    他中間倒是給她發(fā)過兩次信息，但她當時忙著準備拉琴，完全沒心思也沒時間跟他說什么話，兩人就這么冷下來了。

    許西夢不像剛剛那么態(tài)度自然了，她想起這事后，突然就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跟他的關(guān)系。

    他們肯定不是情侶，那晚上過床就沒有后續(xù)了，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更偏向于一夜情。

    可關(guān)鍵是他那時候表現(xiàn)出來的感覺，不像是想跟她一夜情的樣子。

    她讓他不高興了嗎？

    其實他那天對她還挺好的，是她最近一直對他很冷淡。

    許西夢垂下眼，想等放學后再試著聯(lián)系他，如果他對她有什么想法的話，那他們可以趁這次機會都說清楚，就這樣結(jié)束也算了結(jié)一樁心事。

    但其實她更希望賀陶然沒什么話想對她說，他最好就連她的信息都不要回。

    高三面臨著即將到來的高考，她壓力太大了，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想再開口對別人說了。

    如果他也對她生氣了，想要罵她

    算了。先等放學了看看他有沒有刪掉她微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