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br>
克里斯的問題得到了解決，林至然總算是在凌晨之前回到了家中。

考慮到監(jiān)聽設備的存在，林至然在遵循日常的習慣起居的同時，還專門選在監(jiān)聽設備的范圍之內，主動給她父親打了個電話。

她打電話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多，換算成中國所在的東八區(qū)時間大概是中午十二點多。

「喂？哎喲，是然然啊，怎麼突然想起給你爸打電話了？」接電話的是她名義上的母親，他父親的續(xù)弦。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嘈雜，林至然猜測，她們是在外面用餐。

林至然避開了對她的稱呼，直接問道：「我爸呢？」

「他跟小澤去廁所了，你有事找他？我聽人說國外讀博可難了，你這快一年多沒跟家里聯(lián)系……怎麼樣了？」

林至然沒管她那陰陽怪氣的腔調，只是淡淡地表示她的實驗已經有了階段性的成果，正在撰寫畢業(yè)論文，爭取能在下個學期取得畢業(yè)證書。

女人「哼」了一聲，嘀咕了兩句「女人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然後便喊起了她父親的名字。

父親溫和而疲憊的聲音響了起來，勸解了林至然兩句，讓她不要和「mama」計較，便詢問起了林至然的用意。

林至然重復了一遍關於畢業(yè)的事，然後直接道：「我的錢快用完了，但是還沒收到上個月的生活費?！?/br>
「哦……是、是，上個月你姑奶過生日，還有小澤的考試……瞧我這記性，居然把這事都給忘了……我這就讓你媽給你轉——」父親尷尬地笑著，朝屋子那頭的女人喊話：「——然然的生活費，你趕緊跟她轉過去??！」

「——生活費？什麼生活費??？我這可沒錢啊?！古酥S刺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到林至然的耳中，「上回你給我錢還是給小澤報物理提高班的，可不是什麼生活費——」

「然然，你等我一會兒，啊?！垢赣H按了靜音鍵，應該是跟女人溝通了起來。

林至然耐心地等著，甚至還看了一會兒新聞。

好半晌後，父親的聲音又回到了對話之中：「喂，然然??？還在嗎？」

「在。」

父親小心翼翼地：「不好意思啊，是這個樣子的，小澤弟弟這不是明年高考嗎？用錢的地方比較多，家里一下子可能拿不出兩個月的生活費……要不明天先給你轉一個月的過去，估計月底拿到房租了再給你把這個月的轉過去，你看行嗎？」

林至然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

父親一下子高興起來：「誒，就知道然然最體諒爸媽了，那明天就讓你媽給你先轉一個月的生活費，你先用著——」

接著便話鋒一轉，開始了諸如「冷不冷啊」、「吃飯了嗎」之類毫無營養(yǎng)的寒暄。

林至然「嗯嗯哼哼」地回應著父親的話，等到對方走完了關心女兒的流程，便默契地掛斷了電話。

林至然并不意外父母這樣的表現(xiàn)，或者說，就是因為明知道父母會是這樣的表現(xiàn)，她才會專程打這個電話要錢。

她的親生母親身體不好，去世得早，她的父親很快找了一位市井婦女結婚，并建立了家庭。

那女人對她父親很好，卻對林至然這個女兒不太放在心上，一方面是因為林至然性格冷淡，不易親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上一代的觀念影響，并不看好林至然這種過於強勢的女人。

在林至然準備讀碩士的時候，她就攛掇著林父給她找一個好對象嫁人，免得讀書時間太長嫁不出去。

等到林至然提出出國讀博，要用到一大筆錢的時候，她對林至然的意見便再也不加掩飾，直言女人讀書無用，最終還是得嫁給男人相夫教子。

林至然懶得跟她這種活在上個世紀的活化石對話，直接跟父親攤牌：要麼出錢供她去讀書，要麼她把房子賣了自己去讀書。

——她名下有一套母親給她留下的房子，在上海黃浦區(qū)的一個中檔住宅里，每個月光是房租就有接近三萬的收入，要是賣了，不說上億，千萬還是有的。

想當然耳，父親義正辭嚴地表示一定會支持她把博士讀完，但希望她今後不要再提起賣房子的事。

林至然一邊琢磨著明天跟韓淳碰面該穿什麼，一邊想著：這樣的鋪墊應該足夠她跟里奇先生商量退租的事了？

與此同時，距離MAU數(shù)千米之外的某個偽裝成普通辦公樓的異變防線的辦公室里。

凱特與哈根的談話已經接近尾聲。

兩個多小時的談話過去，哈根的狀態(tài)早已不復之前的閑適，而是焦躁地抖著腿，不肯看向凱特所在的方向。

「——今天就到這里吧?！苟喾儐柕貌坏焦恼婊貜?，凱特摘下了眼鏡，有些疲憊地按揉了一下鼻根，「你愿意的話，下周二的下午三點，我們再繼續(xù)聊聊你之前的工作。」

「我不認為這樣對我會有幫助?！构恼Z氣十分不好，「你通過你所謂專業(yè)知識，認定我存在精神方面的疾病，然後像是在沙灘上篩貝殼一樣，試圖從我的記憶中捕撈出那些足以論證你觀點的碎片，來證明你是正確的——就跟每一個跟我聊過的心理治療師沒有區(qū)別。你不關心我——至少，不像你所聲稱的那樣關心我，你關心的是你的理論、你的正確——」

凱特安靜地聽著，沒有任何不悅的意思，直到哈根不再說話，才十分誠懇地攤開手：「——給你留下這樣的印象，我很抱歉?！?/br>
哈根笑了一下，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

「——稍等。」凱特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歉意地伸出了手：「我真的很抱歉給你留下這樣的印象，但我真的很關心你，也很想幫助你——」

看著她誠懇的語氣和動作，哈根也覺得自己是不是說得有些過分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握住了凱特的手。

凱特握緊了他的手，沒有放開。

哈根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凱特，以傳達自己的疑惑。

兩人視線接觸的那個瞬間，哈根的眼神頓時恍惚了起來，呈現(xiàn)出夢游般的迷茫。

凱特沒有對哈根的變化表現(xiàn)出任何驚訝，只是微笑著繼續(xù)道：「哦，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哈根感覺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來一樣，顯得古怪又難聽：「你——說——」

「那個你認為發(fā)生了異變的目標，叫什麼名字？住在哪里？」

我不該把這些信息告訴你——

哈根在腦海中這樣想著，嘴里說出的卻是林至然的姓名和住址。

凱特重復了一遍他所說的內容，并確認道：「對嗎？」

該死！我真的不能把這些信息說出去！快停下！

哈根感覺自己的意識和自己的行為徹底撕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