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房

    氣象臺預(yù)計今年的夏天將會是有史以來最熱的一個夏天，但去年他們也是這么說的。

    六月份的天還沒進(jìn)入三伏，就已經(jīng)熱得不行，但凡肚子里還揣著一點火都要被這氣溫逼得中暑。

    周末的最后一天，江游同要來看房的人約了時間。

    下午一點，烈日炎炎，樓下雜貨鋪的大媽拿著蒲扇一邊扇著風(fēng)一邊看向站在門口的江游。

    少年的背薄，卻挺得筆直，身上還穿著一件洗到發(fā)白了的舊校服，上面還寫得有字，經(jīng)過多次清洗也模糊得看不清了最初的模樣。

    他手里攥著一大把鑰匙，那些鑰匙規(guī)規(guī)矩矩地被主人纏在一個鐵項圈上，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銅黃色，顯得厚重又陳舊。

    他一有動作，那串鑰匙便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懥似饋怼?/br>
    大媽笑了笑，開口打趣著這位年紀(jì)輕輕的小房東：小江，還沒到月底就要上門去收房租哩？

    他聞言，也不羞赧于對方的打趣，反倒是大大方方地回過頭來，朝著雜貨鋪里的大媽笑了笑，又默不作聲地回過頭去繼續(xù)等人。

    都是住在這一塊兒幾十年的老鄰居了，心里都門清似兒地知道這些周圍鄰居的性子。

    街角那家五金店老板娘嘴碎，開化妝店的何姐愛養(yǎng)狗不搭理人，生意最火爆的飯店老板最喜歡逢人哭窮。小江就挺好，人雖然沉默寡言了一點，但也是個實在人。

    她把開著的電風(fēng)扇轉(zhuǎn)了個位置，朝著店門口的江游喊道：小江，過來吹吹風(fēng)扇，天熱得遭不住呀！

    江游這次轉(zhuǎn)過身來說了一句完整的話：楊姨，我沒事。

    哪能沒事呢，這氣溫至少得35度以上了。

    不過這孩子也有個缺點，楊姨搖了搖頭，又把風(fēng)扇轉(zhuǎn)過來對準(zhǔn)自己。

    那就是犟得很，有自己的想法后，別人說什么都聽不進(jìn)。

    約好下午一點鐘來看房，過了十分鐘對方連個人影都沒有。江游抿唇，看向街上來來往往的身影，手里拿著的鑰匙圈因為陳舊生銹散發(fā)出的銅臭味慢慢地冒上來飄在他的鼻尖處。

    他有些不舒服，但還是忍了下來。

    街上來來往往的女孩們，有幾個不經(jīng)意間瞟到了他，就挪不開眼睛，一個勁地盯著他看。甚至有些膽大的，直接走過來跟他要微信。

    他搖頭，一句話也沒給人家。

    女孩挫敗，站在一旁的同伴也不好再開口搭訕，但直溜溜地盯著他看還是敢的。

    少年是真好看。

    南方少有這么高個兒的男生，一米八幾的高個兒，在人群中頗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沒有履行人高必丑的定律，一雙黑眸淡然自如，沒有絲毫的修飾，筆直的鼻梁，緊抿的薄唇，因為被人盯著，還略微緊張的收緊了下頜骨。

    她們站著，盯著他看，又小聲翼翼地討論著少年哪個地方最好看。

    有些人說嘴唇，看著想讓人沖上去強吻的沖動。

    也有人說鼻子，覺得像少年這樣的高鼻梁少見好看。

    他被盯著，有些不自然，但仍舊站著原地，也沒其他的動作。

    女孩兒們出來玩，盯著他看也只是一時興起，過了一會兒就沒了興趣，攜伴離去。

    你好

    又來一個。

    江游微微皺眉，有些不悅：我沒有微信。

    不好意思，我想問問，25號公寓是在這嗎？

    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低頭看了看眼前的女人。

    她不高，比他矮上那么一截以至于他不得不低下頭才能看清楚對方的長相。穿著一身水藍(lán)色連衣裙，眉眼間皆是那些女孩們沒有的溫柔可人之意，身材苗條纖細(xì)，玉藕似的手臂暴露在陽光下白得出奇。

    你是孟江燕？

    是的。

    女人聲音輕柔，同她的外表一樣，嬌柔婉轉(zhuǎn)。

    我是江游，在租房軟件上和你聯(lián)系的那個房東。他晃了晃手中的那串鑰匙：走吧，跟我去看看房。

    女人愣了一下：可我在租房軟件上聯(lián)系的那是個女人

    看頭像，還是個上了年紀(jì)的女人。

    那是我媽的。他頭也沒回，自顧自地往前走：那些租房軟件上的聯(lián)系信息都是我媽的信息。

    女人藏了兩分心思，沒敢跟在少年的身后。雖然江游看著是個一本正經(jīng)的年輕人，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她也沒敢保證對方有沒有什么壞心思。

    他走了幾步，沒感到身后有人跟著。

    回過頭來一看，發(fā)現(xiàn)孟江燕還在原地站著，看見他轉(zhuǎn)過頭，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也始終沒抬腳跟上來。

    他心下明了，也不怪對方，走過去讓對方打開租房軟件：那上面有兩個聯(lián)系電話，第一個是我媽的，第二個是我的電話。

    孟江燕撥了第二個，少年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你還可以打電話求證一下我的身份。

    孟江燕又跟著照做。

    待徹底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后，她這才敢跟著對方的腳步去看房。

    少年長得很高，影子長長的將她整個人包裹在其中，手里的鑰匙串丁兒郎當(dāng)?shù)刈黜?。從她的視角看過去，僅能看見少年薄瘦的背脊和烏黑的頭發(fā)。

    真不好意思，今天周末，公交堵在路上，我已經(jīng)提前出門了還是遲到了。

    他沒回聲，帶著對方上了樓梯直奔房屋的住處。

    這棟樓有了一定的年紀(jì)，走廊的左邊全是排列的房間號，右邊倒是可以曬衣服透風(fēng)的護(hù)欄。一層樓六戶人家，房間大一點的能占一半。

    到了304的位置，江游熟練的將對應(yīng)的房屋鑰匙找到，輕而易舉地就將房間打開，露出房屋里所有的陳設(shè)。

    前一個住戶搬出去還沒多久，離開之前還把房子打掃得很干凈。他走到廚房的位置，手指抹了抹料理臺，又抬起來給她看：連灰都沒有。

    就像之前給其他租客介紹房子的時候一樣，他開始按部就班的給她介紹起這間公寓的好處。

    這兒附近有個地鐵站，公交站，交通便利。冰箱，燃?xì)庠?，抽油煙機等都能用。江游還特意給她開了灶火：這些家用電器都是最近兩年才換的，不用擔(dān)心時間久了有什么安全問題

    孟江燕跟隨著他的腳步，細(xì)細(xì)的打量著這間房。

    和她在租房軟件上看到的圖片差不多，就是光線有些暗，也有可能是因為附近的這些樓房建的太密集所以光線不是很好，不過比起她之前看的房子要好上很多了。

    我想問問這間房的租金需要多少？

    看你租的時間。江游說道：三個月以內(nèi)的短租，每個月2000，半年以上的長租，每個月1800。押一付一，民用水電，統(tǒng)一由我這里計算繳費。

    不算貴，在云城這個寸金如土的地方，既要滿足交通便利又要設(shè)施齊全的房子基本上都是這個價格。

    你最好快點決定吧，明后天又要有幾個人來看房，如果對方看中了我就不能留給你了。他打量著對方，因為見的租客多，很容易就看出對方有沒有意思：我是這兒唯一沒有被中介包攬的房了。

    這附近的房屋基本上都被中介包了，從房東這里2000拿出去的，在中介手里就要添上幾百，看起來沒多少錢，日積月累的，如果可以還是沒必要。

    她輕咬下唇，一時之間沒能做決定。

    我能打電話問一下我男朋友嗎？

    江游轉(zhuǎn)過身子看向女人：你有男朋友？

    是的孟江燕有些不好意思：我們一起住，他工作忙，沒有時間陪我一起來看所以就只能我一個人來。

    但她沒有錢，出錢的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她一個人也下不了決定。

    江游也沒再說什么，他本來也不打算對方能立馬訂下來。

    反正他家的房子，地段擺在這兒，需要的人自然會來問。

    這邊孟江燕就打了個電話問。

    接電話的男人嗓門很大，聲音也很粗曠：喂？

    明哥，上次我們在租房軟件上看的房我過去看了，我覺得很不錯

    她聲音輕輕地，叫著男人的名字也是輕柔似水般的入人心脾。

    江游聽見她同男人說話的聲音，同穿堂的夏風(fēng)一起拂在人臉上讓人恍神。

    她一邊說著一邊拍著房子的照片發(fā)給男人：我覺得還可以，你覺得呢？我們不是急著租房嗎？一直住在朋友家也不太好如果你同意的話咱們就定下來吧你要是不滿意我們可以先試著租短期。

    她的聲音太溫柔了，簡直就像是能擰出水一樣。

    江游想到了班上的女同學(xué)，其實也有溫柔的女孩子聲音，可跟眼前的這個女人始終是不一樣的，她的聲音軟得像水，又柔得像風(fēng)，吹到人心里，癢癢的。

    思緒不知飄到了哪里，又被女人喚了回來。

    江游。

    那輕柔的聲音叫著他的名字，令他不由自主地有些身體發(fā)顫，心緒起伏。

    他回過神來，頗有些復(fù)雜的看向女人。

    你是這個名字對吧。她嘴角微微上揚，那雙美麗動人的眼睛朝著他看了過來：我決定租這兒了，請問什么時候簽合同？

    他覺得自己喉嚨發(fā)緊，怪不舒服的：明天吧。

    好。她點了點頭，裙擺隨風(fēng)而起時露出一小截纖細(xì)修長的小腿：那明天我們簽了合同直接搬進(jìn)來可以嗎？

    可以。他低頭之時，那一小截白皙的小腿便讓他看了個一清二楚：你中午來吧，簽完合同我把鑰匙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