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漂亮，懸在自己腦袋上，任誰也愛不起來。

但她喜歡同他在一起時的氛圍。

陸英時話不多，也不怎么限制她行動。下學(xué)后，她要討論就去徐知秋家，不討論時，他常帶她出門。與左恕的霸道不同，他樂意叫她做主，挑她感興趣的地方去。晚上，再帶她回復(fù)興路的小洋房，那里沒有大得嚇人的客廳，也沒有看似低垂著眼實則關(guān)注她一舉一動的傭人，她做什么沒人管。

陸英時甚至為她準(zhǔn)備了單獨房間，鋪藕色床單，掛軟紗窗簾，床頭細(xì)長頸子的白瓶中插著她叫不上名字的小黃花，晨光投上去，生機(jī)勃勃得像是要搖擺，她喜歡。

頭幾夜，她躺在床上等，等到眼皮打架、意識模糊，徹底昏睡過去，房門依舊緊閉，什么都沒發(fā)生。

百樂門那夜之后，除了拉拉小手，陸英時就沒再動過她。

輕松、快樂，甚至有了點自在味道。如果能一直這樣過下去，一輩子和他在一起也很劃算，她愿意的。

可他不是她大哥，她也改不了姓盛。

于是過了幾天美夢日子后，噩夢找上門來。

這一次，殺她的除了賀衍，還多了左恕。兩人一人一刀，不緊不慢捅她，她不痛也不死，只能睜大眼看自己肚子上血窟窿越來越多。血點濺上他們的臉，左恕伸出猩紅的舌頭舔掉，而后伸出雙手圈她脖子，血腥味的氣息灑在她耳朵，“嬌嬌，不是告訴過你要乖么，不想去杭州了？”

想去，想去的！

求饒的話還沒來得及說，眼前人倏然變臉，又成了賀衍，沾血的刀尖抵住她下巴，似笑非笑問，“哦？嬌嬌想去哪兒？”

猛然驚醒，黑暗中，一雙杏眼睜得渾圓。

“做噩夢了？”

男人的聲音突然響起，盛嬌頤徹底僵住，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她連頭都不敢回，嗓子與身體一齊哆嗦，“二哥？”

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半晌，微涼的手覆上她額頭，“是我?！?/br>
誰？

她遲鈍得很，待看清床頭小桌上的細(xì)長花瓶，才恍然記起自己不在賀公館，左恕也還在天津衛(wèi)。

“大哥？”

陸英時沒回話，緩緩抽回了手。

盛嬌頤隱約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她想翻身看他，身體剛要動，便又被那只手按住。

“睡吧?！?/br>
他隔著薄毯拍她手臂，一下輕一下重的，節(jié)奏也亂，哄眠技巧著實生疏。卻正是這份生疏，喚醒了盛嬌頤對白薇的記憶。兩人共處的最后一夜，白薇就是這樣拍她。久遠(yuǎn)的安逸與記憶一同回歸，她很快又睡著了。

*

她發(fā)現(xiàn)陸英時不大對勁兒。

兩人面對面吃早餐，陸英時不喜歡有人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因此僅有的兩位傭人送上食物便安靜退回廚房，不喊人絕對不出現(xiàn)。

他貌似食欲不佳，三兩口就放了刀叉，一心一意喝熱茶，此刻正看報紙等她。

盛嬌頤抬頭看他好幾眼，咀嚼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后終于沉不住了，帶著疑惑喊人，“大哥?！?/br>
男人放下報紙，放出大半張精致好看又叫人想退縮的臉，回她，“小妹?！?/br>
“你……生氣了？”

“沒有。”

他回得迅速，聲音平穩(wěn)，眼神也平穩(wěn)，可盛嬌頤就是覺得不對。

詭異的氣氛一直持續(xù)到兩人上車，狹小的空間放大了一切。她無措起來，暗暗反省是不是自己最近日子太舒坦，一時忘形說錯話。想來想去沒揪出錯，心臟漸漸沉下去。

陸英時嘆氣，立刻引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關(guān)注。玉似的手指替她別一下耳邊碎發(fā)，嘴唇抿出個弧度安慰，“別胡思亂想。”

盛嬌頤看了又看，綻出甜蜜笑容。

等她下了車，一只腳跨進(jìn)教室小門，忽然想起哪里不對。

今天早上從她起床到下車，陸英時都沒拉她手。

“嬌頤，怎么一大早就走神？”徐知秋親昵地搭上她肩膀，郎朗笑眼近在咫尺。

“沒什么呀，剛在想些事情?！?/br>
總不能說因為大哥今天沒牽手她感覺有些忐忑吧。

徐知秋哦一聲，并不深究，攬著她邊往座位走邊提醒，“別忘了周末來我家寫作業(yè)呀，可算是要做完了，以后再也不用些聽陰陽怪氣話，下周一交完作業(yè)咱們?nèi)コ缘案鈶c祝。”

她聲音不小，下巴微微上揚，故意要人聽見。

膽大中的一點幼稚，瀟灑又叫人想笑。

被點名的少年抬眼，看的卻不是說話那個。輕飄飄一道視線，剛挨著女孩面皮便迅速收回，連個反應(yīng)的時間都不給。

若是平時徐知秋肯定又要跳腳，這次她只哼一聲，拉著盛嬌頤繼續(xù)親親熱熱交流昨天分別后的種種。大概想到忍過周末就是解脫，懶得再為小事浪費口舌。

想吃（一）

下學(xué)后，陸英時照常來接她，盛嬌頤的左手垂在大腿邊，距他不過兩指遠(yuǎn)。她若無其事看窗外，實則注意力都在手上。車

子拐來拐去，拐進(jìn)了復(fù)興路，身旁男人依舊一動不動。

猜想得了印證，盛嬌頤念頭一轉(zhuǎn)，左手慢慢、慢慢的靠近過去，眼看就要挨上男人皮膚，他忽然抬手扶眼鏡，完美避了過

去。

這世上的事大都講究個時機(jī)，而她就那么剛好，正處在需要他多喜愛幾分的節(jié)骨眼上。

于是，宵夜時分，盛嬌頤特意跑去廚房點名一壺酸桂花梅湯外加一碟薄荷糕，親自端去陸英時書房。

陸英時見到她，顯出些許吃驚。

“大哥，你渴不渴？今天怪熱的，我跟廚房要了冰鎮(zhèn)酸梅湯，咱們一起吧？”細(xì)細(xì)一道影兒，斜著打在門上。女孩眼神期

期艾艾，可愛中透著幾分可憐。

陸英時還有什么不明白，他自以為掩飾得不錯，其實早被她看透了。

“好?！睉?yīng)承下來，放下鋼筆。

女孩綻出笑顏，這才端著托盤靠近，安安靜靜擺上碗碟，倒出冰冰涼的紫紅色液體，香甜味道飄飄然充盈起來。

陸英時其實不太愛這種甜兮兮的東西，但還是端起小碗往嘴邊送，半口下喉就被甜得發(fā)膩，抿一下歇許久，巴掌大一碗酸

梅湯，喝了十幾分鐘還沒過半。

盛嬌頤眼見討好要失敗，抿唇垂眸盯碗中一朵飄搖的小桂花。這下連喝水聲都沒有了，房間徹底陷入沉默。

半晌，陸英時主動開口，“小妹，我還有些事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