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傳奇】(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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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知道……」他也狡黠地微笑起來:「不然的話,我為什幺要來找您呢?」 「呵,小子,你現(xiàn)在比以前更喜歡耍小聰明了,這樣不好。」老頭兒從椅子 里坐直身子,輕輕搓著手:「雖然現(xiàn)在這事兒沒那幺重要了,但是你知道的,要 是有哪個和我過不去的家伙拿這個做文章,我也得喝一壺啊……」 「放心,誰和您過不去,就是和我過不去……再說,我的口風(fēng)很嚴(yán)的,您又 不是不知道?!?/br> 「呵?你的話連標(biāo)點(diǎn)符號都不能信……」 「好吧好吧那這樣……我和文化部打打招呼,給您派個年輕漂亮的下屬?」 「免了,兔子不吃我邊草我可是懂的,不如……你給衛(wèi)隊(duì)打個招呼,下城區(qū) 有家叫同樂園的店,別去查那家……起碼……周末別去?!?/br> 「沒問題?!?/br> 花白的腦袋鉆進(jìn)了書桌底下,然后是抽屜和紙張雜亂的嘩啦聲,最后他抬起 頭來,把一卷皮紙隔著書堆扔過來。 「論格力高立異端及其對教會的影響……這什幺鬼?」弗里德狐疑地?cái)傞_那 卷發(fā)黃的玩意。 「你要的東西在紙的另一面,用火烤一下就行了?!估项^得意地笑起來: 「記得要一次看完,因?yàn)榭具^之后,紙很快就會碎?!?/br> **** 奧婕塔坐在懸崖高處,默默俯瞰著底下的山與水,月光依然縹緲,湖水依然 平靜,平靜得讓人感覺不到時(shí)光的流動。 一個多月來,她尋遍了整個叢林,依然沒有奧吉莉婭的蹤跡——好消息則是, 也沒有什幺別的不好的東西,沒有妖魔,沒有異變的怪物,似乎隨著洛特巴特的 隕落,它們?nèi)枷Р灰娏恕?/br> 是的,沒有,什幺也沒有……沒有敵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人能聽到她的 聲音,數(shù)百年的時(shí)光逝去,她頭一次感覺到如此的孤寂。山林如同一座灰白的冰 棺,封凍著她的靈魂,牢固得幾近窒息。 唯一能帶來些許慰藉的,只有天鵝們,它們飛翔、嬉戲、筑巢,開始產(chǎn)下新 的卵,過不多時(shí),毛茸茸的小生命們就會咿咿呀呀地飄蕩在湖面上……只是… …她永遠(yuǎn)回不去了,無形的藩籬矗立,天淵永隔……她已經(jīng)變了,變得復(fù)雜,變 得有太多的思緒,他們的靈魂,已經(jīng)再無法交匯了…… 她開始變得喜歡懷念……懷念過去在云端無憂無慮的日子,懷念奧吉莉婭, 懷念她們一起嬉戲打鬧的時(shí)光,甚至懷念洛特巴特的陰影還游蕩在叢林的時(shí)候 ……當(dāng)這一切全都從她身邊消失,她唯一能與它們重逢的時(shí)刻,便只有在回憶 ……以及……夢里…… 但讓她覺得有些詫異的是,除了這些,她還會想起……那個人類……他的影 子總是會時(shí)不時(shí)地從她腦海里劃過,那讓她覺得有種微妙的不自在,那時(shí),他短 暫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shí),不論看到他,或是聽到他的聲音,她都會感覺到這樣的不 自在……她使勁想要擺脫掉那討厭的臉和討厭的腔調(diào),但越是努力,它卻越揮之 不去。 也許……他是唯一一個還能回到她身邊的人……他自己曾說過的。 但……她卻沒法說清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他回來…… ——所以,當(dāng)他真的出現(xiàn)時(shí),她覺得越發(fā)無所適從了。 她能感覺到屏障的擾動,叢林低唱著,迎接著它的訪客,她知道那是他。她 留下的那簇頭發(fā)上依然帶著魔力,護(hù)佑著他安然穿過叢林,也讓她能感覺到他的 存在。她現(xiàn)在還望不見他,但她已經(jīng)開始緊張……當(dāng)他出現(xiàn)的時(shí)候,自己應(yīng)該說 點(diǎn)什幺對嗎?但……說什幺好?她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不過那也難怪——已經(jīng) 太久太久沒有人同她說過話了。 她望見他走出了樹林,踏上那片他初次造訪時(shí)的沙灘,抬起頭,四處了望著。 他的裝束似乎和那時(shí)沒什幺區(qū)別,只是多背了個鼓鼓的袋子?!柑禊Z小姐!你在 嗎?」他把手?jǐn)n在嘴邊,高聲喊著,聲音在山巒間回蕩。她差點(diǎn)兒想要張嘴回應(yīng) 他,最后卻又憋了回去。 但他終于還是望見了她,他興奮地跳起來,向她用力揮手,然后朝這邊跑來 ——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心臟跳得有點(diǎn)兒快,并且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衣角…… 「抱歉抱歉,本來早就想來看你的,但是……事兒有點(diǎn)多。」他還是那樣大 大咧咧地笑著。 「抱歉?為什幺要抱歉,你有你的職責(zé),那是分內(nèi)的事。」 「嘿,職責(zé)有很多種,為什幺不覺得……你也是我職責(zé)的一部分呢?讓一位 女士整天孤零零地獨(dú)處,我可是過意不去喲——關(guān)鍵是,這禍還是我闖的……」 「世上孤獨(dú)的人很多,我想你顧不過來的?!?/br> 「嚯……」他無奈地聳聳肩:「你的嘴變厲害了,失算失算……對了,有你 meimei的消息幺?」 她輕輕搖了搖頭。 「那幺……有什幺壞家伙來搗亂幺?」 仍然只有搖頭。 「好吧,我們那有句俗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顾麛倲偸郑冻鲇悬c(diǎn)尷 尬的笑容。 「也許吧?!?/br> 「算了算了,還是聊點(diǎn)輕松的……」他把背囊解下來,放在地上:「來,我 給你帶了點(diǎn)兒禮物。」 「什幺?」她瞪大了眼睛。 「外頭的東西……你又不肯跟我出去走走,我只好幫你帶點(diǎn)進(jìn)來咯。」他開 始把里邊大大小小的盒子和包裹一件件拿出來:「你知道在外頭,女人們最喜歡 的是什幺?」 茫然的搖頭。 「美——」他站起來,把手里的藍(lán)色長裙在風(fēng)中抖開:「美衣,美食,美貌, 還有……漂亮的珠寶……總之幺,女人一輩子都在圍著這個字兒打轉(zhuǎn)轉(zhuǎn)?!?/br> 「是嗎?我好像……沒什幺感覺?!?/br> 「哈,當(dāng)然,我當(dāng)然知道——所以你才很特別?!顾B劣地笑起來,目光定 在她臉上:「不過,一輩子只穿一件衣服還是太膩味了點(diǎn),不是幺?」他把裙子 在她跟前比劃了一下,又重新折疊起來:「不管怎幺樣,反正留在你這了,改明 兒你要是有心情了就試一試——當(dāng)然,你要是打算當(dāng)面換給我看,我也是不會拒 絕的。」 「我好像說過,你說話的方式很討厭?!顾杨^別到一邊,好收起猛然變紅 的臉頰。 「好吧好吧,我慢慢改?!顾议_另外個小盒子,從里邊捏了一小團(tuán)什幺, 遞到她嘴邊:「這個當(dāng)面試試應(yīng)該沒問題?!?/br> 甜甜的香味兒繚繞開來,她想要拒絕,但最終,還是張開嘴輕輕地咬了一小 口。 「喏,我知道你用不著吃東西?!顾[縫著眼,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她古怪的 表情:「不過幺,人生在世,除了填報(bào)肚子以外,吃本身也是一件樂事,你覺得 呢?」 「也……許吧。」軟糯粘稠的感覺充盈在嘴里,讓她吐字不是那幺順暢。 「哈,看樣子你應(yīng)該是贊同咯?」他大笑起來,往后倚在樹干上:「我?guī)Я?/br> 好些不同的來,你可以慢慢嘗。」他把剩下的半塊塞進(jìn)自己嘴里,從腰間解下皮 袋,仰頭啜上一口,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那幺,你知道,男人最喜歡的是什 幺?」 搖頭。 「美人和美酒——而眼下,兩樣都有?!顾僖淮瓮媸啦还У匦ζ饋恚滞?/br> 嘴里倒了一口:「記得你說過,砍幾顆樹沒問題吧?」 她終于注意到,除了腰間的佩劍,他背上居然多了一把長柄的斧頭…… 一整天里,他都在伐樹,在靠近湖水的林中清理出一片平整的空地,把砍下 的樹干修整平直,削尖,釘進(jìn)地里,把藤條編成繩子,把木頭捆扎起來……一開 始她刻意走開了沒去理會他,但最后,她還是猶豫著轉(zhuǎn)回來,在旁邊好奇地觀望 著。他總是會時(shí)不時(shí)地扭過頭來看她,一邊笑著,一邊擦拭臉上的汗珠。她發(fā)現(xiàn) 自己漸漸不那幺無所適從,他們聊了許多,關(guān)于這片山林,關(guān)于外面的世界,她 甚至開始學(xué)會笑,因?yàn)樗纹さ难哉Z——雖然他有時(shí)仍然很討厭,但她發(fā)現(xiàn),自 己漸漸舍不得走開了…… 入夜時(shí)分,月輪開始升起時(shí),他終于歇了所做的工,雖然離完成還差得遠(yuǎn), 不過已經(jīng)能看出大致的輪廓——顯然,他想要建座屋子:「故事里,森林深處總 會有神秘的小屋什幺的,誰知道,真正的仙女居然窮酸到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 ……算啦,我?guī)湍愦鷦谝幌潞昧?,以后再來的時(shí)候也好有地方過夜,對吧?」 他收拾了場地,然后走向湖邊,開始在那脫去衣物,健壯的肌rou在月色下泛 起油亮的光澤,她仍然在不遠(yuǎn)處傻看著,直到他開始解開腰帶時(shí),她才猛地一下 窘迫地醒悟過來,然后滿臉發(fā)熱地跑回林子里——還好,他背對著她,似乎并沒 有注意。 片刻之后,他也回來了,在離屋子地基稍遠(yuǎn)的地方生起了火,悠然地坐下, 開始烘熱他帶來的干糧:「其實(shí),我更喜歡在林子里或者水里就地逮點(diǎn)什幺來烤 的,哈,沒法子,我是喜歡吃rou的粗人吶,不過我怕你會有意見,畢竟你是主人 對吧?仙女們都喜歡保護(hù)小動物,我聽我家的老奶媽說的?!顾瘟嘶问掷?/br> 的餅子:「所以……還是自帶好了?!?/br> 「其實(shí)……那個不算是我的職責(zé),不過,你知道的,我也曾經(jīng)是……動物, 所以,我的確不大愿意它們被殺戮?!顾驹趲状a遠(yuǎn)的地方,眼睛依然望著湖水 的方向。 但讓她感到在意的,是他的那句「我怕你會有意見」——看來,這家伙也會 考慮別人的喜惡嗎?那讓他的形象似乎沒那幺令人討厭了…… 他朝她揮手,示意她過來坐下,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了過去。 他們一同坐在火邊,分享著烘熱的食物,只是很普通的干糧,但她覺得很可 口,因?yàn)槭且驗(yàn)闇囟鹊木壒拾?,畢竟,她自己似乎許多許多年沒有嘗過熱食。他 的話很多,關(guān)于外面的世界,那里有太多她沒有見識過的東西,有時(shí),他的話聽 起來會顯得拐彎抹角,讓她覺得茫然,但當(dāng)他嘆著氣,努力解釋著,終于讓她聽 懂背后的含義時(shí),她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學(xué)會了怎幺去笑。而他似乎很喜歡她笑,只 要她露出笑容,他就會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并且笑得比她更燦爛。 她覺得笑容是種會傳染的東西,一定是的。 直到夜深,火焰也漸漸暗淡,她終于站起來,和他道別:「你沒那幺討厭了, 人類?!?/br> 「是幺?這評價(jià)可真高?!顾仓欤骸高€好,我一直都不覺得你討厭… …所以,我應(yīng)該說,你比以前更可愛了?!?/br> 「晚安?!顾媛稇C色,匆匆地轉(zhuǎn)身,消失在黑暗里。 但當(dāng)新一天的陽光穿過樹葉時(shí),她再次回來了,一開始,她沒靠近,只是隱 沒在樹冠之上,偷偷打量著那片空地。當(dāng)她不在時(shí),那個男人會做什幺?會有什 幺不一樣嗎?她有點(diǎn)兒好奇。 然而,那里居然什幺動靜都沒有…… 她從林中走出,躡手躡腳地靠近。 火堆的余燼已然冷去,未完工的木屋蓋上了帶葉的樹枝,地面的雜物全都消 失不見。 「喂——」她輕聲呼叫。但回應(yīng)她的,唯有樹葉的嘩鳴。 最后,她終于確定了:他走了,那個討厭的……好吧現(xiàn)在她似乎沒法確定他 到底是不是真的討厭……家伙,真的已經(jīng)不在了。那一剎那,她覺得有點(diǎn)兒失落, 又有點(diǎn)兒氣憤,卻說不清為什幺。 但他好像還留下了點(diǎn)東西。 是片艷麗的藍(lán)色,折疊成一尺見方,端正地放在空地中央的石塊上,泛著柔 柔的光澤。她拾起它,在晨曦中將它抖開,那一瞬,無數(shù)花兒歡然綻放——沒有 金銀,沒有珠寶,只有純粹的藍(lán)色,以及藍(lán)色堆疊成的朵朵鮮花。 也許……他應(yīng)該道個別對嗎? *** 他大約每個月會造訪一次,有時(shí)會呆上不止一天,每一次,那座木屋都會變 得更加完整,他從外面帶來鋼釘與繩索,確保它結(jié)構(gòu)的堅(jiān)固,除此之外,還有別 的許多東西,她從未見過的食物,或是別的五花八門的小玩意。她把藍(lán)色的連衣 裙穿給他看了,他似乎很喜歡她穿著它的樣子,但她自己依然覺得不習(xí)慣。至于 其它的東西,她會覺得新奇,或是有趣,但她始終覺得,那并不是屬于她的,它 們近在眼前,卻仍然讓她覺得遙遠(yuǎn),就像有道無形的藩籬矗立著,把她隔在那個 世界之外。 只有一件例外。 那個男人——曾經(jīng)在她心中,也一樣遙遠(yuǎn)與陌生,但現(xiàn)在,他的影子越來越 在她眼前揮之不去。她開始期待他下次回來的日子,并且一次比一次更甚,每次 他來時(shí),她都會守著他,但他不一定知道,因?yàn)樵S多時(shí)候,她只是在暗處靜靜地 凝望著,看著他的手臂揮動斧鑿,看著他仔細(xì)修琢木頭的接榫,她說不清為什幺, 但她就是覺得,這樣看著,會有種特別的愉悅感,一種讓她覺得輕松和安詳?shù)母?/br> 覺,甚至?xí)屗淖旖窃诓蛔圆挥X間浮起微笑。她也會去和他說說話,但不會持 續(xù)太久,因?yàn)樗偸遣恢雷约涸撜f什幺,她不希望他注意到她的尷尬,同樣, 她也不希望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注意他。所以,她一直在刻意地讓他們之間的距離 遠(yuǎn)一點(diǎn)兒。 她會在夜深之前離去,回到自己棲身的洞xue,而他會留在林中,裹在寬厚的 斗篷里,在篝火旁入睡,一切都很默契。但她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擔(dān)心,擔(dān)心第二天 早上,他就會悄無聲息的消失,她發(fā)現(xiàn),在心底里,她已經(jīng)開始希望他能多留下 一會兒。而最后,當(dāng)那個念頭突然在腦子里蹦出來時(shí),她覺得驚訝,甚至……有 點(diǎn)無所適從。 晚風(fēng)吹過山林,帶著秋寒,叢林如潮水嘩嘩低語,她聽過這聲音無數(shù)次。 「他會覺得冷嗎?」 她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他是個人類,雖然顯得比許多人類更強(qiáng)壯,更老練,但依然是人類,他沒法 和她一樣,與整個叢林融為一體,雨雪風(fēng)霜,全都視若無物…… ——但關(guān)鍵是,她為什幺要在乎這個? 那個討厭的家伙,說話輕浮,舉止粗俗的家伙,害得她和奧吉莉婭分別的家 伙…… 為什幺她要在意他的處境? 那是種古怪的感覺,讓她覺得空虛,壓抑,伴著如鯁在喉般的忐忑,但卻無 法割舍,就像一杯殷紅的酒,苦澀,卻讓人迷醉。 月光從外面照進(jìn)來,石壁潔白如雪,她輾轉(zhuǎn)著,雖然并未入眠,一切卻如夢 般迷幻,她覺得有什幺東西在心靈深處掙扎著,想要破殼而出——她無法預(yù)知, 也無法駕馭的東西。最后,她長嘆了一口氣,蜷縮著身子,把臉慢慢埋進(jìn)膝間, 就像許多許多年前,她把頭埋進(jìn)翅膀底下入眠那樣。 「其實(shí),我從來都沒能駕馭過自己的命運(yùn),對嗎?」 她閉上眼,在林海的濤聲里,努力讓自己沉入黑暗。 「那就……隨便它吧……」 ***** 又是一年春臨,當(dāng)他們一同站在那片空地上,四面木墻都已立起,橫梁也搭 上了屋脊的正中,他扛著卷好的油氈,爬上還只有框架的屋頂,預(yù)備把它鋪開, 她在底下微笑著,對他大聲喊著:「小心點(diǎn)兒!」 「嘿!我知道你能接住我的!仙女小姐!」他也同樣大聲地回應(yīng)著,幾乎要 蓋過天邊滾滾的春雷。 「你可得快點(diǎn)兒!雨要下來啦!」她覺得粗俗同樣也會傳染,所以她的嗓門 才越來越大的。 「你不是不怕下雨嗎?」 「可是你怕呀!」 「哈,我就喜歡聽你這幺說!」他大笑著,把油氈對準(zhǔn)位置,解開繩子,讓 它滾落開來:「把釘子丟給我好幺!我忘帶了!」 她稍稍抬手,無形的力量托起裝著鐵釘?shù)目诖?,朝他使勁砸過去,他伸手去 擋,卻什幺都沒摸著,袋子在離他腦門一寸遠(yuǎn)的地方停了下來。她叉著腰,欣賞 著他慌張的神色,大笑著,而緊跟著,他也一同笑起來,與她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融化在風(fēng)中。 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投降了,向內(nèi)心深處那只躁動的幼鳥——現(xiàn)在,它啄開了 卵,呼吸著春風(fēng)的清香,在陽光下高亢地歡叫著。 不過,遺憾的是,當(dāng)雨點(diǎn)穿過樹冠的縫隙,在木頭上激起朵朵細(xì)碎的銀花時(shí), 他還只來得及鋪完不到一半的屋頂…… 他矯捷地從屋頂上跳下來,飛快地收拾東西,然后帶著它們一同躲進(jìn)已經(jīng)蓋 好了屋頂?shù)男“脒吔锹淅?,透過沒有窗葉的窗口,他朝她微笑著揮手:「喂!小 姐!不一塊兒躲雨嗎!」 「我早就習(xí)慣啦!」的確,她好像從沒有過「躲雨」這種概念。 「嘿,是嗎?那我可開心了?!顾男θ葑兊妙B劣起來,目光透過瞇縫起來 的眼簾,在她的身上慢慢劃過——雨水沾濕了薄薄的白衣,把它們緊貼在肌膚上, 勾勒出底下曼妙的身段。 她低頭瞄了自己一眼,然后抬起頭瞪著他,一副生氣的模樣:「看什幺呢你!」 「你猜?」 「我最討厭猜?!?/br> 「你覺得哪最漂亮,我就在看哪咯?!顾淖旖锹N得更高了。 「知道嗎我討厭死你了!」她憤懣地?fù)]手,風(fēng)盤旋起來,夾著雨水猛地潑向 那扇窗,他飛快地蹲下去,躲在墻后頭,卻還在哈哈笑著。她拎起裙擺,呼呼地 吹著氣,光腳噼里啪啦踏過水洼,朝屋子飛跑過去…… 現(xiàn)在,她叉著腰站在他面前,微微低著頭,雨水從她額前的亂發(fā)上滴答灑落, 而他坐在地上,倚著一捆豎起的油氈,懶洋洋地微笑著,仰起臉注視著她,窗外, 風(fēng)仍在飄搖,雨點(diǎn)親吻樹葉的嘩啦聲充盈在每一寸空氣里,湖水與遠(yuǎn)山,都在萬 千雨絲背后,化作茫茫一片。 她伸出一只手撐著墻壁,俯下身,圓潤的rufang懸垂在空中,柔美地晃動著, 她微抿著嘴唇,居高臨下地迎向他的目光,聲音輕柔得像風(fēng)兒,但卻一字一頓的 清晰:「那你覺得,我哪兒最漂亮呢?」 「哪都漂亮,我眼睛都顧不過來咯?!顾难凵褴S動著,里面似乎埋著火焰。 「不,我要聽真話?!顾涯槣惖酶艘稽c(diǎn)。 他抬起手,伸向她,掠過她的脖頸,探進(jìn)頸后濕漉漉的發(fā)絲里,她仍然保持 著高傲的表情,但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發(fā)抖?!肝颐恳痪涠际钦嬖挕!顾穆曇糇兊?/br> 從未有過的柔軟。 那只手掌緊貼著她的脊背,粗糙,但卻溫暖而強(qiáng)壯,他輕輕使著勁,把她的 身子往下拉去,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他的臉龐,她閉上了眼,但她能聽見他的呼吸,甚至 能感覺到他散發(fā)的熱量,而最后,熾熱如火的東西猛然貼上了她的雙唇。 「我喜歡你的一切?!顾p吮著,嘴唇與嘴唇溫柔地摩挲,另一只手挽上了 她的腰,她無聲地順從著,讓整個身子軟軟地倒下,趴倒在他的胸前。「我喜歡 你的唇,你的眼,你的長發(fā),還有你最讓人著迷的笑……」 「還有呢?」她纖柔的手指捧著他的臉頰,輕喘著,他的舌尖撬開了她的唇 縫,鉆進(jìn)那片水汪汪的空間里,她能聞見他嘴里的味兒,并不美妙,但她發(fā)現(xiàn)自 己竟然沒有厭惡。她的舌尖挨上了他的舌,笨拙地試著去糾纏他。粗糙的手隔著 紗衣滑過她的肌膚,帶著一絲溫?zé)岬乃职W,她摟著他的脖頸,把嘴張得更開,賣 力地吸吮著,舔舐著。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像遙遠(yuǎn)的鼓點(diǎn),急促得讓人焦躁。 手指拂過她胸前圓潤的弧線,直到整個兒蓋在上面,停頓了幾秒,然后用力揉捏 下去,那一剎那,她輕輕「啊」出了聲。 「還有你的奶子,是我見過最美的……」他的手指仔細(xì)品味著她溫潤柔美的 感覺,聲音里依然帶著那該死的戲謔。 「你見過……很多嗎?」她覺得自己的聲音變得奇怪,帶著沒法控制的顫音, 像夢一樣縹緲。 「你猜?!?/br> 「你這該死的……混蛋……流氓……」她的手指掐著他的背,但他好像完全 沒感覺到。手指隔著衣服輕輕抓撓著她的乳尖,激起從未有過的電流,讓她的整 個身子都不自在地扭動起來。 「但你喜歡我這樣的流氓,不是嗎?」他帶著勝利者般的微笑。 她憤恨地?fù)P起眉毛,猶豫了一秒,然后猛地咬在他的下唇上。那一剎那,他 的身子顫了一下,但接著,那雙手臂卻抱得更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的目 光和他對視著,也許有一分鐘,或是兩分鐘,甜甜腥腥的東西流進(jìn)她的嘴里,而 他依然玩世不恭地笑著,直到最后,她也伸出胳膊,抱住他,把柔軟的胸脯緊貼 在他的胸膛上,慢慢松開了咬緊的牙。 「是又怎幺樣?」 「做我的妻子吧。」 她凝固在那兒,像寒風(fēng)里的冰雕,風(fēng)仍在嗚咽,雨仍在滴答,但她似乎什幺 都聽不到。 但最后,她搖了搖頭:「抱歉,我做不到?!?/br> 她能讀到他眼睛里的失望,連手臂也好像突然失去了力量,那一剎那,她甚 至覺得他的模樣讓她心疼。 「但我可以……」她把嘴貼向他的耳邊,帶著一絲調(diào)皮,她突然覺得自己不 像是自己,卻更像是奧吉莉婭。她攥起他的手,讓它貼緊自己的雙峰,再一次張 開嘴,慢慢靠近他還在滲著血的嘴唇…… 「做你的……情人……」 她把手伸向肩頭,把紗衣扯向一旁,它們沿著手臂的曲線,一點(diǎn)點(diǎn)往下滑落, 讓潔白如雪的肌膚一寸寸展露。她能感覺到他褲子里頭的東西在慢慢挺立起來, 抵住了她的臀…… 「你想要我,對嗎?」 「從次見到你就想,真話。」 她攥住那叢白紗,把它徹底向兩邊扯開,乳尖沾著雨痕,水靈靈地挺立在柔 軟的雪堆上。他一口含住了它,吸吮著,挑弄著,輕輕地咬嚙,胡渣兒刮過嬌嫩 的肌膚。她能聽見他變得急促的呼吸,和越來越強(qiáng)烈的心跳,她能感覺到他身體 里涌動的烈焰與干渴,那讓她有種奇怪的驕傲感——作為女人所獨(dú)有的美和魅力, 次被異性最原始的本能所肯定的驕傲感,如同烈酒般讓人迷醉。她開始呻吟, 那是她次發(fā)出那樣的音節(jié),甚至讓她覺得奇怪和不太自在,但卻有種解脫般 的舒弛。他熾烈地吻著,撫摸著,慢慢翻轉(zhuǎn)身軀,把她按倒在濕透的地板上,她 用全身的力氣抱緊他,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他的rou里。他的手探進(jìn)了她的長裙底下, 舞蹈般拂過她的腿、她的臀,然后把裙擺往上提起…… 「現(xiàn)在……我是你的情人了……對嗎?」她閉著眼睛,輕聲問。 他離去,歸來,他們的靈魂與rou體都越來越近,而每次離別,她的思念變得 越來越濃,如針一樣挑弄著孤寂的心靈。但她依然拒絕了他帶她一同離開的要求, 她說那是因?yàn)閷β氊?zé)的忠誠,但當(dāng)她仔細(xì)思量的時(shí)候,她覺得,也許在內(nèi)心深處, 她對外面未知的世界,對人類,總懷著一絲不愿去面對的恐懼……她只認(rèn)識他, 只了解他,也只希望擁有他,至于別的,她總覺得,它們?nèi)缤浅揭话氵b遠(yuǎn)。 她以為這樣的生活會持續(xù)很久,但她錯了。 當(dāng)春寒散盡,夏日降臨,他再一次踏過叢林時(shí),腳步顯得急促,而臉上多了 一份激動而又迫切的神色。 「我有奧吉莉婭的消息了!」 「你說……什幺?」她帶著無法置信的表情。 「有人見過她,在王城?!?/br> ****** 奧婕塔坐在梳妝臺邊,兩名侍女在身畔打理著她的發(fā)飾和妝容,雖然已經(jīng)一 個多月了——但被別人服務(wù)仍然會讓她覺得些許不自在。而弗里德正站在她身后 不遠(yuǎn)的地方,透過鏡子,打量著她正變得華貴精致的模樣。 「效果很好,和你的氣質(zhì)很搭。」 「是嗎?」她的聲音很輕,像在自言自語:「但我還是不習(xí)慣……在身上添 太多東西……」 「明白,明白,我非常理解,其實(shí)我并不喜歡金銀脂粉——不然我也不會愛 上你這樣的了?!顾牭绞膛畟兊母`笑聲,弗里德自己也笑了起來:「只是有時(shí) 候,難免要隨下大流,身不由己。」 「但是,你知道的……我真的不喜歡太多人?!?/br> 「別擔(dān)心,我說過的,其實(shí)我的兄弟都是很好說話的人,我父親也是——唔, 上次你見過亨利的,他沒讓你不自在吧?」 「還好?!顾⑿α艘幌拢骸杆雌饋硐駛€孩子,沒有壞心眼的那種。」 「那就是了,和人打交道其實(shí)沒那幺可怕,對吧?」他打了個響指:「其實(shí) ——你只要學(xué)會一招:對于你不在乎的人,把他看做木偶就好了?!?/br> 「謝謝,可以了?!顾p輕推開侍女的手,站起身來,扶了扶鑲著珍珠的發(fā) 箍:「我覺得已經(jīng)夠好了——其實(shí),我打不打扮都夠漂亮了,對不?」她轉(zhuǎn)過身 去,朝他俏皮地?fù)P起下巴。 「嘿,你覺得我敢說不幺?」弗里德朝她伸出一只手:「好了,就這樣,我 們走吧。」 ………… 馬車碌碌駛過黃昏的街道,日頭西沉,紅霞漫天。她倚在他的肩頭,身子隨 著車輪微微搖晃著,霞光穿過車窗,披在她的長裙與金發(fā)上,讓她忐忑的心思略 微變得安詳。 「別忘了,你答應(yīng)過我的,我?guī)湍氵@個忙,然后,你得讓我回去了?!?/br> 他的手指梳過她的發(fā)絲,片刻的沉默。 「嗯,我記得,說話算話?!?/br> 她點(diǎn)點(diǎn)頭,在顛簸中慢慢合上雙眼。 「對不起,弗里德……我知道?!?/br> 那一刻,時(shí)光如畫卷,在她眼前緩緩鋪開。 她并沒能找到奧吉莉婭——當(dāng)然,她來之前也沒對此抱多大期望。她原本覺 得,那只是弗里德找個理由帶她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罷了,而她默契地選擇了將 計(jì)就計(jì)。然而,當(dāng)弗里德真的帶著她尋訪一個個目擊者時(shí),她反而越來越認(rèn)定, 奧吉莉婭真的來過……當(dāng)那些眾說紛紜的描繪拼合在一起,撇盡塵沙,最終匯聚 成朦朧的影子——和那個深深印在她腦海深處的影子,別無二致。 但終究只是影子。因?yàn)闆]有人在近距離上看清過她,她永遠(yuǎn)只是高塔或是城 樓上夢一般的黑影,站在那兒,無聲地俯瞰著蕓蕓眾生,或是像起舞的精靈一樣, 優(yōu)雅地飛躍在屋宇間。正是這一點(diǎn),讓她覺得太像奧吉莉婭——那時(shí),她也喜歡 這樣站在最高的樹梢,俯瞰著濤濤林海,然后如飛般穿梭著,消失在枝干之間 …… 而所有目擊者中,曾經(jīng)離她最近的——是弗里德自己。 他說那是個月色很好的夜晚,當(dāng)他走在王宮旁的街道上,聽到身邊路人的喊 叫聲,他抬起頭,就看到了不遠(yuǎn)處高塔上的那個身影,映著明月,衣裙在晚風(fēng)中 飛揚(yáng)。雖然太遠(yuǎn)無法看清,但他總覺得,她似乎也在看著他,他們就那樣站在那, 彼此凝望著,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寧靜,直到她終于轉(zhuǎn)過身,消失在尖頂?shù)年?/br> 影里…… 但那是最后一次,從那以后,除了些許捏造的謠言,再也沒有關(guān)于「屋頂上 的黑衣女人」的目擊記錄……那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是因?yàn)?,她知道他看到了她——但關(guān)鍵是,為什幺? 但所有的猜測現(xiàn)在都失去了意義,從奧婕塔到來直到現(xiàn)在,那個身影再也沒 有出現(xiàn)過,最終,她只能選擇了放棄。也許她已經(jīng)離開了?也許她只是不想見她? 她不知道,但起碼現(xiàn)在,她可以相信,她還活著,并且有了自己新的道路,這一 點(diǎn),已經(jīng)可以讓她的心感到足夠的寬慰了。在決定啟程離開月湖之前,她曾經(jīng)覺 得猶豫、緊張、害怕,害怕踏進(jìn)一個她完全陌生的世界,但現(xiàn)在,她覺得,這段 旅程似乎并不像她預(yù)想的那樣糟糕——她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并不討厭新奇,那些她從 未見過的美景和美物,都會讓她像孩子一樣欣喜,但,那些都不是關(guān)鍵,真正讓 她的心甘之若飴的,是因?yàn)?,那是次,他能如此長久地陪在她的身邊…… ***** 現(xiàn)在,她挽著弗里德的胳膊,陪他穿行在熙攘的人群間,她覺得自己并不喜 歡這里的氣氛,一切都顯得太過華麗,讓她的眼睛輕松不起來。不斷有人走上來 打招呼,弗里德和他們寒暄著,而她只是默默地陪在一旁微笑,什幺也不說—— 實(shí)際上,她也不知道該說什幺。但即使如此,似乎走上來說話的每一個人,都會 對她大加贊賞一番,即便只是從身旁路過,也會扭頭對她多看上幾眼。她覺得被 太多人盯著并不自在,但說心里話,她并不討厭被人贊許的感覺。不過,她不清 楚,他們的反應(yīng)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只是對王子的阿諛罷了…… 「別以為我喜歡來這種地方?!垢ダ锏略谒叺吐曊f:「不過,我可以保 證,如果要從他們每個人嘴里都找一句真話的話,那就是夸你漂亮的時(shí)候?!?/br> 「有嗎?」她有點(diǎn)茫然地瞪著眼睛。對于評判女人的外貌,她并沒有什幺概 念,畢竟,那幺多年里,她總共也沒見過幾個。 直到宴會的主人降臨時(shí),大廳里的喧嘩終于止息了。所有人恭敬地讓向兩旁, 露出那條鋪著紅布的專用過道。在穿著白袍的衛(wèi)隊(duì)簇?fù)硐拢瑠W婕塔望見了那個戴 著金冠的高大身影。 「我父親,哈德良大君,亞提寧全境之主?!顾吐曊f:「旁邊的是他妻子, 也就是王后?!埂浀盟?jīng)和她說過,現(xiàn)在的王后不是他的母親,不過他 說,她人還不錯。 國王和王后走近,他們閉上了嘴,禮貌地躬身。當(dāng)走過身前時(shí),她能注意到, 國王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然后給了她和弗里德一個不顯眼的笑容。 終于,主角就位,賓客落座,國王致辭之后,宴席開場?!改愀赣H看起來是 個挺和善的人?!顾f。 「這個……也許吧,起碼一部分時(shí)候?!顾男θ萦悬c(diǎn)詼諧:「不過,他的 確是個挺有意思的人,跟我一樣,不喜歡繁文縟節(jié)——但也跟我一樣,許多時(shí)候 不得不去將就一下?!?/br> 「比如呢?」 「比如他并不喜歡宴席,卻還是得把這里弄得富麗堂皇一點(diǎn)。不過我猜,他 還是留了一手來表達(dá)自己的不滿的?!垢ダ锏虑邢乱黄瑀ou塞進(jìn)嘴里,露出晦澀的 表情:「他找了個糟糕的廚子?!?/br> 她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地位高的人類,是不是都這幺累?」 「不,」他搖了搖頭:「地位低的更累?!?/br> 他們邊吃邊攀談著,奧婕塔覺得氣氛似乎不再那幺讓她緊張,甚至開始陪著 弗里德一起,和同桌的賓客交談幾句,她覺得樂隊(duì)的演奏很好聽,廚子的手藝其 實(shí)也并沒有弗里德說的那幺糟。但最吸引她目光的,是大廳中間起舞的女孩們。 她們穿著白色的束胸和短裙,優(yōu)雅地踮起腳尖,伴著音樂的旋律,在地毯上躍動 著,回旋著。那讓她想起了蘇瓦南的月色,想起了湖水與夜空之間,展開的白色 羽翼,也想起了她自己——那個寧靜尚未打破,一切如水平淡的自己。 直到有個傳令官走近桌子,向弗里德鞠躬:「殿下,陛下請你過去一下?!?/br> 他望了一眼奧婕塔:「還有這位小姐一起?!?/br> 「我聽人說,你找了個女伴?!勾缶谒母呶簧希⑽⑾蚯皟A著身子。 「嗯哪,父王明鑒?!?/br> 「但你一直沒告訴過我?!?/br> 「您前段一直沒在王城,所以我就索性等今天大家都在的時(shí)候再帶她來了?!?/br> 「把頭抬起來吧,別太拘束。」王后溫和的聲音。「很漂亮的姑娘?!顾?/br> 她微笑著,輕輕點(diǎn)頭:「你從哪里來?」 奧婕塔想要開口,但弗里德打斷了她:「如果我說她是個仙女,從仙境來, 您會相信嗎?」 王后的笑容依然平靜:「我會?!?/br> 「仙女?那幺,她應(yīng)該會魔法咯?」大君的語氣像在嘲弄。 「抱歉……魔法……并不能在所有的地方起效,我離開故土太久了……」她 覺得自己還是太緊張,甚至沒法把事情表述清楚。 「算了,弗里德,看來你并不想什幺都告訴我?!勾缶龂@了口氣?!覆贿^, 上次別嘉提的使者提起的那件事,你還沒忘吧?」 「我想,公主殿下應(yīng)該看不上我這樣喜歡沾花惹草的家伙的?!顾柫寺柤?/br> 膀。 大君還想說些什幺,但王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弗里德,其實(shí),你父親并不要求你非得要娶誰,他只是希望你的封土有個 女主人,而且,是個能幫得上你忙的人。」 「我明白了,謝謝您,還有您,父王陛下。」 王后再一次點(diǎn)頭微笑起來:「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幺名字?!?/br> 「奧婕塔……奧婕塔。巴列塔爾」那個古怪的姓氏是弗里德教他的,拗口得 很。 「聽起來像個南方人的名字?!雇鹾蟮男θ萦蟹N春日般的暖意:「我聽說, 南方人喜歡跳舞?!?/br> 音樂仍在回響,在她身后,少女們的舞步輕盈,有東西在她心底洶涌著。 「是的……我也喜歡?!顾f。 「那幺,各位賓客,」王后站起身來,走下臺階,眾人都安靜下來,望向她 們的方向:「我想向各位介紹,奧婕塔。巴列塔爾小姐,她是弗里德的朋友,也 是我的朋友。她從遠(yuǎn)方的國度來,為了表達(dá)對亞提寧的敬仰和對各位的尊敬—— 她想要為大家獻(xiàn)一支舞!」 在轟鳴的掌聲里,她的雙足踏過紅毯,緩緩走向大廳中央,走向那些停下舞 步等待著她的女孩兒,手指優(yōu)雅地解開了腰帶,華貴的長裙如水般淌落,露出底 下潔白的里衣與短裙——從她化身為人的那天起,一直伴隨著她的羽衣——那一 刻,她覺得所有的喧嘩似乎都化為靜寂,猶如無物,只剩下她,光著腳,無聲無 息地踏進(jìn)湖水,踏進(jìn)月光…… 音樂重新響起,提琴與長笛的和鳴,輕靈而婉轉(zhuǎn)。她站在了舞池的正中,踮 起腳尖,雙臂緩緩揚(yáng)起,猶如展翅飛翔的天鵝,她直直地抬起一條腿,傾身,旋 轉(zhuǎn),足尖在燈光下劃出圓潤的螺旋。每一個動作都輕緩而優(yōu)雅,沒有絲毫的顫動, 平穩(wěn)得好像一座大理石的雕塑。 她能聽到掌聲與歡呼,那種感覺讓她覺得陌生而奇妙。過去的許多年里,她 在月下獨(dú)舞著,沒有人欣賞,也沒有人回應(yīng),甚至她會覺得奇怪,為什幺自己會 跳舞?但似乎從她次擁有意識的時(shí)刻起,那種肢體的韻律,就刻在了她的骨 子里,她喜歡舞,每次起舞,她都會覺得心靈像滌蕩般寧靜……但現(xiàn)在,她 次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理解奧吉莉婭,理解她為何會 向往外面的世界——被關(guān)注、被欣賞、被肯定,也許,這是每個女性靈魂深處最 本原的渴求? 她的耳朵捕捉著旋律,把它們精準(zhǔn)地變成肢體的律動。以前從沒有人為她伴 奏過,但她覺得,似乎這是她與生俱來的本能。柔美的腰肢矯捷地騰挪著,白皙 的雙臂在空中畫出柔美的曲線。音樂在變快,她的舞步也越來越快,從和熙的微 風(fēng)漸漸變成紛飛的驟雨,就像她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不羈的心一樣。輕薄如雪的短裙在飛 旋中揚(yáng)起,把她整個曼妙的身段展露無遺,胸前,白色紗衣裹著的豐腴rou體也一 同蕩漾。她猜,那些掌聲和喧嘩中,有一部分是給予她身材和容貌的,但她發(fā)現(xiàn) 自己似乎并不介意。甚至——有那幺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喜歡這樣被人欣賞。當(dāng) 然,只是一瞬間,因?yàn)樗R上意識到那應(yīng)該不是弗里德喜歡的?!钢皇菫榱颂?/br> ……只有跳舞的時(shí)候才這樣而已?!顾搿?/br> 也許是因?yàn)橐暰€都放在了起舞的奧婕塔身上,沒有人注意到那個穿著黑衣的 女人何時(shí)出現(xiàn)在大廳里,更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繞過宮廷中的守衛(wèi),包括沉醉在 舞蹈中的奧婕塔也一樣。所以,當(dāng)那個黑色的身影突然站在她面前時(shí),她剎那間 凝固在那里,如同冰雕…… 那個女人穿著和她身上一模一樣款式的衣裙,顏色卻是如夜般的黑色。但除 此之外,她婀娜的身形,白皙的肌膚,如絲的長發(fā)……全都像是從鏡子中走出的 另一個她。她戴著同樣黑色的羽毛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但那絲毫不影響,奧 婕塔叫出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奧吉莉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