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父（二）

    確實是熟人。這個熟人見到方茴的時候，都懶得掩飾臉上的吃驚與不屑。

    方茴？我不知道你還在城中，聽說你家的公館都已經(jīng)被你弟弟賣了，你知道嗎？

    知道啊，不僅賣了，買家是我的丈夫，地契還在我手上捏著，哦對了，我的丈夫就是當年你親過但是始終沒得到過的齊郝啊過去的方茴會這么天真爛漫地炫耀。

    但她現(xiàn)在只笑了下：趙寧，別來無恙。

    趙寧請她坐，拋出許多問題，也不知是不是做記者的職業(yè)病。你如今靠什么維系？可需要我給你些接濟？你還是這樣講究穿戴，就沒想過節(jié)儉些？

    方茴明白了，她過去天真爛漫的時候，大約得罪過趙寧，以致她現(xiàn)在來落井下石了。但方茴即使想道歉，也實在想不起緣由了，她以前過得太任性，會得罪人的時候多了去了。于是她直接把來意說明。結(jié)果趙寧又開始問問題：她說是我趙家的種，你就信？你何時這么好騙了？再說，證據(jù)呢？我家的人如何會做這樣下流的齷齪事？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四妹！有人進入會客室，喝止了趙寧的喋喋不休。

    方茴站起來，還像舊時那樣喊：二姐好。

    趙家已經(jīng)出嫁的二姐很和顏悅色，氣得趙寧閉嘴后，說：并不是我與趙寧偏袒趙家人。而是你剛才說的什么搶人、轉(zhuǎn)賣這些事，實在聞所未聞，咱們趙家不缺這些錢，也不缺兩個女人，都知道趙三風流，但也不至于此她沉吟一下，倒有一個可能，連我們都聽說了，張三，就是你與趙寧從前的好友張可的哥哥，打著我們趙三的旗號在外頭招搖撞騙呢。

    趙寧挑著眉：他們家破了產(chǎn)，張可的爹一死，她哥哥與她本也不是一個媽生的，自然不管她，將她扔回老家自生自滅。我聽人說，她竟是要嫁給莊稼漢去了。

    趙二姐說：那張三就是個無賴，方meimei你也不用再尋下去了，省得跟那起人打交道，他們目無王法的，只怕你要吃虧。

    趙寧哼一聲：大哥會收拾他的，也算他活該、給那醫(yī)院的女孩一個公道。

    既如此，也沒什么可再說的，方茴起身告辭。

    趙大姐親送她出門，同她道歉：趙寧就是嘴巴厲害，其實有口無心，meimei你別同她計較。你不知道，她其實心中也苦著呢，自從兩年前家父過世，家里就為遺產(chǎn)分配爭鬧不休。我是已經(jīng)出嫁了，沒有我的事?？伤拿谩⑽迕枚紱]出閣，頭上兩個哥哥養(yǎng)了她們兩年，如今忽然說要分家，竟一分錢也沒有她們的，法院也認可。同為子女，只因為是女兒就分文不得，你說，這算什么樣的道理？

    方茴從趙家出來，福六等得著急，都已經(jīng)下了車張望起來了。剛剛只知道胡先不在胡太太那里，但或許胡先在趙小姐這里呢？

    等方茴坐上車，他還憂心忡忡。也不好直接問太太，你剛剛見到胡先了嗎，以方茴的脾氣多半不會賞他好果子吃，于是福六斟酌了一下，深沉地問：太太，你今日，有什么感受？

    問完趕緊豎起耳朵，眼睛看向后視鏡，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方茴不像才從醫(yī)院出來時那樣義憤填膺，或者說，急于求證。她靠在后座，單手支著下巴看著窗外往后過去的街景，神色十分平靜，但眼睛里似乎有點哀傷。

    感受？我今天有很多感受。

    這是什么意思？是胡先帶來的感受嗎？福六握緊方向盤。完了，他怎么跟齊爺交代，太太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說不定以為是他為了討好金枝、帶她出來放風才耽誤了他和齊爺?shù)拿趺炊歼@么苦？

    六子，齊郝在哪里?。?/br>
    ??？福六從悲觀情緒中回過神來，太太有事找爺？什么事，我給爺掛電話。

    方茴垂下眼睫：也沒什么，就是，我好想他

    福六放心了，他心中長長的松口氣，靠回椅背：好，太太，爺今日一定能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