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你要不要臉

    宗芊意表白那天的場景，幾乎已經(jīng)是周清筠的強迫性思維。每每，不分晝夜，兀然想起，閃回一樣的碎片，全都蒙著陰影充斥在腦海里。

    年輕女孩拘謹?shù)闹w，靦腆又期待的神情，明亮璀璨而神采飛揚的眼睛。

    他自己冷淡的話語，看著她眼睛灰暗下去后心中的絞痛。聽她強忍哽咽的告別，離開時學士服翻飛的袍角。

    那天明明是陽光明媚的適合拍畢業(yè)照的好天氣，在回憶里卻總是晦暗不明。

    他親手打碎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感情。

    這大概是，他那令人不齒的對學生的邪念里，所剩不多的良知與師德。

    他沒有和父母提這件事，只有關系比較要好又知道些端倪的師兄猜到了。師兄畢業(yè)就進了研究所，沒有太多為人教師那種思維觀念。他問周清筠，如果很喜歡，她也已經(jīng)不是他的學生，不能追她嗎？

    這個答案自然是宜否，世俗觀念擺在那，他不愿她在懵懂時落了他的圈套，而后在風言風語里又后悔。但要他忘掉宗芊意，實在是很難。

    宗芊意離開一年后，周清筠在32歲這年順利轉正了教授。周父某天想起來這茬，也因為以前樂團的老朋友打聽他兒子的婚戀狀況，趁周清筠回家便旁敲側擊，還頗被周母嫌棄了一番扭扭捏捏不爽利。

    清筠給個準話嘛，你爸就是想問你之前說評了教授就考慮相親還算不算數(shù)哦？還有成家的打算沒呀？

    周母懶得聽老伴的迂回話術，邊坐在餐桌旁對著iPad看劇，邊直言問道。

    周清筠抿了抿唇，慢慢道，其實，我有喜歡的人，她也跟我告過白。

    ？！誰？然后呢？父母頓時來了精神，等著他往下說。

    宗芊意。

    兩人俱都思索了幾秒，突然反應了過來。周母驚得把iPad打翻，周父難以置信里還帶著怒意，說清楚，是你那個學生？！

    嗯，她已經(jīng)去美國一年

    了字被一巴掌扇了回去。

    你要不要臉？！

    周父平時樂呵呵地醉心琵琶，看著溫和風雅好說話，其實最是執(zhí)拗。

    周清筠恰恰也遺傳了這點。

    他仍是偏過頭去的姿勢，眼鏡被打歪了也沒扶，垂眼沉默。也因此沒看到母親失望的神色。

    他們知道周清筠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也知道他從來早熟懂事讓人放心，才因此更加失望心寒。

    他們家不說名門望族，那也是書香門第家學淵源，怎么偏偏出了這么不知廉恥的東西？！為人師者，必先正其身。不說德配天地，那也得無過無失！

    什么時候開始的？周母遲疑著發(fā)問，生怕聽到不愿聽的答案。

    周清筠張了張嘴，被打得還是有點耳鳴，他干咽了一下，才慢慢說，沒在一起，我當時拒絕了，不能耽誤她。

    周父冷哼了一聲，你也知道耽誤人家？寡廉鮮恥，怎么敢對自己學生有那種心思！

    周清筠不欲辯解，他的確是對自己學生有那種心思，但他還想爭取一下父母的同意。萬一他是說萬一，宗芊意答應和他在一起，他不想她會因為他父母而受委屈。

    但我現(xiàn)在想去追她，和她在一起你們怎么才會不反對？

    哈，不反對？周父氣極反笑，你先給教過你禮義廉恥的祖輩、給被你丟掉的為人師德下個跪再說！

    周清筠便跪了。跪到太陽從南到西再沉沒，月亮又升起。周母半夜起來喝水，看到他還在餐廳跪得筆直。

    到底是不忍，她輕輕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讓他上樓去睡覺。

    周清筠緘默不語，眼底的情緒被鏡片遮掩總看不清。他踉蹌著起身，膝蓋已經(jīng)充血腫脹，小腿也沒有知覺，他扶著樓梯扶手，撐著最后一點力氣，慢慢挪回了房間。

    而后被關了一周禁閉。

    這對于周清筠來說確實是從未有過的體驗，老兩口大概是多年以前從朋友那里學來的這招，沒想到周清筠32歲了才用上。

    后來身體好些，回學校上課，周清筠周末也沒再去父母家，甚至好一段時間沒有聯(lián)系。

    有時候他也在想，為什么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了什么在問為什么。

    后來父母勉強默許了自己的打算，周清筠在那個大西洋沿岸的夏天，再次見到宗芊意時，已經(jīng)不想考慮為什么了。

    俗套地講，是終于重新?lián)碛辛诵奶铀俚母杏X，和下墜的心終于被接住的圓滿。

    那年周清筠已經(jīng)34歲，他只是簡單地通知了父母他要去美國做一年訪問學者。老兩口不用問也知道是宗芊意在的學校，翻個白眼敷衍允了。

    宗芊意不知道，他近乎是貪婪地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每個日子。

    帶她回家和父母見面，他其實很緊張他知道父母很喜歡宗芊意，覺得這個小朋友聰明漂亮又懂事，被自己兒子喜歡純屬無妄之災他是緊張父母把自己以前那些想法都透露出去。

    雖然三十多歲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感情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還是會為愛人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愛她而輕微羞恥。

    他很想自己在宗芊意心里就是那樣清雋溫和、儒雅高尚的形象。

    不過有時也想適中一些就是了，叫她知道自己不是對她無欲無求，可以男mama，但第一身份是男朋友才對。

    矛盾而微妙的酸澀，卻又很幸福。

    周清筠坐在沙發(fā)上緊挨著宗芊意，眼含笑意看她和mama聊天，手上熟練地替她剝著橘子。剝好遞過去，宗芊意毫無察覺也下意識地接過來吃。

    周母便也帶笑。

    今天又是周父劃拳輸了在做飯。輸了這么多年，廚藝好得不是一點半點?？v使回國半年吃了不少好吃的，也總被周清筠縱著她的口味投喂，宗芊意還是為這格外好吃的家常菜亮了眼睛。

    周父也笑。揶揄地看自己兒子，大有嘲笑他廚藝還差得遠的意思。

    周清筠并不應戰(zhàn)，嘴角抿著絲笑意，低頭專注地替宗芊意夾菜。

    嗯，順便觀察一下她更喜歡吃哪些。

    圣誕快樂！加更還差150珠（0/1）和200珠（0/1）今天晚點應該會有一次加更（大概是七八點鐘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