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番外：今夜月明（26）

    門一開，郗良迫不及待跨過門檻跑出來，安格斯坐在廊下，靠著柱子，見她像出欄的小豬似的哪都不多看一眼，直直往前沖，下意識出聲叫住她

    站住。

    小姑娘剎住腳步，回頭看他。

    過來。

    小姑娘調(diào)皮一笑，學(xué)著他慵懶的口吻道：你過來。

    安格斯二話不說起身走近她，她仰頭艱難地望著他，像是剛剛發(fā)覺一樣，感慨道：你好高啊。

    安格斯半跪下來，小姑娘平視他，心情不錯，笑瞇瞇看著他一頭濃密漂亮的金發(fā)，還伸手摸了摸，頭發(fā)好軟，好滑呀。

    記事以來，除了約翰，安格斯沒有被人像摸狗一樣摸頭，在十歲之后，連約翰也不再摸他的頭，眼前的小姑娘初生牛犢不怕虎，想摸便伸出爪子摸，還胡亂撥亂他的頭發(fā)。

    意料之外，安格斯沒有打掉她的爪子，由著她撫摸。你一個人要去哪里？他問。

    我要去找銘謙哥哥。

    郗良用纖細(xì)的食指描摹般撫過安格斯的眉毛，又去摸他的睫毛，他本能地閉眼躲開，抓住她的手腕，神色冷淡，找他干什么？

    一起玩呀。郗良鼓起粉腮，郁郁道，mama說，明天就要和銘謙哥哥分開，想要在一起玩的時間，只有今天。

    安格斯垂眸，黯然道：你和我在一起玩的時間，也只有今天。

    郗良不解地思索片刻，為什么？明天你就不在了嗎？

    安格斯并不回答她，只幼稚地問：你想和我一起玩嗎？

    郗良認(rèn)真想了想，還記得昨晚他兇惡的嘴臉，于是抽回小手背在身后，道：你太兇了，我不要和你在一起玩，我要和銘謙哥哥在一起。

    安格斯無奈頷首捋一把頭發(fā)，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好好一個二十歲的青年，居然看上一個喜怒不定的八歲小孩子。

    此刻這個八歲小孩也壓根不懂青年的危險心思，依然盯著他一頭飄逸的金發(fā)看，忍不住問：哥哥，你能給我一把你的頭發(fā)嗎？

    安格斯猝不及防一愣，什么？

    給我一把你的頭發(fā)。

    郗良以為他聽不懂，沒等他同意，伸手就往他發(fā)間薅一把，安格斯吃痛，小姑娘攤開小手，幾根黃金一樣的發(fā)絲在稚嫩的手心靜靜躺著。

    你在干什么？安格斯捂著被揪的一處撓了撓。

    小姑娘觍著臉笑，哥哥的頭發(fā)好看，我要把它給銘謙哥哥看，還要給jiejie一根，給meimei一根。哥哥，你說把它放在頭發(fā)上，能長出跟你一樣漂亮的頭發(fā)嗎？說不定能長出黃金呢，長出黃金，就能給mama打項鏈了。

    她自說自話，一口氣說了很多，安格斯勉強聽懂幾句，只見她挑出一根金色的發(fā)絲，歡歡喜喜放在自己的發(fā)頂，然后用力拍了幾下，笑呵呵跑開。

    院子里的地并不平坦，是有些年代的磚路，微有崎嶇，高高興興跑開的小姑娘一個不慎，在安格斯不悅的眸光里猛地摔了個五體投地，當(dāng)即哇一聲哭起來。

    安格斯愣一下，幸災(zāi)樂禍走過去，揪住她的后領(lǐng)把她拎起來，毫不憐惜吐出兩個字，活該。

    這時，廂房里的人都聞聲出來，郗耀夜飛一般跑過來，良，怎么哭了？

    郗良哭著埋進jiejie的懷里，安格斯對上約翰復(fù)雜的目光，兩手一攤，不關(guān)我的事，她自己摔的。

    祁蓮看出來了，揪住郗良把她身上的灰拍掉，不哭，摔到哪里了？哪里痛？

    mama，郗良揪住母親的衣角，這才反應(yīng)過來看看自己的兩只手，黃金般的發(fā)絲沒有了，她哭得更厲害，mama，黃金種子沒有了，種不出黃金了

    什么黃金種子？陰原暉關(guān)切問。

    安格斯聽著什么黃啊金啊，不覺得關(guān)自己的事，驀地小姑娘抬起手指著他，哥哥的頭發(fā)。

    兩個母親還不懂什么意思，艾維斯五世睨著安格斯，一頭純粹的金發(fā)在日光下光澤閃亮，如黃金熠熠生輝，相信是個孩子看了都會垂涎三尺。他問：她是不是想要你的頭發(fā)？

    安格斯恍然大悟，小瘋子摔了一下，拔的幾根頭發(fā)都掉了，這是不死心還想再拔一次。他當(dāng)即變了臉色，她在做夢！轉(zhuǎn)身無情走開。

    看著他走掉，郗良急忙哭喊道：mama，我要哥哥的頭發(fā)！

    祁蓮一個頭兩個大，那是哥哥的頭發(fā)，你有你的頭發(fā)，自己摸摸。

    可是我的頭發(fā)黑不溜秋，不漂亮。

    胡說，你的頭發(fā)多漂亮。

    看著祁蓮哄孩子，想到安格斯進屋前的陰沉臉色，約翰忍俊不禁孩子越不講理越能鬧，安格斯的不該有的心思越能被消磨殆盡。

    銘謙哥哥，你在收拾東西嗎？

    書房門口圍著三個小姑娘，佐銘謙一邊整理書籍，一邊點著頭，進來，坐下。

    三人圍著桌子坐下，郗耀夜問：銘謙哥哥，要不要我們幫你收拾？

    怕她們搗亂，佐銘謙搖搖頭，你們坐著就好。

    郗良便乖乖坐著，銘謙哥哥，我們剛才來的時候，看見死人。

    佐銘謙愣了愣，死人？

    郗耀夜說：我們看見幾個叔叔，抬著草席，放在后門那里。草席里面肯定是裹著死人的，有兩個。

    還有誰死了？佐銘謙訝然問，他只知道阿秀死了。

    三個女孩一齊搖頭，都一無所知。

    在后門？佐銘謙問，她們便點點頭。

    四人結(jié)伴走到后門去，那里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兩張卷起來的草席，佐銘謙困惑地頓在原地，郗耀夜和郗良大膽上前，各自掀起草席一角偷瞄一眼。

    很快，郗耀夜脊背發(fā)涼，打了個冷顫，連忙跑回佐銘謙和陰成安身邊，是、是、是淹死的。

    阿秀佐銘謙知道阿秀是溺水而死，另一個是誰？他不敢上前看，江韞之不讓他看，因為可怕。

    郗良面不改色，蹲在那里窺視半天，直到郗耀夜喚她，她才跑過來。

    里面是誰？郗耀夜問。

    是郗良想了想，是銘謙哥哥的哥哥，他沒死，還睜著眼睛呢。

    佐銘謙驚愕上前去，把草席打開，在看見江彧志慘白的面容時，他心頭一顫，毛骨悚然。

    江彧志死了，脖子凝著血，毫無血色的臉上還有幾點細(xì)碎的血珠，有東西扎在臉上，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在湛藍(lán)的天空下，依然沒有半點光芒，漆黑無神。

    郗耀夜猛地一驚，良，他死了。

    可是他還睜著眼睛呢。

    睜著眼睛也是死了。

    聽著她們的話，陰成安瑟瑟發(fā)抖，緊緊抱住郗耀夜，jiejie，我怕

    你們在這里干什么？一個年輕男人忙不迭走過來，見佐銘謙站在尸體旁邊，忙俯身利落地卷起尸體，少爺，可以吃早餐了，去食廳吧，記得洗手。

    佐銘謙看著他像卷被子一樣自然地把江彧志卷進草席里，驚駭?shù)男娜圆荒芷届o。

    他為什么會死？

    嗯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他和江小姐爭吵，打爛了花瓶，還不小心摔倒，讓花瓶碎片插進脖子了。男人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他和小姨爭吵？

    是的。

    佐銘謙想象不出得爭吵成什么樣才會出人命，他捏著拳頭，竭力讓自己恢復(fù)平靜，但江彧志死不瞑目的樣子已經(jīng)深刻在他的腦海里。

    小姨會不會被嚇到了？

    嗯江小姐被嚇得挺慘的，魂不守舍的。

    jiejie，我們不要在這里好不好？我怕怕陰成安哀求道。

    郗耀夜點著頭，牽起她的手帶她走，佐銘謙也拉過無動于衷的郗良，四人連忙往食廳走去。

    郗良一邊走一邊琢磨，他的血管破了。

    佐銘謙睨了她一眼，在她臉上看不見一絲畏懼，他不禁問：你不怕嗎？

    郗良不解，怕什么？

    阿秀和江彧志死了，你不怕？

    怕什么？我又不認(rèn)識他們，死了就死了唄。郗良不以為然說。

    佐銘謙蹙起眉頭，不大明白，但隱約清楚，這不是認(rèn)不認(rèn)識的問題，而是生人對死亡的敬畏，比如郗耀夜和陰成安，她們會感到害怕，他也有懼意，更忘不掉江彧志毫無生氣的樣子，心里因此難受。

    可郗良沒有恐懼，面對死人，她仿佛在看雕像，不懂死人也曾活過，不懂人死一切皆無。

    四人來到食廳，大人們在聊天，其中也有被嚇得挺慘的江玉之，她正和人談笑風(fēng)生，神色輕松自在。

    佐銘謙遲疑地觀察她，怔怔走到江韞之身邊，低聲道：母親，江彧志也死了。

    江韞之錯愕，誰？

    佐銘謙沒想到母親不知道，江彧志，他和小姨爭吵，打爛了花瓶，他摔倒，花瓶碎片插進她的脖子。

    江韞之震驚地看向江玉之，她一切如常，玉兒？

    江玉之聞聲看過來，一見母子的臉色，她無奈嘆息，無奈攤手，無話可說。

    江韞之眨了眨眼睛，摸摸佐銘謙的后腦勺，你看見江彧志的樣子了？

    佐銘謙點點頭，江韞之心情復(fù)雜摟住他。

    江彧志死了，于她而言就像小林死了，她一點兒也不惋惜，甚至期盼已久，可是，怎么就讓才十歲的佐銘謙看見了？

    祝大家中秋快樂！

    誰能想到我本來計劃至少在今天完結(jié)的，但是真的一計劃啥啥就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