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如影隨形(8)
番外七:如影隨形(8)
這是第一個沒有母親和jiejie的中秋節(jié)。 郗良躺在床上,外面寂靜無聲,她舉起手,窗欞傾瀉進來的月光投在她的手上,泛著幽藍的融光。 她爬起來,躡手躡腳開門,坐在檐下,小院子里的天空星光點點,月亮撒下銀霜,秋風瑟瑟拂過耳畔,她環(huán)抱自己,望著夜空呢喃,mama 快要一年了,閉上眼睛,認真回憶,她還記得母親和jiejie死去的模樣,寒冷的雨雪將她們打得濕透,無情啃噬了她們的體溫。 為什么?一想要知道答案,郗良的淚水不自覺溢出眼眶,至今不懂,母親、父親、jiejie怎么就都沒有了。 躺在床上,忘不掉郗良講的故事,佐銘謙依稀能聽見有孩子喊爹的聲音,脊背發(fā)涼。不久,他真切聽見外面?zhèn)鱽淼奈⑷趼曇?,像有人在低泣?/br> 他坐起身,那個帶著哭腔的聲音便念起詩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此事古難全。但、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佐銘謙打開門,坐在不遠處的女孩回過頭,凄然的眸光流轉(zhuǎn),像天邊的寒月。 銘謙哥哥,你怎么沒睡覺? 佐銘謙走到她身邊坐下,心想怎么睡得著?閉上眼睛耳邊是一聲聲爹,當父親的男人消失不見,沒父親的男孩長大后也像自己的父親一樣消失不見,永遠只有母親在養(yǎng)育孩子。郗良的故事荒誕無稽,細想?yún)s叫他不寒而栗。 以后,他會像他那個遠在天邊的父親一樣嗎?明明沒有死掉,明明沒有被吃掉,偏偏從不現(xiàn)身,對妻兒不聞不問。他不明白,心里堵著,久久難舒。 你在這里哭,叫我怎么睡? 郗良忙抹了抹淚,我吵到你了?對不起,銘謙哥哥,我太想mama了 佐銘謙沉吟道:你總是說想母親,你的父親呢?你不想? 郗良愣了一下,道:也想的呀! 佐銘謙聽出了一絲隨意,思忖片刻,不大好意思問:你你的父親,有沒有天天陪你? 郗良想了想,搖搖頭,干脆利落說:沒有。 得到答案,佐銘謙沒有很意外,是這樣的,倘若郗良的父親盡到父親的責任,郗良怎么也不會講出父親們都被吃掉的故事。 佐銘謙接著問道:他不常在家嗎? 郗良點頭如搗蒜。 一直是你的母親在陪伴你嗎? 是呀,還有jiejie。郗良的眼睛晶亮,像想到什么似的,神色雀躍說,我和jiejie要永遠當mama的孩子,永遠和mama在一起。 說完,她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手指撓著膝蓋,一聲不出。 佐銘謙悵然地眨著眼睛,不知該說什么,想想自己的父親,郗良的父親,江彧志的父親,他覺得天下烏鴉一般黑。 兩人沉默許久,郗良眼珠子一轉(zhuǎn),一頭靠在佐銘謙身上,換上一副嬉皮笑臉說:銘謙哥哥,你身上好香。 佐銘謙看了看她,十分清楚她翻臉比翻書還快,便沒說什么,也沒推開她。 以前我會和jiejie一起看星星,jiejie很厲害的,會跟我說北斗七星在哪里。郗良一臉甜蜜說,銘謙哥哥,你知道北斗七星在哪里嗎? 佐銘謙下意識往北邊望去,在眾星之中一眼辨別出它們的位置就在那里,像勺子一樣。蘇白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的心口又堵得沉悶。 在那里。他抬手一指,木然地說。 郗良抬頭望了一眼,繼續(xù)靠在他身上,銘謙哥哥,我們要永遠都在一起。 秋風掃過,樹上的葉子窸窸窣窣,佐銘謙一動不動地凝望北斗七星,對于郗良的話,他置若罔聞,心里卻盤旋著一句話 如果是哥哥和meimei,根本不會永遠在一起,哥哥會娶妻,meimei會出嫁,從此各有道路,漸行漸遠 除非,不是哥哥和meimei。 銘謙,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會。 可是他的承諾,早已給了蘇白塵。 翌日,兩個孩子都睡得晚了一些,江韞之忙于工作,便由兩人睡到日上三竿。 佐銘謙起床后喝了清粥,走進書房找江韞之,郗良還在小廳里,陪同樣晚起的江玉之吃早飯,江彧志也在。 江玉之左右掃了兩人一眼,朝郗良問:良兒,想出門玩嗎? 郗良很久沒出門了,興致盎然地點了點頭。 今天我要去書社,也帶上你吧。江玉之說。 銘謙哥哥也去嗎? 江玉之似笑非笑,誰知道。 我去問他。郗良說著,吃完最后一口,匆匆忙忙走到書房里。 銘謙哥哥,小姨要帶我出門玩,你也來。 聞言,母子二人不約而同抬起頭,眼眸晦澀不明。佐銘謙看向自己的母親,江韞之直白道:良兒,你跟小姨去就好了。 銘謙哥哥呢?郗良問。 佐銘謙低下頭,默默翻開書,江韞之說:哥哥還要學習,不去了。 郗良眼里頓時黯然無光,失望道:那我去跟小姨說,我也不去了。 說完她轉(zhuǎn)身垂頭喪氣地離開。 佐銘謙看不下書,拿起筆像在宣泄什么似的,重復書寫著出門二字。 江韞之目光復雜地看著他,蘇白塵死后,他再也沒有走出門去。她當然清楚他渴望去外面,去行走,去長見識。可是他還小,外面世道也不好,戰(zhàn)事連連,作為母親,她最不希望他出事,只好先把他藏起來 郗良回到小廳,江彧志已不在,江玉之懶洋洋地看著她鼓起粉腮的模樣,就知道她碰壁了。 小姨,我不和你出去玩了郗良有點不舍地說。 又是因為你哥去不了,你就也不去?江玉之好笑問。 郗良點點頭,我要和銘謙哥哥在一起。 江玉之微微同情地看著她,只覺她無可救藥,像曾經(jīng)的她一樣。愛上康里·佐-法蘭杰斯以后,她和郗良一樣死腦筋,恨不得天天和康里待在一起,一刻也不想分開。哪怕她明明知道,黎蔓秋也時時揭她的傷疤,她的愛對于康里來說一文不值,她也仍然愛得如飛蛾撲火。 是不是以后也要嫁給你哥?江玉之語氣慵懶地問。 郗良有幾分困惑地眨眨眼,明白過來什么意思后一個勁點著頭,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江玉之被她逗笑了,傻孩子。 郗良認真說:小姨,我不傻。 是,你不傻。你說說,為什么這么喜歡你哥?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歡? 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歡?江玉之恍如隔世,仿佛也在問曾經(jīng)年少輕狂的自己。 郗良眨巴眨巴眼睛,心情愉悅道:因為哥哥好看。 江玉之思忖著,康里長得也確實好看 只是這樣嗎?她又問。 郗良點著頭,哥哥也對我好。 江玉之無力苦笑一下,多么平淡的原由只是因為對方長得好看,只是因為對方對她好,她就喜歡得像條忠心耿耿的狗一樣緊跟著對方,難舍難離。 她盯著天真無邪的郗良看,忽然很想知道,當狗發(fā)覺自己在對方心里只是一條可有可無的狗而已,狗是會咬人,會離去,還是繼續(xù)當一廂情愿的忠心的狗? 驀地,她兀自嗤笑,傻孩子。 小姨,我不傻。 你真不要跟我出門玩? 郗良搖搖頭,固執(zhí)說:我要去陪銘謙哥哥了。 她跑回書房,微微喘著氣,直接坐在佐銘謙身邊,觍著臉湊得很近。 對于她無來由的靠近,佐銘謙早已習慣,一眼也沒看她,仿佛離得這么近的東西只是他的影子。 他面無表情地看書,郗良看著他,晶亮的黑眸緊緊盯著他,像守財奴盯著自己的錢匣子。 出自蘇軾 注意力被分散,喪失碼字欲望了_ 一共還有兩章,大概明天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