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0 楓葉之紅

    她要葬在那個島上。

    佐銘謙走過來，在霍爾旁邊坐下。

    霍爾掃了安格斯一眼，這家伙看起來也是這個意思。

    我拒絕。他冷冷地說，絲毫情面都不想給。

    撇開那島是瑪拉喜歡的不說，女孩已經(jīng)在他家里自殺了，現(xiàn)在還要埋到他的地盤上，他是哪里得罪她了？

    小子，把島賣給我，價格隨你開。安格斯幽藍的眼睛深不可測。

    霍爾冷哼，我一棵樹都不賣。

    佐銘謙靠進椅背說：你之前說過要給我一個島。作為結(jié)婚禮物。

    霍爾沒好氣說：我提供給你選擇的幾個島里面并沒有楓葉島。

    佐銘謙微抿薄唇思忖，安格斯毫不講理卻像是自退一步道：那你的島借出來，那么大一個島葬一個人也不占地方。

    墨綠色的眼睛如冰刃一樣直擊安格斯，霍爾不想再跟他們浪費口舌，微有不悅問：為什么非得把她葬在楓葉島上？

    幾秒的沉默過后，安格斯和佐銘謙異口同聲，低沉說道：她喜歡楓葉。話音止住，兩人心照不宣地對望一眼便各自別開目光。

    霍爾微蹙眉頭，他自然清楚他們說的楓葉只是楓葉，可對他而言，卻是個危險的東西。他在回憶在倫敦的一晚見到的，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嘴里隨意說道：全世界有楓葉的地方那么多，隨便找一處都能葬。

    佐銘謙直白道：霍爾，你的島也不差這一個墓位。

    霍爾幽幽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算是默許了。

    在此之前，安格斯還沒想到郗良需要下葬，這會兒莫名其妙就敲定了下葬地，他的心就像被削去了一半，胸口疼得窒息。

    他用力將郗良摟得更緊些，很快，他的胸膛就將空蕩，直到某一天，他也長眠。

    不知過了多久，安格斯才再開口，聲音低啞，娜斯塔西婭她受的刺激有點大，如果你想為她好，就毀尸滅跡吧。

    今天是他第一次看見陰原暉的女兒，可惜他完全沒心思注意她，倒是她哭得昏天暗地，額頭還綁著繃帶的狼狽模樣落入了他的視線。

    毀尸滅跡，抹去郗良在斯托克莊園的一切痕跡。

    霍爾風(fēng)輕云淡說道：我會讓人給她催眠。

    今日看著娜斯塔西婭一個勁摟著郗良哭，霍爾心里就有這個打算了，他和她之間已經(jīng)橫亙著一個康里，沒有必要再來一個，哪怕是個女子。

    安格斯聞言，搖了搖頭，不妥當(dāng)吧？她的頭不是還受著傷嗎？

    霍爾微瞇雙眼，你以為她的傷是哪來的？

    安格斯眨眨眼，哪來的？

    霍爾哼了一聲，不想計較了，一旁的佐銘謙陡然明白，是郗良弄傷的？

    霍爾沒說話，安格斯低頭看著懷里的寶貝，心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在給自己壓驚。

    佐銘謙臉色難看，想起羅莎琳德的話，郗良打碎了鏡子就去找娜斯塔西婭，那時她已經(jīng)藏了一塊碎片

    她一開始想殺的人，也許不是她自己。

    寂靜的斯托克莊園在這一刻如同永冬之地，凜冽的寒冷直刺骨髓。

    佐銘謙壓抑地閉上眼，忽覺窒悶。

    安格斯回到正話，用不著催眠，讓人在她醒來之前先收拾好，良就在這兩天，應(yīng)該沒改變太多東西。等她醒了，死不承認有這么一個人就行。她頭上的傷可以隨你們發(fā)揮，從哪兒摔下來昏迷幾天都是正常的。

    霍爾看著他，只覺得他這方法像在哄傻子。

    安格斯讀懂他眼里的信息，回了他一個狂傲的眼神，雖然我是第一次看見娜斯塔西婭，但我相信我不會看走眼。她是個隨波逐流的傻子，一個人說她可能還不信，兩個人說她勉強要信了，三個人說她必信無疑。如果不信，她也不會反駁，只會把自己的想法爛在肚子里直到帶進墳?zāi)埂?/br>
    他下了最后的結(jié)論，按照我說的，不用一天，良就只會是她的一個夢，過眼云煙。

    這是康里給娜斯塔西婭的教育造成的結(jié)果，梵妮最不想這樣。安格斯相信，梵妮一定曾忍不住要帶她遠走高飛，但她在斯托克莊園，就印證了康里的成功。

    霍爾聞言緘默，起身離開。

    佐銘謙暗忖片刻，起身對安格斯輕聲說道：守著她，我去安排其它事。便垂下眼走到門口，邁步跟上霍爾。

    你方便談?wù)剼W洲的事？

    霍爾側(cè)首，你還有心思？

    兩人走后不久，安格斯便看見梵妮一邊抹眼淚一邊走進來，安格斯，對不起

    她在自己的房間里對著一面鏡子，郗良的遺容就在鏡子里，陰魂不散，她幾近崩潰地質(zhì)問：為什么那么蠢？為什么要自殺

    郗良不回答她。

    梵妮哭得令人心碎，安格斯靜靜地看著她，良久才說話，這不怪你。

    對不起

    安格斯嘆息一聲，如果不想在斯托克莊園待下去，就繼續(xù)在這里哭。

    梵妮吸著鼻子，猶豫過后，她選擇回自己房間哭。

    黑胡桃木桌上攤開幾張照片，佐銘謙一張張拿起來掃了一眼，眉頭緊蹙。

    照片上，男性或西裝革履，或絲綢睡衣，女性華服加身，首飾熠熠，不難看出他們的家世背景有多雄厚，可脖子上的頭顱卻面目全非，血rou模糊得可怖，仿佛被千刀萬斬，完全辨別不出他們原本的模樣。

    扔開最后一張，佐銘謙收緊五指，這是什么？

    霍爾靠進椅背，古德爾家族。

    佐銘謙眼里盡是疑惑，他有點印象，古德爾醫(yī)生是這個家族的別稱，他們家厲害的醫(yī)生層出不窮，已經(jīng)說不清有多少代了，是久負盛名的醫(yī)學(xué)世家。

    同時，也是安魂會的醫(yī)學(xué)世家之一。

    被滅門了？

    沒錯，去年十月份，古德爾向安格斯靠攏，上個月，一夜之間一家都沒了。

    佐銘謙再看一眼令人作嘔的照片，忽然發(fā)現(xiàn)，死者臉部的傷并非刀傷，而是某種潰爛。他們的嘴巴大張，似乎在尖叫中死去，牙齒在血色之中若隱若現(xiàn)。

    一個龐大的家族，一夜之間沒了，這該是一股怎樣的力量才能辦到？

    安格斯還有什么對手？

    霍爾一抬眼，他就知道佐銘謙要了解歐洲的事，表面是在關(guān)心自己的仇人死了沒，安魂會瓦解了沒，實際上卻是在替安格斯cao心。

    愷撒·亞歷山德羅·卡納瓦羅，安魂會第十二級的成員，這兩年來他的勢力被安格斯重創(chuàng)，按道理來說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過街老鼠，只是，他有靠山了。

    霍爾頓了頓，道：安魂會現(xiàn)在還是一盤散沙，安格斯這東西一開始不直接整合所有勢力，該殺的也不殺，我真不知道他這兩年在歐洲搞這些事到頭來是為了什么。他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跑回美國，這幾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別人喘口氣，順便給他挖個墳。

    也就是說，他再去歐洲，必死無疑。

    佐銘謙眸底閃過一絲憂慮，為什么？

    過去雖然和教廷掛鉤，但一直以來安魂會尊崇醫(yī)學(xué)更甚于神學(xué)，近一個世紀安魂會的醫(yī)生遍布世界各地，醫(yī)術(shù)高超的醫(yī)生在安魂會里地位也會高人一等，除去最高決策人，龐大的醫(yī)學(xué)世家完全可以隨意支配其他家族和成員。

    簡單來說就是，醫(yī)生在安魂會有一定的特權(quán)，一直到一戰(zhàn)的時候，莫里斯和奧古斯特等幾個暗殺家族崛起，才分割了醫(yī)生的這種特權(quán)，而為了分割這種特權(quán)，他們殺了不少醫(yī)生。一戰(zhàn)過后，說是醫(yī)生和殺手兩派勢均力敵，但其實醫(yī)生只剩古德爾說得上話。這兩年經(jīng)過安格斯的摧殘，安魂會對醫(yī)生的尊敬也徹底被打破了，很多還沒死在他手里的醫(yī)生為了保命便向他低頭，包括古德爾家族。

    安格斯有了古德爾家族，本來如虎添翼，可惜霍爾盡可能給佐銘謙講清安魂會的歷史，拖長的尾音聽起來有一絲恨鐵不成鋼的心情，如今莫里斯和奧古斯特兩大暗殺家族都被愷撒拉攏了，接下來古德爾親近安格斯的結(jié)局也會讓很多醫(yī)生倒戈，所以，等安格斯去歐洲，就算愷撒不動手，也有的是人幫他動手。

    佐銘謙有些云里霧里，卻也知道，照這種局勢下去，安魂會將進入卡納瓦羅的時代，而安格斯，終究是徒勞無功。

    愷撒的靠山是莫里斯和奧古斯特？

    霍爾搖搖頭，伸出修長食指定在一張照片上，生化武器。

    佐銘謙看著霍爾的指頭下的血盆大口，難以置信。

    否則你以為愷撒憑什么拉攏兩大暗殺家族？再強悍的殺手也怕死。他的靠山是一個醫(yī)生，據(jù)說是一個頂級的生物安全專家，他們稱呼他為楓葉醫(yī)生。

    佐銘謙一愣，驀地抬頭。

    可不是那個女孩喜歡的楓葉。霍爾一點兒也不意外他的反應(yīng)。

    我知道。

    這個醫(yī)生來歷不明，回來之前我見過他，不過沒看清他的樣子?；魻柲闷痄摴P轉(zhuǎn)了轉(zhuǎn)，帽子、墨鏡、口罩，他遮得嚴嚴實實，愷撒對他殷勤得很。

    佐銘謙頷首沉思，若是以前，安格斯會不會成為安魂會的決策人他一點都不關(guān)心，因為他相信他會，可現(xiàn)在，一切天翻地覆。

    安格斯不能死，他心里有個聲音在說。是的，安格斯不能死，他跟郗良還有個孩子。

    我看你還是別替他cao心了，想想你自己吧。斯特恩才剛整合好，愷撒也會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整合好安魂會，到時候在軍火市場上，你是他最大的對手?；魻栒f著，將一張照片推到他面前，警示之意不言而喻。

    佐銘謙和他對視，我需要也找個醫(yī)生供著嗎？

    霍爾輕輕一哼，最好還是個生物安全專家。

    這一夜，除了昏過去的娜斯塔西婭，無人入眠。

    凌晨，天還沒亮，死去的郗良被帶走，剛回來的霍爾·法蘭杰斯也跟著一起離開。

    昏暗的大門口，羅莎琳德和梵妮看著黑色的車子一輛輛消失在車道盡頭，帶著一條不安的靈魂遠去，她們都不知道她會被帶去哪里，心里只剩無盡的悲哀和愧疚。

    暮藍天地間，月光乘著涼風(fēng)，低低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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