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狂夢(15)
番外二:狂夢(15)
一天,獨自外出買東西的江玉之冷著臉色兩手空空回來,跑到院子里坐著一聲不吭。 黎蔓秋不安一問才知道,她遇見故人了,去的時候先遇見了她之前的未婚夫西園寺雅弘,回來就遇見了淺川綠,現(xiàn)今改夫姓為西園寺綠,被她拉進酒館里聊了聊,買的東西就忘記拿回來了。 都跟你說了什么?黎蔓秋問,西園寺 不知道,在我看來他就是個陌生人,除了問路我不聽陌生人說話的。 那小綠呢? 江玉之挪過身,雙腿垂在廊外輕輕蕩著,雙手環(huán)抱粗壯的柱子,手指有意無意地撓著,她就說得有點多了,很生氣的樣子。 那會兒她提著一袋蘋果低頭慢吞吞地走著,忘記了自己還想吃什么,明明要仔細思考卻盯著干凈的路面盯到出神,像一具行尸走rou,直到視線里出現(xiàn)一雙木屐,身體撞上去后大腦才反應(yīng)過來。 對方是一個穿著粉色和服的年輕女人,那張記憶里是清純稚嫩的臉龐如今變得冷漠滄桑,一雙大大的黑眼睛死死地盯著她,聲音平靜而有些悲傷,郁子你果然回來了。 在酒館里面對面跪坐著,江玉之有些委屈,兩指摸著筷子,時不時轉(zhuǎn)動一下。 我回來只是回來,并沒有別的意思。 西園寺綠的手搭在桌子上,想了想才說:之前就一直聽說你回來了的消息,一直想來看看的,但是,郁子當初不辭而別,想必沒在乎我這個朋友吧?這樣想著,總覺突然來打擾很不禮貌。 朋友在江玉之的認知里,人只有認識和不認識的區(qū)別。她咽了口唾液道:我從來都不在乎的,小綠要是愿意來的話是可以的。 郁子好像變了好多。 江玉之聽著愣是覺得耳熟,下意識想說我們才重逢不到半個小時,你怎么看得出我變了好多?好在她知道這話是傷人的,在出喉嚨時她及時咽回肚里去,改口道:小綠看起來也是變了呢。對了,我還沒有恭喜小綠,結(jié)婚快樂。 西園寺綠微微一笑,眼神復(fù)雜,這件事我就知道你回來一定也聽說了,你不介意嗎? 江玉之呆滯地搖頭,在美國,我有一個很喜歡的人 欸?但是、但是郁子不是喜歡雅弘的嗎? 江玉之連忙擺手否認道:才沒有那回事。 欸?郁子你怎么可以這樣?當初你不是因為喜歡雅弘才和他訂婚的嗎?怎么現(xiàn)在這樣子? 但是他現(xiàn)在是你的丈夫不是嗎?江玉之好笑地看著她。 西園寺綠終于察覺自己失態(tài),眨眨眼睛重新坐直起來,雙手在腿上絞著,對不起。 剛才去買東西的時候,我才遇見了你的丈夫呢。沒想到換條路走,就遇見她了。 什么?西園寺綠驚訝得雙手拍在桌子上,身子幾乎要越過桌子。 你放心,我絕對不是因為他回來的。江玉之信誓旦旦地說。 是這樣啊西園寺綠又重新坐好,雙手不停地絞著,神情茫然而哀怨,但是,雅弘他還是、還是喜歡你啊。 江玉之聞言蹙起眉頭,左右轉(zhuǎn)動眼珠子后選擇夾一塊厚蛋燒塞進嘴里,委婉而含糊不清道:那也跟我沒關(guān)系呀。 微微低著頭的西園寺綠默默看著小心翼翼塞了一嘴食物,兩腮鼓起來的江玉之,心里五味雜陳。 她對她的感覺始終是無比復(fù)雜的,羨慕她,嫉妒她,喜歡她,一直如此。 長野郁子是個只有姑姑的孤女,卻比她這個有母親而父親不明的女孩體面太多了。原本,她們家里開服飾店,按道理來說她也該是體面的,淺川服飾店的千金,不管怎么樣千金小姐般的生活總是該有的,可現(xiàn)實不是,她的母親根本不懂得經(jīng)營,服飾店早在她嗷嗷待哺的時候就名存實亡了。 這些年來,淺川妙子一直跟各種來歷不明的男人在家里鬼混,無論白天還是黑夜,不絕于耳的男女嬉笑聲、驚天地的震動聲、窒息般的呻吟聲都令年幼的她除了害怕痛哭別無選擇。她還記得自己在六歲那年,親眼看見了陌生男人一覽無遺的身體,再難忘記那惡心的感覺。長大以后,她感覺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熱的地獄里,可母親卻只教她微笑、彈琴、跳舞,說這樣男人才會喜歡。 不、不、不是那樣的 她下意識地排斥母親那可以稱之為下流的話語,母親卻粗暴地將她推倒在地,不是這樣要怎么樣?你以為我也想這樣?我不也是沒辦法!那惡毒的女人把我趕出祇園,以為施舍這間房子就能夠我活到死嗎?還有你,要不是因為你,我現(xiàn)在好歹是一個藝妓,才不是妓女!你給我起來,最好什么都給我學(xué)好了,以后我可是要靠你的! 后來,認識了說話磕磕巴巴,看起來膽子很小的長野郁子,她原以為母親對女兒這么惡劣,姑姑對侄女應(yīng)該會更惡劣才對,于是她跟長野郁子做朋友,有那么點惺惺相惜的感覺在里面,可這到底是她自己的臆想。 長野郁子快活得不得了,每天除了做飯和打掃衛(wèi)生,她總是在看書、發(fā)呆、閑逛,偶爾和姑姑拌嘴吵架,還贏了。她身上穿的也都是材質(zhì)上乘、款色獨特的美麗和服,首飾是銀器、金器、玉器打造的,鑲的是珍珠、瑪瑙、鉆石,偏偏她還不稀罕,要是在路上看見什么寶貝,她喜歡的,想都不用想就買下,回頭卻忘記自己買過什么該好好珍惜的東西。她有真正千金小姐的生活,還能揮霍無度,都是她的姑姑給她的。 生活富足恣意的長野郁子,她憑什么?一時間嫉妒壓過純粹的羨慕,她覺得她應(yīng)該跟自己一樣,學(xué)那些下流的東西,看她茫然又不安地皺著眉,她恨不得有個陌生的男人來 玷污她,玷污她,玷污她,這樣就能摧毀她了 可長野郁子從不在她們家過夜,無論怎么挽留她都一定要回家,還堅定地說晚上不能出門。 長野郁子認識西園寺雅弘的那一天,淺川綠和自己的母親回了家,母親氣得不行,說:那個小賤人怎么能搶走你的丈夫!她愣了許久,她是對西園寺雅弘有感覺的,卻沒想到原來母親也希望自己嫁給他。母親說:怎么說你也是我的女兒。她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笑了,一眨眼,她的微笑便僵在臉上,接著褪去 高挑的江玉之擋在她面前,她什么都看不到。 一九一九年的一天,跟西園寺家有了婚約的姑侄倆家里的門鎖住后便再無音訊,一說是去西方,一說是侄女跟男人跑了,姑姑也跟著去。那個時候,母親告訴她,你的機會來了。 哪來的機會?這對該死的姑侄,她們跑得無聲無息,還留了信給西園寺家,西園寺雅弘說要等他的未婚妻回來,態(tài)度非常堅定。這個時候,主動去接觸他對她來說簡直是羞辱,更重要的是,在外人眼里,她可是江玉之唯一的好朋友,在好朋友離開后勾引好朋友的未婚夫,太放蕩了??赡赣H不是這樣想的,她要她一定得嫁進西園寺家,否則以后就得當妓女。 她不知道母親用了什么方法,一九二一年,她竟然真的和西園寺雅弘訂婚,結(jié)婚。她穿著白色的沉重婚服,雍容華貴,身邊卻是一個面無表情的男人,連同那一夜,他也是面無表情。 窗外是黑色的天空,布滿陰郁的濃厚烏云,看不見星星,也看不見月亮。 結(jié)婚了,為人妻了,她會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的,每天整理自己的家,做好美味的食物,等著丈夫回家。他們將會有孩子,男孩、女孩,她會努力當一個好母親的。 婚后第三天晚上,道貌岸然的公公走進她的房里,她的世界一片混亂。 長野郁子,長野郁子,如果是長野郁子呢? 我只想跟她共度一生。西園寺雅弘說,只要他娶了她,他的父親就可以容許他慢慢去等長野郁子回來。 他是那么愛該死的長野郁子啊,哪怕后來她跟他一起去了東京,在陌生的東京,無數(shù)個日夜,她給他的愛和溫暖竟然也不能讓他忘記,她都只剩剖開自己的胸膛給他看她的心了,可他就是忘不了 現(xiàn)今,這個當事人卻在這里口口聲聲說,那也跟我沒關(guān)系呀。 不能原諒她無聲地說著。 江玉之吃完了一整碟厚蛋燒,回味無窮念叨著,真好吃。 郁子真的不喜歡雅弘了?西園寺綠攥緊拳頭問道。 就沒喜歡過,你放心好了。江玉之看著她陰惻惻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地擦拭嘴角。 那么,什么時候有空來我們家? 這個我得問問姑姑。 她為什么要去他們家?那么奇怪的地方。江玉之想起黎蔓秋之前跟她說的他們之間的事,忽然一股惡寒上來。惡心,是她心里對此唯一的感覺。至于之前她在美國跟康里還有江韞之的事,江韞之她不知道,但她是愛康里的,她覺得這不一樣。如果非要說一樣,那康里的位置就是西園寺綠的位置,那么被玷污的其實是康里。 不然,我能去找你嗎?淺川綠說。 嗯沉浸在康里被她們姐妹玷污了的思想里難以置信的江玉之再也聽不進西園寺綠說什么了,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 黎蔓秋看著她傻傻地抱著柱子,氣得說不出來話。 說起被玷污,別人第一想到的都是女人被玷污,哪能想到男人也會被玷污,偏偏就這傻子用腳趾頭想到了,而且對象還是康里·佐-法蘭杰斯,她想按著她的腦袋往柱子上撞,看她能不能清醒點。 二更~ 名字沒取好,淺川綠還挺順口的,西園寺綠就怪怪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