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狂夢（12）

    江玉之病了，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兩天。全身刺鼻的酸臭味讓她難以忍受，腦袋昏昏沉沉仿佛有千斤重又讓她起不來沐浴，連卡羅爾都嫌棄她，這對于一向勤于洗漱，永遠干凈精神的她來說宛如噩夢。

    房門開了，面如死灰的江玉之懶懶一瞥，只看見頷首低眉的卡羅爾，她心里煩躁，卻根本沒有力氣爆發(fā)出來。她閉上眼睛，只聽見卡羅爾的聲音說：先生，請。她倏然睜開眼，西裝革履的康里出現(xiàn)在房門口。

    你醒了。身材高大挺拔的康里身著量身裁剪的黑色西裝，邁著長腿優(yōu)雅地朝她走來，東西方結(jié)合的俊美臉龐上有一絲矜貴笑意，暗眸里卻是一派冷靜。

    站住！江玉之中氣不足地喊道。

    怎么了？康里徑直走到床邊，布萊恩帶你去那種地方，我很抱歉。

    江玉之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微微愣了。事實上，這會兒她哪里還記得那件事，身上的氣味已經(jīng)夠折磨她了，當然也多虧他來這里提起布萊恩這個名字，讓她想起害自己這么狼狽不堪的罪魁禍首是誰。她眨了眼，有些孩子氣地說：你離我遠點，我身上很臭。

    康里聞言輕笑，輕輕抹開她額前的發(fā)絲，我不介意。接著又說，布萊恩就在樓下，你如果要見他，我讓他上來跟你道歉。

    江玉之別開眼，他的手讓她想起那個場面那些人是他的手下吧，那些人的手里拿著刀，一刀一刀地剮著，鮮血淋漓，嗚咽滲人。這雙修長有力的手，也該是沾過血的，甚至那血是他的叔叔們的

    江韞之會知道嗎？應(yīng)該知道的吧

    不需要。江玉之有些艱難地呼吸著，本來就是我自愿跟著他們?nèi)サ?，怨不得誰。

    康里淺淺一笑，又和她聊了幾句，之后便走了。

    江玉之的病來得快，去得慢，幾天后能下床了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她馬上洗了個澡，折騰了一下干干凈凈地躺回床上又起不來。

    江玉之的身體養(yǎng)了幾個月才算康復(fù)，康里偶爾會來看望她，帶著觍著一張臉的布萊恩，有時候是布萊恩自己來，這期間他們一起賭錢，他一共輸給她數(shù)十萬的巨額美金，幾乎是全副身家都沒了。

    布萊恩見過她賭馬，覺得她只是一時運氣好，他不信賭桌上有常勝將軍，等到親眼看見她連贏自己數(shù)把后，他安慰自己她是一時運氣好，漸漸地他相信，她聰明會賭，運氣就是好得不得了，連病魔都不能阻止她在賭局里運籌帷幄、呼風喚雨，就這樣，他變成了窮光蛋

    論賭錢，他們一群人比你厲害都不敢跟我對賭，就你小子有種。江玉之病態(tài)消瘦的臉上一雙眼睛睿智明亮，充滿志在必得的信心和豪氣，還有對布萊恩的蔑視。

    布萊恩看著自己寥寥無幾的籌碼，還有她面前如山的籌碼，故作鎮(zhèn)定地喝了一口紅茶。

    論有種，布萊恩自認比不上江玉之，他本以為看見那個場面的她會害怕得連夜收拾行李跑回日本，從此離康里這個魔鬼遠遠的，然而

    一個人的時候，江玉之開始思考是否要去見見江韞之。她病了一場，躺在床上渾渾噩噩的時候難免想起最親的人，母親和jiejie，想著她們兩人，默默哭著，越想念越難受，越難受越想念。

    如果康里真要和江韞之結(jié)婚，她再怎么想跟康里在一起都不能，即使她可以繼續(xù)充耳不聞，永遠不和自己的jiejie再見，若無其事做日本人長野郁子，當姐夫的情人，可憑什么要她一個人承受這有違倫常的事呢？

    如果江韞之真要和康里結(jié)婚，他可是罪大惡極的家伙，難保哪一天不會將兇器對準她她應(yīng)該救救自己的jiejie吧？提醒她？也許并不用，jiejie能走到這個地步，做什么都不需要別人提醒，能走到這個地步，應(yīng)該也有別的路可以選擇，比如別的男人，能給她更大利益的別的男人，沒必要一定是康里

    四月三日，星期二，車子?？吭诮y之的房子門口，江玉之下車，看著那輛剛啟動的車子熄火，車門打開，江韞之忙不迭下車，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好一會兒，她朝她撲過來，玉兒

    七年了，江韞之的容顏沒有多大變化，那一頭柔軟如綢緞的長發(fā)還是漆黑發(fā)亮，一襲黑色長裙簡潔干凈，襯得她的肌膚更加雪白。她看起來還是嫻靜的模樣，眉目間與生俱來的憂郁仍未褪下，帶著淡淡的冰霜。

    美貌依舊的江韞之，清冷孤高，江玉之敢斷定如果黎蔓秋在場，一定會中邪一般移不開自己的目光，更甚的，她一定想跟她歡愛一場。

    什么利益能換跟你的一夜春宵呢，jiejie？她在心里想著，卻怎么想也想不出來宛如高嶺之花的jiejie在男人身下的模樣，她該是圣潔無暇，高不可攀。

    在江韞之的書房里，江玉之看到她和康里的合照，擺在辦公桌最顯眼的地方，埋頭工作的主人一抬頭就能看得見。

    玉兒，你在看什么？

    jiejie，江玉之側(cè)身將照片遞給她，臉色漠然問，你結(jié)婚了嗎？

    江韞之看著照片輕笑，沒有。

    那他跟jiejie

    江韞之看了江玉之一眼，將照片視若珍寶般穩(wěn)穩(wěn)地放回桌子上，風輕云淡說：只是情人。

    jiejie的情人江玉之抑制著自己那不知道是狂喜還是悲哀的情緒問，你有過幾個情人？

    江韞之微微一笑，別人都沒給我理清楚，我自己也沒記著。

    江玉之不經(jīng)意地咬了下嘴唇，看著江韞之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便覺得刺眼，jiejie，你真讓江家蒙羞！

    江家？江韞之蹙起眉頭正視她，玉兒，離開了西川，就沒有江家了。丟臉，那是我自己蒙羞，是我自己的事。

    兩行眼淚在臉上滑落，江玉之想起曾經(jīng)說自己不想當瘋婆子的jiejie，那個jiejie聰明理智，一身傲骨，今時今日卻成了放蕩的妓女般，成了上流社會男人們共有的玩物，她捂著自己的嘴巴蹲下身，你這樣子開心嗎？

    江韞之嘆息一聲，走過來輕撫她的后背，玉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這是很正常的事。遵守自己的思想，也該尊重別人的思想。我不要名聲，是那東西沒什么用，我也管不住別人的嘴。男人可以有情人，女人為什么不能有？一樣都是人，一樣沒有婚嫁。如果結(jié)婚了，我就不這樣了。現(xiàn)在，我是很樂意的。

    江玉之聞言不能自己地哭出聲，沒有關(guān)系嗎？我們有一樣的情人，沒有關(guān)系嗎？

    一樣的情人？江韞之一臉不可置信，恍惚間她想到江玉之剛才拿著她和康里的照片，康里·佐-法蘭杰斯？

    江玉之痛苦頷首，江韞之宛如雕像般生硬，跌坐在地上靠著辦公桌，相顧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江韞之不自覺環(huán)抱雙臂，顫聲嘀咕：怎么會這樣玉兒，你為什么會和他在一起？

    為什么？江玉之若說得出來就好了。

    我不知道

    多久了？

    幾年了。

    玉兒，你覺得他會娶你嗎？江韞之意味不明地問。

    江玉之頹靡地抱著腦袋，腦海里一幕幕浮現(xiàn)康里沒有溫度的笑意，斯文守禮，有說不出的疏離感，可在床上，他壓著她，抱著她，神色再冷漠，他的身體與她的卻緊緊嵌合，沒有距離。

    一個高大英俊、風流多金的冷酷男人，他不愛逢場作戲，但他給出的深情親吻與溫暖懷抱注定是最美妙的糖果，被這樣一個男人緊緊擁抱過，享受了他給的熱烈寵愛，懵懂的少女滿心歡喜，甘愿臣服，無藥可救。

    多虧黎蔓秋鍥而不舍提醒，江玉之一直記得自己只是一個玩物，每回康里拿她泄欲時，她都在努力當一個合格的玩物，取悅他。

    她害怕康里再說起那句話，如果你想被舔，那你可以換個男人玩。

    在那個遙遠的晚上選擇了這樣一個男人試試性愛，江玉之自然不知道自己會走到這一步，但如果時間倒流，在那個晚上，她仍會義無反顧奔向這個陌生男人，心甘情愿當他的玩物，只要能在他身邊就好。

    結(jié)不結(jié)婚不重要。江玉之低著頭悲哀地說。

    你很喜歡他？

    喜歡jiejie，我愛他，我愛他

    直到走出江韞之的房子，江玉之還沒緩過神來，耳邊只剩jiejie信誓旦旦的一句話，我會跟他一刀兩斷的。

    jiejie是個說得出就做得到的人，江玉之相信她。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