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排

    第二日上午，任東楊去找安滌愁，安滌愁遞給她一本小冊子：這上面是我搜集整理的夏家一些情況，你先看一下。

    任東楊接過來翻看，夏家絕技名為烈陽掌。無怪乎門主白蒼選中他家論武，白蒼少時本是一用劍門派的弟子，后偶然得到一部秘籍，習(xí)得高深掌法，其名為紛紛掌，紛紛掌共九層，招式繁復(fù)、機(jī)變無窮，白蒼習(xí)得第三層時行走江湖，便在年輕一代中風(fēng)頭無兩，卻遭本門派長輩厭棄，逐出師門，白蒼遂自創(chuàng)了蕪門。十年前，白蒼突破第七層，野心急劇膨脹，加上任東楊以十四歲之齡便達(dá)到第五層，蕪門便開始高調(diào)行事了。

    蕪門畢竟根基尚淺，還入不得名門正派的眼，白蒼便邀請夏家家主夏逐論武，一為提升名望，二為驗證功力。不曾想竟被夏家拒絕乃至侮辱，遂有了覆滅夏家的打算。

    夏家嫡支人口簡單，家主夏逐有兩子，長子夏樓，次子夏庭，孫輩只有一人，為夏庭之子夏年。旁支兄弟子孫眾多，加起來約有五十多口，聚居在江陵城外長江邊上的夏家莊。夏家時常到江陵城中采買婢仆，莊中婢仆有二十多人。

    夏逐脾氣暴烈，一手烈陽掌享譽(yù)武林。夏樓盡得夏逐真?zhèn)鳎窍募仪f僅次于夏逐的第二高手，夏樓的亡妻是青梅竹馬的師妹，與夏樓感情甚篤，卻難產(chǎn)而死，從此夏樓意志消沉，渾噩度日。夏庭武功一般，還不如旁支的堂兄弟，主要與妻子負(fù)責(zé)莊內(nèi)事務(wù)。夏庭之子夏年倒出色，算是小輩中的翹楚。

    安滌愁見任東楊看完，便問：你有何打算？

    任東楊略一思索，說：隱匿暗處刺探消息太慢且不方便，既然夏家常采買婢仆，我便假作婢女混入，這樣最直接。

    安滌愁笑著拍了拍任東楊肩膀：不錯，我也是這樣想的。再派人每半月與你聯(lián)絡(luò)一次，估計不出兩月就差不多了。讓重明來傳遞消息，他跟著你做過不少事了，穩(wěn)重能干，對你又再忠心不過，你們主仆二人合作最順當(dāng)。到時候我按著你們傳來的消息做好部署，咱們便能將夏家一舉拿下。

    商議妥當(dāng)，任東楊輕嘆一聲：又是幾十條人命。

    安滌愁沉默了一會兒，說：東楊，慎言。

    任東楊苦笑：我知道，我不會誤事的。

    接著又問：若我們真將夏家滅門，那些名門正派會不會聯(lián)合起來對付咱們？畢竟夏家可跟以前那些門派不同。

    安滌愁搖頭：不會的，若我們有覆滅夏家的實力，便不容小覷，各派若想聯(lián)手對付我們必得耗費不少精力?，F(xiàn)今江湖不過自掃門前雪罷了，你瞧著吧，事成之后，不僅不會有人找咱們麻煩，反倒會有門派來結(jié)交呢。

    安滌愁給任東楊攏了一下鬢邊的碎發(fā)：別擔(dān)心那么遠(yuǎn)的事，這次你去夏家可要小心。雖說你武功高強(qiáng)，終究是孤身深入，若情況不對就立刻回來，完不成任務(wù)咱們還能想別的辦法，不要逞強(qiáng)，好嗎？

    任東楊環(huán)腰抱住安滌愁，把頭埋在她胸前，悶悶地答應(yīng)：好。

    安滌愁輕輕拍著任東楊的后背，良久才放她準(zhǔn)備去了。

    一出門，任東楊就瞥見了院中樹上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少年，候在門外的重明無奈地對她笑笑，任東楊暗嘆一口氣，徑直往回走。

    樹上的少年見任東楊毫無表示，忍不住跳下來跟?。何?，任東楊，怎么不理我！東楊，東楊，你看我好看嗎！

    少年蹦蹦跳跳攔住任東楊的路，還轉(zhuǎn)了個圈展示身姿，任東楊無奈，只好看了他一眼。

    平心而論，少年的確是好看的。他有笑起來彎彎的月牙眼，嘴唇如花瓣一樣鮮艷嬌嫩，唇形圓潤，自帶三分稚氣，好在鼻梁高挺，中和了精致的皮相，帶出明亮的少年朝氣。今天他穿了一襲淺綠衣袍，纖腰一束，正合時令，像春日抽出新芽的小樹。

    任東楊誠實地回答：好看。

    少年得意起來，跑過來拉住任東楊的手。任東楊不耐煩地甩開：有事嗎？

    少年問：你跟滌愁jiejie關(guān)起門來在商量什么呀？你是不是又要出門了？可以帶上我嗎？我很有用的，上次在那個沙通幫，我也殺了好些個人，爹爹都夸我干得不錯呢。我長得又好看，路上你無聊了看看我也解悶呀。帶我去吧帶我去吧，不要帶重明這個悶葫蘆啦。

    任東楊不客氣地說：白麟，你太煩了，想去的話問你爹去吧。

    白麟委屈地一撅嘴，不再說話，他爹門主白蒼當(dāng)然不會同意他跟著去。于是白麟也默默跟在任東楊身邊，始終都要保持比重明更靠近一些。重明的臉上平靜無波，即使被白麟排擠，表情也不曾有絲毫變化，只低眉順眼地跟在任東楊身后。

    走到自己房門前，任東楊扭頭道：還跟著我干嘛，請回吧！

    白麟絲毫不覺得被落了面子，仍是涎皮賴臉地笑道：你考慮一下哦！

    進(jìn)屋后任東楊吩咐重明：照著出門四五天收拾一下東西，申正前出發(fā)，路上跟你詳說。

    重明便忙碌起來，任東楊抱臂看了一會兒，又道：我去師娘那里，你不用跟著了，等我回來吃飯。

    任東楊走到后山一處清幽的小佛堂，師娘陳婉身著灰衣，跪在佛龕前，正虔心誦經(jīng)。

    任東楊并不打擾她，靜靜站在旁邊，看著裊裊的香煙出神。自從六年前蕪門滅了第三個門派后，陳婉就辟了這處小佛堂，與門主白蒼分居，不問世事，虔心禮佛。白蒼從此當(dāng)妻子不存在，白麟崇拜父親，也跟著冷淡了親娘。只有任東楊與安滌愁會時不時來找她。

    陳婉誦完一段經(jīng)文才起身，笑彎了一對月牙眼：東楊來啦。

    任東楊倒了一杯茶遞給師娘，說：師娘，我又要出門了。

    陳婉拉著任東楊坐下，憐愛地說：出門要當(dāng)心。東楊，不要為難自己，門主有這樣的想法，便是你不做，也有別人去做。若你抗拒他，他又豈會饒你？這不是你的錯，別讓自己徒增煩惱。

    不到申初，重明已收拾妥當(dāng)。門主正在閉關(guān)練功，任東楊只與安滌愁告了別，帶著重明往江陵去了。

    過了半晌，白麟大呼小叫地跑到安滌愁跟前：滌愁jiejie，任東楊怎么走了啊！她不帶我也就罷了，臨走都不跟我道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