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艾酒/: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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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幼里站在窗戶旁邊,還沒來得及往下看,就已經聽到了陳爸爸的講話聲音。 腳步聲,咚咚咚,陳mama說,這么年輕,怎么會得癌,要不換家醫(yī)院看看。陳爸爸的聲音稍低。 大哥托人問過,北京沒有床位,手術等不及。 越來越近了,周幼里慌不擇路往外翻,整個人越過窗框,才發(fā)現(xiàn)這是四樓。 隔壁民房的天臺離四樓有點距離,她差一點就要摔下高樓,被梁胥撈了回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窗戶底下那一點點的外緣上站穩(wěn)的,站得這么有力,紋絲不動。 他把周幼里抱好以后,吊著她手臂往下,讓她踩上三樓的窗戶頂。 她看到底下的草場,藍色車棚,腿開始發(fā)軟,梁胥幾乎是用托的姿勢把她帶到了對面平房的天臺上面。 她跳上平底,陳爸爸沖入病房大喊,陳秋檸 眼見兩個面色惶然的男人和女人趴在窗框上,拍打玻璃啪啪地響,歇斯底里地吼:陸欽!你做什么!秋檸得病了,你要害死我女兒嗎?! 梁胥也跳到了天臺上面。 他拉著周幼里往前跑,周幼里回身,看到陳秋檸的爸爸翻身爬上了窗戶邊,頃刻間魂飛魄散。 梁胥一路繞開路障向前,身后的罵聲窮追不舍、中氣十足,罵完梁胥以后陳爸爸開始罵周幼里:陳秋檸,我就這么教你的嗎?你想氣死你爸爸? 周幼里仿佛看到心上一個虛擬 的影子晃了晃。她下意識回頭,只見男人姿勢狼狽地跳上天臺,一邊指梁胥和周幼里的背影,一邊按著自己胸口喘氣,臉上露出那種因為憤怒而完全失控的表情。 梁胥把周幼里抱到懷里。 抱著她跳下樓梯,跑上馬路上面,短暫松手迎面撞上按著車鈴而來的自行車。 他被車撞翻。 周幼里還沒有反應過來,看到他迅速起身,向自行車飛撲而去。 梁胥騎上車,輪胎滋地擦過地面順時針大轉一圈,車尾朝向周幼里:上車。 原主人躺在地上咒罵,周幼里爬上車座,梁胥站起來踩踏板,自行車像飛一樣疾駛,把所有的聲音落在后面。 周幼里環(huán)著梁胥的腰,剛剛有撞到你嗎? 梁胥說,沒有。還在追嗎? 她轉過頭往后看,曲折的馬路上路燈昏黃,人和車都不多,醫(yī)院漸漸遠了。 她說沒有,他說好。 周幼里踩著腳踏,也站起來,風吹到臉上,人像有翅膀。 飛馳往前方而去。 后來他們到了火車站,梁胥扔掉自行車,周幼里才發(fā)現(xiàn)車頭在剛剛的撞擊中被削掉一截,他捏著近乎廢鐵的把手,手臂受了傷。 你流血了。 沒有事。 梁胥牽著周幼里往火車站走。 左右張望,在剛剛走上車站的廣場時突然一僵,迅速又跑了起來。 陸爸爸接到陳爸爸的通知,猜測他們會往火車站走,堵在這里抓人。 陸欽! 梁胥半抱著體力不支的周幼里,跑入進站口,速度越來越慢,快要被人追上。 綠皮火車開始啟動,火車轟隆,車門關閉,梁胥把周幼里托上車窗。 他也翻身進窗,背后現(xiàn)出一只手僵持,你要去哪陸欽?!你瘋了?你給我回來! 火車逐漸加速,陸爸爸拉著書包帶,梁胥松手,中年人抱著書包跌到地上。 周幼里從車窗探出腦袋,雙手合在一起,陸叔叔,告訴我爸,我的病治不好了,讓他不要再給我花錢了。 人離得越來越遠,周幼里不得不更大聲音喊,讓他再生一個,第二胎是個弟弟,以后會上清華的! 梁胥把她拉回車內。 她的臉被風吹得好冷,他捧在手里,周幼里說,有血。 梁胥說,嗯。 他從口袋里拿出紙巾,先擦的是周幼里的鼻子,然后擦自己手臂,展示給她看,皮外傷。 一開始,周幼里并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環(huán)境。但梁胥在進入的瞬間就用余光看清了車廂里的人。 上鋪和中鋪各有人睡著,另有兩人坐在對面車窗下棋,下鋪是一對年輕情侶,貼得極近講話,眼睛一直往他和周幼里身上瞅。 梁胥說,讓讓。 想要從這節(jié)車廂出來,去找餐車尋個位置。 但那對情侶和他們主動搭訕,你們多大了? 梁胥沒回應。 對方接著說,我們也是偷跑出來的。 梁胥花了點時間聽他們獨白,男生叫老K,女生叫排骨,都是藝名。 家里不讓搞音樂,我們從學校跑出來,準備跟樂隊其他人匯合。你們要去哪里? 周幼里對陌生人保持警惕,沒有說話,但梁胥真的說出了一個地名,對方說:那也要換乘,我們可以一起先在云城下車。至少,讓我們送你們下車,一起吃個飯,相逢是緣分。 周幼里站在洗手池旁邊,梁胥拿了牙刷給她,周幼里說,真的跟他們一起下車? 梁胥說,嗯。 周幼里接過牙刷,擠牙膏,這么不設防。 我還不至于被學生騙。梁胥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他繼續(xù)給她遞毛巾,書包落在車廂外面,準備的錢和衣服都沒有了,他們樂隊差人,我可以試試。 周幼里說,你? 梁胥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你還記得你寫給馮致的能力嗎? 他在臺上唱歌。 燈光發(fā)昏,熒光成束照在他的身上,他的眉頭輕蹙,離話筒極近地吐息,放大以后帶著電流音掃到臺下的周幼里身上。 滿場滿場的尖叫。 試演順利,樂隊里經紀人是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女性,大波浪卷,一身即使放到現(xiàn)在都相當前衛(wèi)的裝扮,往梁胥褲子口袋里塞名片。 你唱得真好。老k說。 May姐很喜歡你!排骨說。 梁胥拿了錢,禮貌笑笑,走下臺牽周幼里的手。 預支了明天的錢,去買衣服? 周幼里一開始沒有說話。 他以為她累了,我們先去酒店。 周幼里說,之前都沒有聽你唱過,你為什么唱得這么好? 他好像因為剛剛的唱跳興奮起來,臉上還是不太正常的潮紅,沒有卸妝,比尋??雌饋砀?,劉海全被發(fā)膠抹到后面,笑起來成熟而迷人。 你寫的,你不知道嗎,男主光環(huán)吧。 周幼里說,還會彈吉他,還會演戲,她們是不是還要挖你做藝人?。?/br> 梁胥笑笑,那倒沒有。 可能是短時間經歷了太高強度的緊張和刺激,人到了旅店,周幼里還是心慌。 但那感覺又不像是在下一刻被人抓回家的心有余悸。 或許是別的什么,看到梁胥站在舞臺上,第一次見到他這么艷麗的妝容,阿May的玫紅色指甲油,臺下女孩尖叫,互相詢問他的名字。 周幼里側轉過身,黑色的窗戶玻璃映出自己的影子,模模糊糊一張慘白憔悴的臉。 身后梁胥從浴室里出來。 冒著熱氣,披著浴巾,上半身線條起伏。 寬闊的肩膀把周幼里撈到懷里,他說,怎么沒睡,我以為你會很累。 周幼里說,我是好累。 她轉過去,趴在床上,我有病了嘛,比誰都弱,快死了,現(xiàn)在困得不行。 梁胥什么都沒有說。 周幼里把頭埋在枕頭里,等我死了,你干什么都可以,又會唱歌又會彈琴,還會賺錢,怎么想都會活得越來越好。 梁胥解開浴巾,一只手掀開被子。 但周幼里捏得很緊。梁胥看到她哭了。 他沉默地俯下身,隔著被子抱她,你覺得你死了,我還會活嗎? 她哭得腦袋嗡嗡作響,只說,邱芷凝不可以,你如果跟她結婚,生小孩,我會很生氣。其他人就還好吧,反正我也不認識,等我死了,你最好找一個 周幼里! 她被巨力猛然捏住手腕。 看到他一張陰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