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相似的獵人

    高中交朋友通常都跳不出兩種方式，一種是因著同在寢室或教室里座位的圈子，無可避免的近距離接觸拉近彼此的關(guān)系，另一種是性格開朗外向的那類學生的專屬，他們喜歡班上班外到處躥，參加各種活動，社交仿佛信手拈來。

    蘇喻和祁硯剛上高中的時候，面上一個安靜，一個冷漠，因著身高差距座位更是一個前一個后，放在自然界，就是兩種處在不同生態(tài)系統(tǒng)永遠沒有交集的動物，企鵝和北極熊。

    高一暑假補課的一天，一個男同學來找蘇喻，因為想晚自習跟她同桌一起玩游戲，問她能不能換一晚上的座。

    她回頭看了一眼最后一排垂著眸相貌清雋的男生，點了點頭。

    周圍投來的一些羨慕的目光讓她在心里笑了笑，然后收拾了一下東西抱著作業(yè)坐了過去。

    祁硯沒分半點眼神給她，也沒有因為疑惑而抬頭，她想應該是他同桌提前知會過他。

    她沒有主動和別人搭訕的習慣，尤其是對著這么一個外貌招人的對象，怕是不管先開口說什么，都會被他誤會有別的意思。

    她只輕輕掃過一眼出眾的側(cè)顏眉骨和鼻梁就移開了視線，安靜坐在位置上寫作業(yè)。

    第一節(jié)課課間他出去了，他剛剛看的書就封面朝上擺在桌上，上課鈴響了一會兒之后他才回來拉開椅子坐下。

    接下來的半節(jié)課她有些坐不住了，提筆寫了一會兒又放下，微蹙著眉什么都沒干，然后像是下定決心般抿了抿唇側(cè)過頭，低聲問，不好意思，你這本書能借我看看嗎？

    祁硯聽到聲音轉(zhuǎn)頭看她，對視的一刻兩人皆是目光沉靜，這個女生他有印象。

    白色短袖校服的藍色領(lǐng)口襯得她皮膚干凈白皙，像只小貓，墨黑色的瞳孔很亮，現(xiàn)在為了示好嘴角翹起禮貌的笑。

    不過不像別的女生和他對視的時候總是眼神忽閃，她很安靜，眼里毫無波瀾，像一只不知危險的獵物。

    他點了點頭，然后平靜地挪開目光接著看書，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下書角。

    你喜歡這本書？他的聲音帶著隨意和冷冽。

    不怪他好奇，而是這書不是一般女生會喜歡的類型，尤其是她這類長相的女孩子。

    如果只是攀談的借口，他會有些失望。

    結(jié)果話頭打開后就收不住了，從書到電影到八卦，她趴在桌上和他聊了一晚上。無論是恐怖電影或是帶著情色的殺人，她都面不改色。

    她細軟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他的冷淡漠然被一絲絲抽出，然后被莫名的情緒填滿。

    他看過的東西比她多許多，以至于到后面基本都是他說，她安靜聽著。睫毛掩去她大部分神情，不過生動的小表情和時不時的抬眸表明她在認真聽著。

    她偶爾會皺著眉毛和小鼻子，微微癟嘴說下水道的美人魚太惡心了，她不太喜歡。視線向上撞進他眼里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她眼里卻是平淡。

    這是他那晚第一次笑，嘴角的弧度不明顯，語氣里卻明顯帶著些調(diào)侃和戲謔，確實，我看完一整天沒吃下飯，你可能要一周。

    他隨意地往后靠著椅背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因為趴著的動作，衣擺上移露出腰間一小截白皙晃眼的肌膚。

    她會跟他分享喜歡的明星和電影，比如娜塔莉·波特曼和她演的黑天鵝，談起自己喜歡的東西的時候，她眼神靈動，明眸善睞。

    祁硯覺得她身上有種矛盾感，基調(diào)是冷漠，又偏偏調(diào)和了許多豐富的情緒。

    她和他是同類，他也看到了完美的獵人確實都是以獵物的樣子出現(xiàn)這句話的實例。本來想帶兔子去黑黢黢的洞xue欣賞她被嚇得耳朵豎起的模樣，結(jié)果兔子面露驚喜拍拍胸脯說：這個洞我熟，你跟著我走。

    課間來回路過的同學看著他們熟稔的氛圍會投來戲謔的調(diào)侃目光，高中生異性交往的日常。

    不過沒人能猜到兩個面上冷淡的人，談論的是那時候班上大多數(shù)人都陌生的情欲和割裂。

    晚自習下課的時候，兩個人都停下話頭沒再說什么，她收拾東西回自己的座位，算著自己明天要交但是還沒寫的作業(yè)，剛走出兩步就聽到他語氣平淡地跟他同桌說，你別回來了。

    一晚上不見，是不是想我了？

    就像是知道她會回頭，她轉(zhuǎn)身的時候見他下巴擱在掌心，手肘懶懶地撐在桌上看著她，然后嘴角上翹揚起笑，看得她確實心癢癢。

    兩人對那晚流轉(zhuǎn)的曖昧心知肚明，都有些蠢蠢欲動，也清楚不管誰往前走一步，他們都會順理成章地在一起做最親密的事，把談論的話題付諸實踐。

    不過那之后呢？蘇喻說她對長久的親密關(guān)系沒有信任感，祁硯有些訝異她會這么說，不過輕輕點頭表示贊同，好巧，我也是。

    他們思索一番之后都不太愿意用那一點新鮮感換對方，所以默契地在戀愛前止住。

    畢竟他們都是喜新厭舊的人，這也算是他們對兩人關(guān)系表示珍惜的一種方式。

    他們的分歧點是蘇喻觀察祁硯談戀愛得出的，她覺得戀愛和zuoai重要的是投入和享受，應該是粘糊糊的狀態(tài)，他卻不是。

    高三的時候，他已經(jīng)高得不僅是在cao場上，連走過走廊樓道也足以鶴立雞群到吸引別人的目光的地步。

    再加上那張清俊桀驁的臉，高一的冷漠收斂了許多，攻擊性被掩飾在溫和后極少顯露，偶爾的笑里更多的是隨性。

    雖然他吃穿用度都比周圍同齡人更精致講究，女朋友也換的勤，蘇喻卻知道他的風流只有一半是真的，他其實沒什么占有欲。

    溫柔和體貼都愿意給到對方，但如果女生想要更多，他就嫌麻煩，裝都不樂意裝了，所以最后基本都是女生提的分手。

    他也不介意，畢竟單單他招人的皮相就會讓后繼者趨之若鶩。

    有次他女朋友周末和別的男生去酒吧，然后拍了親密的合照發(fā)給他。

    他第二天看見那個凌晨三點的消息，回了個，睡那么晚對皮膚不好，而且在外面也不安全，下次跟我說一聲，我等你到家了再睡。

    結(jié)果女朋友生氣了。

    他和這任分手之后蘇喻才知道這件事，罵他渣男，多大點事，女朋友沒安全感想看他吃醋，他只需要表示自己的不悅，要求她以后不可以這樣，不就解決了，說好話哄哄就能解決的問題就不算問題。

    祁硯坐在教室座位上一手撐著頭饒有興致地看蘇喻對他表示鄙夷，在她說完之后露出難得狡黠的笑，女生希望戀愛后有和男性朋友出去玩的自由，我覺得這個要求挺合理的，并且相信她不會戀愛期出軌，同時給了信任和自由，有什么不對？

    她輕笑一聲，這話騙的了別人卻騙不了她，裝的還挺像那么回事，不過你就是怕麻煩，也沒那么喜歡人家，我就說了你不像在談戀愛。你女朋友在邊界試探，就是希望你能有些不理智的反應，知道還不回應，不就是等著別人說分手嗎？

    不過這本來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他看得上眼的，不拒絕卻也不挽留。

    他們?nèi)绻€沒分手，蘇喻是不會像這樣說的這么直白的，還會在和祁硯的談話上刻意注意一些距離和分寸，不至于讓自己的行為和一些綠茶重合，就算自己沒那個撬墻角的意思，單看對話還是落得低級。

    不過她看似理智且有經(jīng)驗的結(jié)論得到的回應是祁硯的一聲嗤笑，他沒再說話。

    她知道他在笑什么，每次他沒辦法反駁她又想結(jié)束話題的時候就會像這樣，以嘲笑她毫無實戰(zhàn)經(jīng)驗而結(jié)束對話。

    她冷冷嗆聲，我家兔子一歲就能有性生活，也沒見它有你尾巴翹得高啊。

    兔子是她給她家的阿拉斯加取的名字。

    即使是相處三年的同學，也都想不到看起來冷冷淡淡，對室友同桌會軟軟笑到眼睛彎起來的女生，能平靜地在班上說出這三個字。在他面前，她無需避諱什么。

    關(guān)于她的初次，他只掃了她幾眼，長這么小，再等兩年吧。

    她讀書早，發(fā)育得又有些晚，要找一個合適的她看得上眼對象也不容易，所以只偶爾自慰過。

    這次嗆祁硯的時候她已經(jīng)跟陸譯柏在一起了，陸譯柏和她之前的男朋友不一樣，她能從他一次次的試探看出來，他想和她做，而且他長得不錯，高且清瘦，她沒理由拒絕。

    不過因為怕麻煩，也不想應付別人對于她私生活的關(guān)心，尤其不愿面對班內(nèi)戀情分手后聚會時別人眼里的探究，所以戀愛的事情保密了。

    蘇喻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訴祁硯，不過想到他可能會問為什么會和他在一起，她說不出原因，只得作罷，等他以后自己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