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風(二)
陣風(二)
好容易送走阮釗釗,阮厭心情頓時陰云密布,飯也沒吃,坐在桌子前劃了幾道課本就上床打招呼要睡。 下午的選修阮厭沒選,宿舍只有三個人在,看她上床聲音自覺放輕,阮厭對鋪爬床拿耳機,一邊問舍友院學生會的表格該怎么填寫。 午后溫度最高,空調(diào)風嗚嗚吹,阮厭心煩意亂,半天睡不著,想到阮釗釗就生氣,她晦暗的學生時代里除了校園暴力就是阮釗釗最不愿回想,前者尚能擺脫,后者卻因血緣要成為附骨之疽,尤其只怕阮釗釗還是個賭鬼,要來吸血,阮厭就更煩躁。 半晌,迷迷糊糊,阮厭聽見宿舍門被打開:哎,阮厭傍大款了。 噓,噓。 舍友指了指睡著的阮厭,對方不以為意:睡著了,沒事。 然后聲音壓低一度:我看見有個很邋遢的大叔來找阮厭,阮厭臭著臉把人趕走了,問也不是爸爸,估計不簡單。 她男朋友你不是見過?人家給全宿舍送好吃的,你哪次不是伸著手第一個要。 舍友的男朋友就該養(yǎng)一宿舍,所以我說她傍大款,你看她這個男朋友又帥又有錢,拿得出手,估計是個冤大頭。 你真的很八卦。但大概是懂什么意思,你是說大叔是真男朋友,不像吧,也許是親戚,你這腦洞也太大。 我可沒這么說,萬一是個討債也說不定。 是舅舅。阮厭坐起來,因為習慣被捅刀子,所以表情沒什么變化,只是舅舅,但性格不好,所以我不喜歡他來。我男朋友只有紀炅洙一個。 被抓包的兩個人訕訕笑。 而且人家男朋友給你送東西,那是做人情,不是你應(yīng)得,也不是讓你來嘴他女朋友的。不知從哪出現(xiàn)的陳柯扒著門框,我等很久了,你作業(yè)做完了嗎? 這才過了多久? 不是啊,我們老師調(diào)課了,她的課換到了明天,我今天就得交作業(yè)。陳柯拉著阮厭就往外走,攬著她的肩出了宿舍,快快快,翻我課本去,這里等著你救命呢。 阮厭笑起來,反正她也不想待在宿舍了。 正巧這時候手機收到了阮清清的回應(yīng)。 我沒告訴過你舅舅你談戀愛啊。 紙巾不夠用了。 紀炅洙看趴在桌子上的岑期:要不你再陪他灌瓶酒? 喝不了了喝不了了。徐豐瑞打酒嗝,差點把胃嘔出來,娘的,這小子怎么這么能喝,還喝白酒,我是伺候不起了。 岑期嗆得流眼淚,不理他。 不就是失戀嗎?是你甩了他,不是他甩了你,就他那個人品我們都明白,配不上你,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千萬千萬別覺得是你的錯。徐豐瑞真怕他一個人能把場子砸了,跟岑期搶酒瓶子,岑期,岑期你別喝了,到時候你吐在宿舍我們倆可沒法替你收拾。 但安慰的話說再多也沒用,紀炅洙默默訂了個附近酒店:你讓他喝吧,心里一直憋著呢。 不就是分個手嗎? 岑期隱約聽到,呵呵冷笑:不就是分個手,你叫紀炅洙分個手試試 你別咒我。紀炅洙正經(jīng)了臉色截話,又輕輕嘆了口氣,喝完就別再想了,貸款讓你還的人不值當,再說,你明白你跟他遲早得分。 岑期捂著嘴哼哼笑,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他似乎想要大哭一場,但又因為另兩個在不好意思,只是眼眶泛紅。 徐豐瑞拍拍紀炅洙的肩:我不行我胃我要去吐。 紀炅洙看著他跑遠,翻著手機:要不我也滾,等你哭完了再回來。 老子不會哭。 那行。紀炅洙身子后仰,我勸不動你,那我來干什么,干脆讓你前男友陪著你算了,反正我有他聯(lián)系方式。 桌子嘭地一聲,岑期梗著脖子揪住紀炅洙的上衣領(lǐng)子,隔著桌子惡狠狠警告他:你他媽你敢聯(lián)系他! 紀炅洙側(cè)臉避開酒氣,摁住一個快要滾到桌邊摔碎的酒瓶,跟岑期的猙獰相比,他看起來淡定太多:不然呢,你在這扭捏什么,給我做戲看? 你信不信 那你打,你要能出氣,我給你揍。紀炅洙指了指自己的顴骨,但你是為了出氣嗎?你要是把我們叫來還要演戲,那大家就不要做朋友了,勾心斗角太累。 岑期嘴唇顫抖,想給他一拳,但又承認他說的對,一邊把他狠狠往下按,一邊咧著嘴重新趴桌子:太丟人了。 徐豐瑞回來,岑期已經(jīng)哭上了,男生站在原地東張西望搖頭晃腦:這是哪條時間線?我穿越了? 進來。紀炅洙低著頭,沒見過男人哭啊。 徐豐瑞關(guān)上包廂門:他當初被掛網(wǎng)上罵基佬的時候死活就是不掉眼淚,怎么現(xiàn)在哭得哇哇的? 不一樣。紀炅洙蹬著桌子,靠反作用力把自己椅子往后拉,這才低著嗓音,那不是他前男友,那是他救命稻草,丟了救命稻草誰不哭? 徐豐瑞拉長音附和,他們其實都知道岑期遲遲拖著不分手,是因為岑期把自己放的太低了,他一直因為身份的少見和偏見而自卑,覺得好像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到另一個同類。 他想要的是當初敢在眾目睽睽下勇敢承認自己獨特和感情歸屬的那個男朋友,但人是會變的,可惜,他已經(jīng)不是你的同類了。 岑期哭了很久,但只是哭,他喝了那么多酒都不吐,后來聲音小了就被紀炅洙掏身份證登記酒店,然后翻他手機,徐豐瑞單手捏岑期的臉:你明天有課嗎同學,有課我們就請假,來張嘴啊說你密碼多少? 岑期很有骨氣,臉可以被捏扁,密碼不能說。 紀炅洙假模假樣地在旁邊煽風點火:我試出來了,他男朋友生日。 扯淡!我早換了! 跟他導員說明情況后,紀炅洙把人扔床上,發(fā)了半天呆:你放心嗎?你要放心我們就撤。 那好,撤! 然后兩個人猜丁殼,看誰回校拿換洗用品。 紀炅洙不幸中招:我看他酒品不錯,喝醉了都不發(fā)酒瘋,倒是你喝酒上臉,不知道還要不要趴廁所,你喝了多少,有一斤嗎? 反正現(xiàn)在還能說話。徐豐瑞嫌熱開空調(diào),要是我也倒了,那你一帶二也是倒霉,不過我應(yīng)該還能抗,熬到晚上睡一覺就好,幸虧你忌口不喝酒,不然三個直接一窩端,明天早上等挨批吧。 紀炅洙笑,簡單問了個清單就回校了。 但當然心情不好。 他心里有天平,向著誰自不必說。 收拾完東西,紀炅洙在路上就被人堵了,堵人的是個中年男子,看起來有點眼熟,紀炅洙眨了眨眼,幾乎立刻想起泛黃記憶斑駁的窗戶里面,毫不留情打人和蜷在角落被打的他和阮厭認識的伊始。 你怎么跟我外甥女分手了?對方上來就是咄咄逼人的方言,你知不知道我們養(yǎng)大女兒多不容易,你說不要就不要,你想過她嗎,你今天給我一個說法,不然我們要你的精神,精神賠償費 紀炅洙掃過他和他身后兩個同齡漢子:您是誰? 我,我是阮厭的舅舅! 紀炅洙看他擼起袖子,啐了一口在地上,眉頭擰起來,從對方滔滔汩汩的質(zhì)問里得出一些信息:我跟阮厭分手了? 岑期真是個預言家,今天刀了他。 不分手怎么,你害得我姑娘最近整天哭,殺千刀的,肯定是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賠錢,不賠錢今天這個事解決不了! 他嗓子很大,引得周圍人紛紛看過來,紀炅洙垂眼想了一會兒,突然笑起來,但眼底全是積攢的陰郁和不耐煩:舅舅,我知道了,但您真是看錯人了,我身上一點錢都沒有。 你怎么可能沒錢,你沒錢穿的那么好,吃的那么好! 借的啊!紀炅洙聲線放慢,做出特別神秘的樣子,您不知道啊,網(wǎng)上現(xiàn)在可以貸款了,利息低而且貸款完接著就打錢,很靠譜的,要不我教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