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
和解
沈清有掙扎著想要醒過來的片刻,但礙于藥效,只是微微動了幾下,復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里是走馬燈一樣的片段,從他們組成四人小分隊那時起,高中三年的點點滴滴,串成一條漫長的索道,她沿途徐徐走過,像是又重新經(jīng)歷了了一遍似的,又像是一個旁觀者,以另外一個視角再度審視了一回曾經(jīng)的自己和傅知寒。 她看見傅知寒拖著肥胖的身軀,一步不落的跟在她身后,兩只手里各提著滿滿一兜零食和租借的錄像帶,她想幫忙替他分擔拎一些過來,卻被他連連搖頭拒絕了。 最后還是她身手靈活的從他手中搶過一兜東西,跑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回頭對他做鬼臉,青春洋溢的臉頰上,笑容比盛夏的陽光還要燦爛。 當時她完全體會不到傅知寒那時的心境如何,只知道自己交了新朋友,哪怕能夠幫到朋友的一點小忙,也是令她非常開心雀躍的。 如今再以這夢中的視角回望過去,她仿佛能聽到傅知寒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因為急促而亂掉的呼吸,汗?jié)竦念~頭,不知何處安放的眼神。 明明想一直這樣注視著她,卻又怕自己這樣直視的目光會招來她的厭惡。 雖然是夢里,可沈清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胸口的疼痛,她拼命捂著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不聽話的眼淚卻順著手指的縫隙淌下來,灼燙到她的手背。 怎么會有這樣小心翼翼、清澈又干凈的感情? 在體會到傅知寒當時心情的這一瞬間,沈清甚至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這樣的感情,不值得被他如此珍重的對待。 她究竟有何德何能?能夠被他這樣喜歡? 在那個電話網(wǎng)絡并不發(fā)達的年代,失聯(lián)是這樣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高中畢業(yè)后的四人小隊各奔東西,她去往英國以后,漸漸的傅知寒斷了聯(lián)系。 她那時并不知道,失聯(lián)是傅知寒的刻意為之,只是她找不到他的蹤跡,而他幾乎對她的事情了若指掌。 他用那幾年的時間蛻變成了更好的自己,選擇了一個自認為恰到好處的時機重回她的面前,如他所愿,她傻乎乎的并沒有認出他,把他當成了另外一個人。 傅知寒是不愿再提起那個塵封已久的秘密的,過去丑陋不堪的那個自己已經(jīng)被拋棄在過去,他壓根不想舊事重提,所以就算沈清不記得從前的他,只是單純喜歡上如今的自己,他也從不曾介意。 可沈清卻一直覺得自己很罪惡,可能是心中道德感作祟,她認為自己可惡極了,明明是同一個人,她卻不曾察覺那是同一個靈魂,只忙著愛上傅知寒另一張完美的皮囊。 盡管傅知寒解釋過多次讓她不必介懷,但她還是會隱隱約約的感到不舒服,強烈的道德譴責感讓她無法就此心安理得。 可是即便她成了一個坐享其成的壞蛋,即便她愧疚不已,但她終于也看清了自己的本心。 年少的傅知寒是她的好朋友、好知己,而如今的傅知寒是她的愛人、她終身的伴侶。 她如今最該做的事情,是要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真正的心意。 傅知寒因為愛她而所做的一切,變成一堵堅實的堡壘,把所有的恐懼隔在遙遠之外的地方,沈清回望了一眼兒時看著母親尸體無助崩潰,大哭不已的自己,再度轉過身去,背朝著過去,緩緩邁開腳步。 跨過年少時的朝朝暮暮,眼前閃現(xiàn)的只有傅知寒朝她伸出的溫柔手掌。 我們既然不能救贖過去,就選擇與現(xiàn)在的自己和解吧,好嗎? 我決定放過自己,把自己交給你,完完全全的信賴你。 沈清知道,她醒來時,一定會看見傅知寒,就像她知道自己遇險了,傅知寒一定會趕來救她。 受夢境的影響,躺在病床上的沈清眼角滲出些許亮晶晶的淚花,還未睜眼,她便啞著嗓子開口喚道。 傅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