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煙味

    第二章

    蘇念昏昏沉沉睡著，噩夢一個連著一個，大多是艾瑞卡，偶爾穿插著她見母親的最后一面。她似乎在等一個人，但最終還是沒等到。

    蘇念在床上翻滾了幾下，被子悄無聲息落在地上，她蜷縮成一團，手抵住胃部掙扎著醒過來，與此同時一滴眼淚落在床上，殷進(jìn)去，不見蹤跡。

    蘇念在床上怔忡了片刻，胃部的灼燒感加劇了她的焦躁。反應(yīng)在身體上的疼痛向她發(fā)出預(yù)警，她已經(jīng)超過十二個小時沒有進(jìn)食了。可鶴行在這個房子里。

    蘇念如同雕塑一般，在月光下靜靜抵御著胃部叫囂著的疼痛，最終還是慢吞吞地起身，赤腳踩在地板上，如同貓兒一般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幸運的是，鶴行不在客廳。蘇念沒敢多看，只掃了幾眼就拐進(jìn)了廚房關(guān)上門。

    蘇念沒敢開燈，借著手機教程里微弱的光cao作著。

    蘇念做什么事情時總是專心致志，否則她也不能搞科研。但她實在沒有做飯的天賦。

    對著廚具茫然了半天，甚至不敢打開廚房內(nèi)的天然氣管道閥。

    吱呀

    蘇念聽到廚房門打開的聲音，隨后燈光亮起。

    是鶴行，是穿著一身家居服的鶴行，時間已至夜半，鶴行應(yīng)該洗過頭發(fā)，微長的額發(fā)被梳了上去，依舊有頑皮的碎發(fā)落下，反而多了一絲落拓。他一只手還放在門把手上，歪著頭看向蘇念。

    蘇念莫名有些自慚形穢，她剛剛睡醒，沒有洗臉，頭發(fā)亂作一團，手里還拿著一只碗試圖攪勻里面的蛋液，自己想想都臟亂極了，而鶴行從小就有潔癖，按照他之前的脾氣，看到她這個樣子必定要諷刺她幾句。

    果然，鶴行眉頭皺起。蘇念心跟著一顫，她想捂住耳朵，她可以想見自己接下來會有多無地自容，她甚至想奪門而出，離開這里，去哪兒都好，只要不要再見到鶴行，只要不是鶴行

    鶴行還是開口了：你怎么沒穿鞋就出來了？

    鶴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更柔和一些，可他rou眼可見面前的小姑娘眼圈兒泛了紅。鶴行有些懊惱，他想要上前抱抱她。

    蘇念卻如同受驚了的兔子，手一顫，碗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白的、黃的蛋液濺在蘇念腳上、腿上以及純白的睡裙上。

    蘇念本能地反胃，不敢抬頭看鶴行，她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難看極了，蘇念想后退，還沒動，就聽到鶴行厲聲喊道：別動！

    蘇念定住了，像是被念了咒一般，一動不敢動。

    鶴行大步過來抱起蘇念，蘇念一時之間反應(yīng)不過來，只嗅到男人身上皂莢以及煙草的氣息。

    蘇念不喜歡煙味，但煙味在鶴行身上她沒有太反感。

    鶴行一路將蘇念抱到客廳的沙發(fā)上。

    太久了。蘇念腦子里想。她好久沒有和人肢體接觸這么久過，蘇念感到眩暈，鶴行剛把她放在沙發(fā)上她便干嘔出聲，看著極其痛苦。

    鶴行腦中里莫名想到偵探的話。

    她因此患有肢體接觸障礙。

    鶴行感到憤怒，卻只能忍下想要撕碎罪魁禍?zhǔn)椎谋┡啊?/br>
    他本能想要道歉，卻反應(yīng)過來他不該知道，鶴行不該知道她在國外的事。最終只能平靜地給她遞一杯水，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她怎么了。

    蘇念臉色蒼白如紙，脆弱地仿佛要碎掉一般：沒咳咳沒事。蘇念醒過來之后還沒說話，聲音有些沙啞，自己有意識地清了清嗓：就是沒吃飯的緣故

    這個理由太蒼白無力了。

    鶴行卻像是信了，去洗手間拿了一條剛剛浸過水的白毛巾，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直接遞給蘇念，而是自己握起蘇念的腳踝擦拭了起來。

    他似乎在試探，或者不是試探，他只是太心疼了。

    蘇念躲了一下，沒躲開，面色越發(fā)透明，她似乎又想干嘔，但自己忍了下來：煙味！

    鶴行抬起頭，平靜地望著她。

    他們的少年時代似乎很少有如此平和相處的時候。

    蘇念開口后反倒也跟著平靜了下來，她想起他們年少時的事，這像是窒息后難得的一口新氧，她也有點像曾經(jīng)的她了，她努力回憶著、模仿著，表情逐漸帶了傲慢：鶴行，我討厭你身上的煙味，你不要靠近我。

    鶴行卻是笑了，眼神中跟著帶了挑釁，挑著眉毛看著蘇念，手上動作不停，將蘇念身上的蛋液擦拭干凈。

    隨后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門卻沒關(guān)。

    蘇念沒有最開始那么緊張，但依舊不大自在，她腳踩在地板上想要回房間。

    廚房內(nèi)卻傳來鶴行懶洋洋的聲音：蘇念，坐在那里別動。

    蘇念如同被主人點到名字的貓兒一般僵硬，她有些不可思議，她還當(dāng)真坐了回去沒有動。

    廚房里傳來清掃的聲音。隨后鶴行似乎做了什么，空氣里很快就飄散出米香。

    沒多久，鶴行走了出來，關(guān)上門，手里卻是空空，無視蘇念暗含期待的目光，轉(zhuǎn)身進(jìn)了浴室。

    浴室里傳來嘩嘩水聲，蘇念卻越發(fā)的沮喪，頭慢慢垂下，像一只自閉的貓。

    鶴行從浴室中出來時頂著一頭濕發(fā)，脖子上掛著毛巾，身上換了一套系帶款睡衣。

    蘇念嗅到一身濕漉漉的水汽，鶴行沒看她，轉(zhuǎn)身又進(jìn)了廚房。

    鶴行看她時她渾身不舒服，鶴行不看她時她反倒好奇他在做什么。

    鶴行從廚房走出來，手里拿著一只碗。

    蘇念看著碗，又看著鶴行。

    鶴行卻坐在她身旁，用瓷勺攪了攪，散著熱氣。

    蘇念更加自閉，她忙活了半天，結(jié)果將自己搞得狼狽不堪還什么都沒吃到，鶴行卻沒花多少時間，中間還去洗了澡，結(jié)果熬了這么香的粥。

    蘇念低著頭不肯看鶴行，之前這種事也發(fā)生過，她貪玩錯過了飯點，mama和繼父去旅行了，阿姨回家了，她沒東西吃，當(dāng)時鶴行也是嘲笑地看著她，當(dāng)著她的面煮了一碗泡面自己吃掉了，她餓著肚子睡了一夜。

    這次應(yīng)該也是一樣。

    一只勺子在蘇念不經(jīng)意時抵在了她的唇上。溫?zé)幔瑤е紫恪?/br>
    蘇念錯愕抬頭，鶴行卻依舊平靜看著她：看我做什么？你現(xiàn)在只能喝白粥。

    蘇念受寵若驚一般有些驚慌，往后仰了仰，囁嚅著：我我自己喝就行。

    說著慌亂去夠粥碗，卻不小心碰到鶴行的手，觸電般的彈了回去。

    鶴行嘆了一口氣，將粥碗放在茶幾上。自己則側(cè)過身將蘇念抵在沙發(fā)靠背上。

    蘇念僵硬地向后靠，直到自己和沙發(fā)之間沒有任何縫隙。

    鶴行卻不容蘇念躲過他的視線：念念我剛剛?cè)ハ戳嗽?，身上沒有煙味了。

    蘇念腦子嗡了一聲，她沒辦法解釋自己之前的行為，她不能說自己在騙他，也不能說自己到底怎么了。最終卻是荒唐的、超乎自己想象的由著鶴行給她喂了大半碗的粥水，剩下的小半吃不下被放在茶幾上。

    鶴行沉默不語，抱起蘇念想要將她送回臥室。

    蘇念再次僵硬：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沒穿鞋。

    你你可以幫我把鞋拿過來！

    你指的是讓我用手將你穿過的拖鞋拿過來？

    蘇念無言。她忘記鶴行是個潔癖狂魔了。與此同時又有一絲疑惑，他他不是剛給她擦過腳嗎？

    鶴行將蘇念放回床上，隨后低著頭離開，關(guān)門前皺著眉頭將蘇念室內(nèi)的溫度由十五度調(diào)到二十四度。

    蘇念聽到關(guān)門的聲音，過了很久才慢悠悠站起來，從衣柜里找出一條干凈的睡裙換上，隨后看了一眼遙控裝置，又將室溫調(diào)了回去。

    鶴行站在蘇念門前沒走，他用盡全身力氣克制住自己想要回去保住她的欲望。

    他近乎自殘的回憶著蘇念的每一個動作。

    他的念念被惹惱了會還嘴，生氣了會打人。

    他的小姑娘鮮活而熱烈，永遠(yuǎn)像是一個開心的太陽。

    可如今的她變成了一株易碎的玫瑰，身上散發(fā)著隨時凋亡的氣息。

    他原本嫌太陽光芒刺眼，可如今有人毀了他的太陽，將她折碎，讓她遍體鱗傷痛不欲生，讓她敏感脆弱蒼白病態(tài)。

    鶴行感受到一股近乎無力的痛苦。他之前對她太過惡劣，他從未想過他們再次見面會是這個結(jié)果。

    她怕他?；蛘哒f，她怕這個世界。

    她受了太多的傷害后，她深深厭棄著這個世界。

    作話：下章坦白局，鶴行開啟套路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