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婚吧
我們離婚吧
蘇余好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并沒有看到沈似。 只給她發(fā)了一條信息:我出去一下,你記得吃早餐。 她洗漱好,去樓下自助餐廳吃了早餐,再回到房間看了一小時的電視。 可沈似還是沒有回來。 他也沒有說去了哪,蘇余好有些不安,而這種不安在撥給沈似,他按下接聽鍵的時候放到最大。 聽筒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一個尖利的、充滿攻擊性、熟悉的中年女人。 背景是十年如一日的,麻將嘩啦啦被打散,煙霧繚繞的嘈雜。 還有沈似珠玉般清涼的嗓音。 蘇余好下意識掛斷了電話。 她胡亂踩上鞋子,抓了大衣就從房間沖了出去,冬日的風很大,呼嘯的從她耳邊劃過,臉頰一片刺痛。 攔了一輛出租車,向那記憶中的破舊街區(qū)開去。 如今的荔市與過去有很多不同,建立許多光鮮亮麗的高樓大廈,年輕人也更愿意留下來在家鄉(xiāng)工作,整個城市改頭換面。 蘇余好也曾想過,總有一天她可以心平氣和的回到這里,給自己找很多很多的安慰,從新鮮血液那里得到足夠多的愛,她就可以和過去和解,變成一個無所缺的人。 可當出租車緩緩看見街景熟悉的老街區(qū),那種苦澀、無法呼吸的心情鋪天蓋地的涌上來。城市會更新,樓房可以拔地而起,但不能否認的是,那些過去的痕跡不會徹底的消失。 車子在那條坡陡的小路停下。 蘇余好一下車,天空在那一刻飄飄揚揚的下起了雪。 北方卷地,天色陰霾,那鵝毛般的大雪亦是悲傷緩慢的,壓抑很久了的落下,行人來往的動作似乎也隨之停滯,含混,一下子又消失在視野。 色調(diào)非黑即白,那是漫漫寒冬的爪牙。 她看見沈似出現(xiàn)在那條狹窄小路的盡頭,鼻尖通紅,吐出來的白色水汽模糊了他的英俊的眉眼。 他朝她走來,墻與墻之間的小路,背景是不甚明媚的天光,晦暗卻不動聲色的勾勒出了他的輪廓,他像在發(fā)光。 沈似站在她面前,復雜難言的哽咽終化作一個擁抱,沈似將蘇余好溫柔的抱到懷里,微微俯身,摸著她的長發(fā),身體相貼,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物品。 涼絲絲的雪花落在她的頭頂,眉毛,希望可以用一個漫長溫暖的擁抱,一顆心,將它們?nèi)诨?/br> 好久好久以后,蘇余好推開了沈似,眼中無波瀾,語氣平靜,沈似。 我們離婚吧。 站在她面前的沈似身體僵住,臉色發(fā)白,難以置信的看向她的眼,緊繃的喉嚨艱難的發(fā)出聲音,你說什么? 蘇余好靜靜的回望他,一雙明眸像靈犀的小鹿,開口卻殘忍,我說我們離婚吧。 沈似:理由。 一顆心像被生生掏出來,扔到冰天雪地里,他看向她,大腦有片刻空白,僅有的那一絲理智,其實也不想用來問這些話。 我很討厭我過去的家人,我不想跟他們再扯上一點關系。你為什么要找過來?沈似,你是我一個人的,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你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來這里? 她兩眼通紅,聲線顫抖,如你所見,你找了他們,你再也不是我想要的人了。我們結束了,滿意了吧! 雪越下越大,有將人都埋沒的趨勢,風的聲音像在高聲哭號,站在上風口的沈似一身白雪,像個雪人,眼神灼熱,幾乎要將她的心燒出一個洞。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冷靜,一把被天使撒過星砂的嗓子,眉目冷清,這就是理由? 沈似笑一笑,長相溫柔的人笑起來都很深情,蘇余好,你把我當什么了?我是你的玩物嗎?寵物? 我是人,我會覺得悲傷,我會心疼,我也會犯錯,你不能這樣傷害我。我再問你一遍,你說你要離婚,是不是? 有一口鐘在蘇余好喉嚨上懸著,她眼含淚光,好幾次想開口,好幾次又只是抿了下嘴唇。 不過她想,還是算了。 算了。 她覺得好累好累,也覺得自己根本不配,沈似離她太遠了,以至于他根本沒辦法站在她的身邊。 如果沈似都不可以,那就算了。 她抬頭和他對視,沈醫(yī)生的眼神并沒有他的語氣那么咄咄逼人,反而眸子發(fā)亮,靜靜等待著。 當他望著她的時候,都是滿眼的柔情蜜意,她快要溺死在這樣的愛意里。 可蘇余好是殘忍的,她決然的,我們算了吧。 一把長劍猝然插進跳動的心臟,沈似眨眼,緩慢的眨眼,白雪映著他的面容,比落雪更落寞。 他搭在蘇余好肩頭的手凍得僵硬,垂落回身體兩側。 蘇余好清楚的看見他扯出一個笑,像是在同她告白,不愛笑的沈醫(yī)生,為什么可以用這樣溫柔的方式和她說再見。 他就笑一笑,又被巨大的悲傷感吞噬,行尸走rou般轉身,朝反方向走去,走進人潮里面。 沈似的背影消失。 一陣寒風吹來,將她從內(nèi)到外貫穿得徹底,原來風吹過來的時候這么冷啊,沈醫(yī)生剛剛是一直給她擋著風的么? 沈似,他冷不冷啊 蘇余好崩潰的蹲在街邊,在凜冽的北風中抱著身體痛哭。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小販推著賣紅薯的小車吆喝著路過,暖融融的甜香飄散開來,竟有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興許是看她哭得可憐,那小販半路停下,從爐子里翻出一個冒著熱氣香噴噴的烤紅薯來,走到蹲在路邊垂著頭抹眼淚的蘇余好身邊。 把散著誘人香氣的烤紅薯推到她面前,請她吃。 蘇余好的心抽痛,她哪有什么心思吃烤紅薯,她感覺自己難過的快死掉了。 她搖搖頭,想讓那小販別管她。 可那小販不依不饒,像個啞巴似的,只是一個勁兒的往她手里塞烤紅薯。 我不吃!你別再給我了!不要管我了行不行?你! 她轉頭的瞬間,話語卡在喉嚨里再也發(fā)不出來,只是愣愣的看向蹲在她身邊的人。 簡潔的黑色長羽絨服,連著帽子上那一圈毛絨絨在隨風輕輕動,他那雙星河隱隱的眸子,高挺筆直的鼻梁,柔軟的唇,他左頰上那顆極淡的痣。 沈似的眼眶濕潤,情動而深沉的望向她,身上帶著淡淡的煙草味道,與這天地間清新泠冽的雪氣向她撲來。 她聽見沈似親口說,你別趕我走。 我不能沒有你。 他們愛是誰是誰,都跟我們沒關系。 我們一起回家吧。 沈似的眼睛紅了,比兔子紅,比她還紅。 棄甲拋戈的愛一個渾身是傷的人,就用rou體去承受刺猬的刺,擁抱她,融化她。 蘇余好以為沈似是以這樣的心情去愛她。 沈似卻以為是他離不開蘇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