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荒唐言
5.荒唐言
近午時的烈日燙得人心惶惶。 行刑的官吏正凝著眉,手中執(zhí)著刑令,間或覷一眼天色。 圍觀的百姓三兩成群,結(jié)隊竊竊私語。 沈硯歸泰然地睜著眸子,一眼便瞧見了隱在人群中的曲小九。 當(dāng)年撞入他懷,淚盈滿睫,半邊瓷色小臉高掛巴掌印的少女,此刻正雙眸直直鎖向跪在邢臺上的自己,檀口輕啟,粉唇囁嚅著依稀吐出幾個字眼。 沈硯歸迎著烈日,微瞇了眸子,仔細(xì)將她唇齒間的字句辨認(rèn)。 沈硯歸,我們兩清了。她如是說道。 沈硯歸斂下眉眼,黝黑的眸子探不清神色,骨節(jié)分明的大掌緊握成拳,唇角勾了弧度輕笑。 如何能算兩清,他與她終歸是兩清不了的。 正午時分逼近,官吏額間早便沁出了一層虛汗,奈何遠(yuǎn)處并未有意料之中的快馬加鞭。 官吏踹著一顆惴惴不安地心,執(zhí)著刑令地手顫了又顫,終是緊閉著眸子咬牙道:行刑! 屠夫領(lǐng)命,仰頭喝了一壺酒,對著打磨鋒利的刀刃傾吐。酒水穿過刀刃,濺淋在干涸的地面上。 沈硯歸背脊直挺,雙眸懶散地搭著,絲毫未有大勢已去的架勢,仿佛他現(xiàn)下并非置身在刑場之中,即將送了命。 眼瞧著屠刀毫不留情地利落砍下,刀刃上的日光灼燙了雙目,曲小九眸子一閉,別過眼去。 然她預(yù)料之中的聲響久久為起,只聽得一聲石子擊打在刀刃上發(fā)出地刺聲,便再無下文。 曲小九當(dāng)即睜開了雙眼,只見屠夫執(zhí)著刀,步子不穩(wěn)的連連后退幾步。 沈硯歸的眸光緊抓著她不放,而行刑的官吏一臉如負(fù)釋重的神情。 她心中陡生疑惑,略微不安地偏轉(zhuǎn)過頭,就見后方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內(nèi)侍收回了手,從懷中掏出明黃色的圣旨。 曲小九死盯著圣旨,貝齒緊咬著唇,掩在袖口中的玉指深掐入掌心。 她千算萬算沒料到,圣人委實偏愛于他,即便是定了罪,沈硯歸還能逃脫王法,將所有的罪責(zé)推在旁人身上。 內(nèi)侍宣讀完一張圣旨,又接著從懷中拿出一封密信,幾步向前遞交給沈硯歸。 沈硯歸松緩了被枷鎖束縛的身子,修長的指節(jié)慢條斯理地啟開紅封,一目十行后,倏地抬眸對著內(nèi)侍莞爾一笑,低聲說了幾句。 曲小九并不知曉沈硯歸說了什么。 下一瞬她便被藏在人群中的內(nèi)侍打中了后頸,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卻發(fā)覺自己的身子陷入柔軟的被褥中,身上還蓋著一件玄狐裘的披風(fēng)。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精雕玉琢的貴氣,曲小九緊抿著唇,一舉掀開明黃色的紗幔,翻身離了床榻。 這處內(nèi)寢約莫只是個容人小憩的地方,她輕踮著腳,緩步逼近門簾。 直至湊近了,方迷迷糊糊地聽得外間傳來的聲響。 曲小九步子一頓,豎起了耳朵貼著門簾正待細(xì)細(xì)聽上幾句。 卻不知怎的,簾子忽動,蒼白的指骨倏地搭上她垂下的皓腕,將她輕扯了出去。 曲小九一時踉蹌,撞入他懷中。 沈硯歸徑直扣著她的手,十指相纏。 他眉眼低垂,唇角含著笑,指腹輕擦過曲小九頰邊的碎發(fā)落在她下頜:怎么醒了也不喚為夫一聲?可還覺困乏? 他目光一如既往地溫柔似水,眼底摻雜著愛意,溫?zé)岬拇笳颇笾氖直车吐晢柕溃哼€未醒過盹兒嗎? 曲小九蹙著眉,只覺渾身都似是起了一陣惡寒。被扣著的手如何也扯不出沈硯歸的掌間,她沉下臉嫌棄道:沈硯歸你放手! 沈硯歸唇角一直含著笑,見此也不惱,而是放柔了嗓音,低下頭在曲小九的額間落了吻,似是由著她使小性子:是為夫不好,九兒莫?dú)饬恕?/br> 可要用些奶提子?沈硯歸的薄唇劃過曲小九的唇邊,觸及她緊抿的粉唇,眸色一暗,卻又克制地抽了身。 沈卿若是再不落子,這局可得算朕贏了?忽而一旁傳來話音,曲小九心頭一凜,整個人赫然僵住。 只見當(dāng)朝的圣人,隨意地靠在一側(cè),手邊放著一盤黑棋,正抿了一口熱茶打趣地瞧向他們二人。 曲小九實非蠢笨之人,因此一下就知道了自己身在何處。她顧不得再整理儀容,猛地跪在地上,喉間帶著些許沙啞。 圣人下的那道旨意,奴婢不服。奴婢斗膽,求圣人重審此案,還家父一個清白。 曲小九深知自己此舉非逾矩可言,屬實乃大不敬。 然坐在上首的圣人,只是噙著似笑非笑的神色,散著浩蕩的龍威壓得她險些喘不過氣。 沈硯歸開口輕喚了聲:陛下。 圣人才勉為其難收回了威壓開了尊口道:曲氏你且先看了這兩封信再下論。 曲小九雙手恭謹(jǐn)?shù)亟舆^,當(dāng)著圣人和沈硯歸的面,仔細(xì)地拆封查閱。 甫一看到兩封信的頭一個字,曲小九便被驚得睜圓了眸子,不可置信地顫著雙手望向波瀾不驚的圣人。 待欣賞夠了曲小九的這幅模樣,圣人才噙著笑,接著解疑道。 你尚且能用左手仿了沈卿的字跡偽造書信,那旁人為何不能仿了你父親的字跡挑撥兩國邦交? 沈卿受朕旨意審理此案,他為人從不偏頗,也信你父親必是蒙受了冤屈,從而一直奔波忙碌于此事。 奈何沈卿追查到的線索悉數(shù)指向你父親,然你父親只字不言,甚至還自戕于獄中,徒留下一張以血寫成的罪己書,將所有罪名擔(dān)在身上。 曲小九高聲辯駁,她紅著雙眸,站直了身子,手中將那兩封信捏得死緊:我不信!家父為人光明磊落,一生秉承忠君愛國之道,他絕不會做下此等滔天大罪,他定是受人構(gòu)陷的!這案子委實斷得荒唐! 小九內(nèi)心實際想說的其實是活該! 奈何不符合古言和人設(shè),只能說句兩清?!竟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