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新年快樂

    留學(xué)的生活既是豐富多彩，也是漫長孤寂的。

    學(xué)業(yè)終于在假期來臨前告一段落，梁池溪在玻璃落地窗前喝著咖啡，外面夏季的暉陽映亮沙灘，海平面是閃耀的粼粼波光。

    在歐洲見慣了中古建筑，愛琴海的浪漫讓人心曠神怡起來。

    他過來陪容芮華度假。過去兩年，兩個人的時間就像錯亂的線，完美地擦肩，聚多離少。

    電視里放著不熟悉的語言頻道，他簡略地吃完早餐，想著期末時教授給他的提議。

    他在這待得并不久，航班臨飛前，和mama吃最后一頓飯。

    長大的意義其中之一就是會脫離家庭，從一直保護自己也約束自己的繭中脫離出來。

    他享受著成人的完全自由，卻也眷戀愛。

    當(dāng)日出從海的盡頭抬頭時，梁池溪將疊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放進(jìn)行李箱。

    夏日的航班總是延緩，他有幸看過無數(shù)次日落巡演，璀璨的光層中，他想，如果此刻牽著她的手，還可以摸到一枚戒指，聽她被擾亂夢境的小聲叨念，就好了。

    空姐走過來提醒，親愛的乘客您好，航班即將起飛，請將手機調(diào)至飛行模式。

    他的耳機里播放著伍佰的，在摁下靜音前一秒剛好唱過：月亮掛在星空，牽絆著你訴情衷。

    有人聽歌詞像照鏡子，有人卻能感慨自我。

    他的情衷，在青蔥氣盛的年少，提上了漂亮的答案。

    那些高分答卷，金榜題名，都不是他的驕傲。

    能和喜歡的人，在或寂靜或喧囂的人潮中找到彼此，相擁，看心間隱晦卻皎潔的月亮，才是他的驕傲。

    那個夏天梁池溪路經(jīng)了塞納河，他想起十七歲時看過的紀(jì)錄片，名為。在過往起伏的閱歷中，這樣平淡記錄著河流和愛慕河流的人的紀(jì)錄片，不該占據(jù)太多記憶空間。

    可如今他站在這里，站在河畔，站在水流，光影，酒桌，沙船，車流與人群之中，忽然明白了伊文思的偉大。

    他在轉(zhuǎn)機的路上遇到了狂風(fēng)天氣，飛機延誤的時間里他在黑夜里坐在候機廳，身邊路過都是異國面孔。

    梁池溪靜靜地坐在那，在筆記本上寫上。

    我們該用什么留住夏天呢？

    用湖面，夕陽，回憶，花火，日落，戀愛，以及永遠(yuǎn)都會到來的下一個夏天。

    他的夏天，永遠(yuǎn)在越過寒冬，朝他跑來。

    *

    楚楚拒絕了社團學(xué)姐邀請她一起跨年的請求，道過謝后便推門出了活動室。

    國內(nèi)已經(jīng)是寒冬臘梅，鋪天蓋地的冷空氣席卷了她讀書的城市，氣象臺發(fā)布的暴雪預(yù)警，讓人連心都瑟瑟發(fā)抖起來。

    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被吹得脖子都縮進(jìn)去。心里默念著，還有多少天結(jié)束這一年。

    舍友都出去約會了，今天是平安夜，哪怕是單身，也聚集了三五好友湊熱鬧。

    楚楚偶爾往火熱的地方靠，但更多的時候，她需要獨處多一點。

    大學(xué)的課業(yè)很繁重，李昭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抱怨了好幾回，甚至說出好想回到高三喘口氣這樣離譜的話。

    她們大學(xué)沒能考到一起，李昭留在了本市，留在了多雨，逢換季又會被臺風(fēng)光臨的季風(fēng)城市。

    我們這里今天下雪啦。楚楚推開陽臺門，一手拿電話，一手拿可可，巧克力的味道濃郁又芬芳，沁得人渾身都暖起來。

    李昭在那頭興奮地大叫，嚷嚷著要她裝一點寒假的時候帶回來。

    話題過了幾輪，李昭問她，今年跨年夜要和誰過。

    要不我買機票過去吧？你過來也可以。就當(dāng)回家了。

    馬上就要放假了，跑來跑去多麻煩。

    楚楚扣了扣手機殼。

    況且

    今年，梁池溪就要回來了。

    *

    從前楚楚總覺得，戀愛是要像一塊被熱熔的糖果一般甜蜜黏牙，才算得上合格。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別人的標(biāo)準(zhǔn)。

    她和梁池溪的聯(lián)系并不多，更多的時候他們都在做各自的事情。忙起來甚至一周都不會打一通電話，卻能每晚入睡前收到他發(fā)過來的歌。

    這樣留足距離，又扯不斷的羈絆，或許更有利于他們各自強大和成長。

    他爸爸已經(jīng)組建了新的家庭，前段時間聽說政途出現(xiàn)了塊絆腳石，頭疼得夠嗆。

    梁池溪回國的次數(shù)和留下來的期限都不多，可楚楚卻并不覺得難熬。

    高中畢業(yè)那年，他們一起去了寺廟。沒有刻意去求姻緣，也不拜佛懇求他成全有緣人，只買下紙符，綁在門口的樹梢。

    好事多磨。

    他這樣寫。

    楚楚已經(jīng)過了非得一個人給予她精神力量才能過活的年紀(jì)，梁池溪的離開和遙遠(yuǎn)的陪伴，對她來說，既不至于承擔(dān)失去的痛楚，也不至于墜入愛里迷失目標(biāo)。

    她還是留長發(fā)，只是染了乖巧的黑。本就精致的臉蛋又舔了幾分清純，機場的等候里，路過被側(cè)目的次數(shù)和廣播里的播報聲一樣讓人煩擾。

    寒風(fēng)重重中送來她朝思暮想的面孔。

    他還是那樣，黑眸有神發(fā)亮，看到她的時候會褪去滿眼漠然，盈滿柔軟，接住她。

    如果愛是枷鎖，那上面肯定也紋滿了愛心圖案。

    就算被套牢，也能開心到在夢里歡笑。

    *

    跨年夜的雪下的很浪漫，紛紛揚揚，鵝毛一樣輕柔落下，好像帶著祝福，飄在空氣里。

    梁池溪牽著她的手，漫步在茫茫白色鋪蓋的街頭。

    圣誕節(jié)剛過不久，有些店鋪的圣誕樹仍舊亮著漂亮彩燈，街頭悠長舒緩的音樂輕揚，人潮里，前方的路有些看不清。

    他們沒有目的地，就這樣隨意地走。

    路過廣場中央站著買冰糖葫蘆的大叔，楚楚在挑選草莓還是山楂。

    都要吧。梁池溪掏出錢夾來，我的小朋友不需要做選擇。

    不太好吃。楚楚砸吧砸吧咬著外面的糖層，里面的水果被包裹太久，已經(jīng)失去了原來的味道。

    給你吃。她皺了皺眉，揉了揉腮幫，山楂酸倒牙了。

    她舉起手來，竹簽上剩下兩個。梁池溪沒接，就著她的手兩三口解決掉。

    看他也被酸得皺起臉來，楚楚嘿嘿笑出聲。

    梁池溪抓她的手稍微用力捏了捏，示意她少幸災(zāi)樂禍。

    你不好了。她開始裝，你都舍得捏我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嗯。梁池溪應(yīng)了，我變粗暴了。

    楚楚被他的坦然驚得愣了，真的有人臉皮這么厚啊。

    床上也是。他嘴巴里還都是冰糖的甜，你要不要試試？

    跨年夜的房間很難訂，好在梁池溪是個喜歡做計劃的人，他在年前都打算留在這里，等楚楚考完試再一起回去，所以早早預(yù)定了酒店。

    落地窗拉開就是漫天夜色，對面的高樓林立，漂亮耀眼的廣告牌上投放著奢侈品牌，不遠(yuǎn)處就是樓鐘。

    他們在雪夜里擁吻，拉扯著脫掉對方身上的衣服，像曾經(jīng)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的親密那樣，撫摸對方的身體，直到融為一體。

    楚楚躺在窗前的沙發(fā)上，沒開燈的房間只能靠敞開的窗戶照亮。

    樓下有人在跨年，倒數(shù)聲隱隱約約能聽見。

    在高潮的瞬間里，她掉了兩滴眼淚，被梁池溪捧著臉親親吻去。

    鐘聲響起，凌晨了。

    新的一年。

    梁池溪。她抽抽鼻子，聲音還帶著哭腔，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他在用濕巾給她擦，而后扯過毯子將她裹住，抱進(jìn)懷里。手不知道從哪里變魔術(shù)，掏出一個盒子里。

    楚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把鉆戒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

    他的吻又湊上來，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新年禮物。

    哦。她好不捧場，意思是求婚的時候還會送我一枚，對吧？

    梁池溪氣笑了，你想要也可以。

    那我要八克拉的。

    雪越下越大了，室內(nèi)開著地暖，溫度正好。他們相擁在月色和白雪面前，等待著黎明和未來。

    楚楚好困了，但舍不得浪費這點和他在一起的時間。

    可是熬不住通宵，她睡覺前喃喃道，要是能一直不分開就好了。

    會的。他輕輕地答，我數(shù)學(xué)很好，我一定會找到讓我們再也不分開的公式。

    真的嗎？

    真的。

    騙我是小狗。

    嗯。

    她放下心睡去。

    梁池溪摸著她額前的發(fā)，輕輕撫弄著哄她。

    就要天亮了。

    黎明從遠(yuǎn)處投出光芒，耀眼且奪目。澄亮的光讓人心覺溫暖，日歷上從此翻了一頁，多少起點被重新標(biāo)記。

    而他的未來。

    在前方，也在他的懷里。

    *

    寶貝們新年快樂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