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高嶺之花4
染指高嶺之花4
不得不說陸森沉挺有號召力,短短半個月便拉起了一支隊伍。鄭曼玲隨他到了營地,大家摸不清她的來路,一時間不曉得如何稱呼,看帶隊的陸教授態(tài)度不冷不熱,拿不準他們關系好壞,只覺氣氛微妙,勉強寒暄了片刻,找不到共同話題,便陷入了沉默。 正說話,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前方,下來一名同曼玲年紀相仿的清秀的姑娘,一身淡青的運動服,宛如遠山疊翠,又下來一個穿黑大衣的男人,兩人互相道別后,姑娘向他們走來。人群中竊竊私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類的陳詞濫調不斷灌入鄭曼玲的耳朵,她撕扯著隨意折下來的草葉,湊趣般的但笑不語,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那個姑娘先是規(guī)規(guī)矩矩和陸森沉問候,稱呼他是老師,彼此見過。幾個熟人正要和她招呼,她驀地發(fā)現站在一旁的鄭曼玲,有些訝異,旋即來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很久不見了,鄭師姐。 曼玲挑了挑眉,笑容帶點夸張,客客氣氣同她握手:你好呀,宋教授。 她略微靦腆地說:哪里的事,您取笑我了。她說話已經沒有絲毫山西口音,學得八九分居住地的腔調,不過那股溫柔靦腆的女兒情態(tài)一如往昔,不像曼玲有脂粉光澤,顏色青嫩,色如嫩筍。這位是小鄭曼玲一屆的師妹,名叫宋靈雨,陸教授門下女學生很少,宋靈雨得其青眼,脫穎而出,同輩們無不服氣。 有人聽到宋靈雨稱呼曼玲是師姐,料想這位也是陸森沉的高足,趕忙擠到跟前表示關切:原來這一位也是師姐呀,失敬失敬,您在哪里高就? 曼玲不忌諱,笑嘻嘻地說:我呀,退學以后找份工作混著唄,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好歹能養(yǎng)活自己。 那人好生沒趣,情知說錯了話,見她笑嘻嘻的不像惱火,但說得委實直白,好不尷尬。這群人長年泡在象牙塔里,甚少理會俗務,更別說和生意人打交道了,此話一出更是無話可說,好在宋靈雨出面說話:大家看看裝備齊全不齊全,待會兒車隊來了咱們就出發(fā)。 眾人找到事情忙,紛紛散開,各自查點。宋靈雨主動來問曼玲:師姐,要進山了,山里蛇多,自己得備著些蛇藥以備不時之需。她從藥品問到衣物食水,樣樣不落,末了寬慰她:沒事兒,老師的野外考察很有經驗的,他帶隊絕對沒問題。以前我們她忽然意識到這不是個好話題,馬上打住,笑了笑。 鄭曼玲想說他和我沒關系,又覺得這話古怪,別人未必相信,反而徒增煩惱,便沒有說。她嗅到宋靈雨身上散發(fā)一股很淡很奇特的味道,不難聞,不像女式香水的氣味,有點兒草藥味的意思。 陸森沉走過來,向著她說:你和我一輛車。小宋是助理,要記得照顧兩個新人,他們是二年級的研究生,第一次外出。宋靈雨向曼玲點了點頭,去召集大家按照計劃乘車。 曼玲乏了,車子一來,馬上開門上車,司機微微訝異,笑著望了兩眼后視鏡,覺得這姑娘頗有氣勢,派頭像是坐豪華跑車。曼玲懶得理會別人的打量,等車開動,她發(fā)現除了自己,沒人和陸森沉同乘,他像是料定自己會胡來,捆在身邊看緊呢。剛和宋靈雨說幾句,他過來打斷,怕她胡作非為,禍害得意門生,打算貼身監(jiān)視。 果然,不用她套話,陸森沉淡然地開口:宋靈雨訂婚了,注意一下言行,不要影響別人的生活。 曼玲覺得好笑,雙手插兜:我一介良民影響她了?再說了,不還有您老人家看著嗎,教不嚴,師之過,和我什么干系? 司機掃了掃后視鏡,見后座的姑娘臉上雖帶笑,眼神著實兇惡,話語也有些火藥味,他竟然誤會她因為別人吃醋,生怕兩人一言不合吵起來,不等陸森沉回答,堆起笑容,讓圓臉更加圓胖,憨笑著問:我看你們倆在談著呢? 她嗤笑一聲,扭頭看路旁的密林:談崩了。 司機憨厚,打著方向盤,盯著前面泥濘的土路:哎呀,姑娘,找文化人多好,知書達理,又不像我這樣風里來雨里去這這這這車子開上碎石鋪成的小路,顛簸不已,司機舌頭直打顫,曼玲好笑,還沒笑出聲,人便往車頂彈跳,皮球一般,幸虧她系上了安全帶,勒緊了腰腿,才沒撞頭。 車子跌跌撞撞,顛簸得厲害,人坐在里頭,像是在蹦床上,看東西都是上下左右晃動。曼玲感覺自己腦袋都要晃出對沖傷了。折騰了快兩個小時,車子停在路的盡頭,前面是長滿野草的山坡,他們要從這里進入原始森林。她坐著的時候感覺還好,一下車,腿竟然有點發(fā)軟,一陣陣惡心,陸森沉給她水,她搖手不要,轉過頭干嘔了十多分鐘。 司機師傅于心不忍,婆婆mama地輕聲勸:大妹子,聽我一句勸,這世道好男人不好找呀。 曼玲壓抑住嘔吐的沖動,憋出一句話: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后面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到了,宋靈雨下了車,從包里摸出一個藥盒:不好意思,早該給你的,這是暈車貼。 沒用,車晃得和顛勺似的。嘔宋靈雨扶著她去旁邊坐了快半個小時,才逐漸緩過來。陸森沉在路口組織隊伍修整,確定徒步的方向,心里有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憂慮,鄭曼玲在家里甚是精壯,開始動真格就成了弱女子,然而他不便和隊員們說出原委,只是閉口不提。 接下來的兩三天,鄭曼玲出奇的安靜,一切行動聽指揮,判若兩人,簡直像得了自閉癥,陸森沉發(fā)現了這一點,但他不擅長談心,便沒有深究。 這天早上,曼玲睡不安穩(wěn),起得比較早,她走出帳篷,見到霧蒙蒙的山林,陰翳的夜色尚未完全消退,森林深邃野性氣氛不像公園那樣淺白平和。大約十年前,她曾經幻想過自己野外考察的光景,同行的伙伴有友好的,也有討厭的,和那些熟面孔一塊兒,不見得比現在好,以前沒得選,起碼現在是她自己選的。 她信步往前走,有一片不大的草地,走到半途后知后覺自己沒穿雨衣和鞋套,幸好這兒沒有無孔不入的螞蟥。她走到邊緣,碰上了獨自觀察的宋靈雨,她依舊微笑:師姐,起得好早。 你也早。她回了一句,想起陸森沉說過宋訂婚了,眼睛刻意往對方身上掃了掃,她沒戴耳環(huán)項鏈,獨獨手指上一枚戒指,是那種看著很貴線條冷硬的牌子,估計是情侶款吧。 宋靈雨敏銳地察覺了曼玲的目光落點,停下筆記,看了一眼戒指,略帶羞赧地解釋:別人送的。 挺好的,這牌子不便宜。曼玲基于誠實原則,給出一個算是贊美的評價。說完了這句話,兩人都愣住了。 噢!慢點,左邊! 兩人聞聲望去,前方有一座懸崖,采藥人雙腳接觸陡峭得近乎垂直的山崖,幾乎是站立在上頭,動作輕盈,嫻熟地辨認和采摘縫隙中生長的植物,腳下不帶動一粒石子,而他的安全措施,不過是系在腰間的一根繩索。 她倆繞到山崖背后。云很低,堆在山上,仿佛一大團蘸濕的雪白絲綿,山上草木很潤,生機勃勃的綠意襯得最名貴的翡翠也僵硬死板,連石頭也好看,不是粗糙嶙峋的,大小均勻。 上去?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