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初吻

    夏元霜拉著路定艱難地擠下了車。

    好在雨已經(jīng)停了，夜風泛著寒氣，冷得清醒。氣氛卻黏膩，像半融化的奶糖。

    昏黃的路燈把交疊在一起的影子打在地上。

    兩人在小小的公交站牌下面對面站著。男生瘦高但背微駝，手捏成拳，垂眼看著兩人的影子。女生抬頭微笑仰視，目光不緊不慢地描繪著面前人的眉眼。

    同行放學人的喧鬧聲漸遠，斷斷續(xù)續(xù)的車流呼嘯而過，路邊雨水坑里的倒影被攪得稀碎。

    夏元霜打破沉默：去對面等車吧，我陪你。

    路定靜了片刻，終于抬眼道：先送你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也行。夏元霜忍不住笑，抬手拉路定的衣袖往家走。但他硬邦邦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么了？夏元霜回頭，只見路定眼神飄忽不定，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不牽我手了？

    ??？我以為你一直不愿意的。

    我路定沒敢說下去，眼睛又垂下去盯著影子。

    袖口的力道消失，緊接著一只軟乎乎的小手貼進手心。路定下意識握住。

    平時不是話挺多的么？怎么今天啞火了？

    一時不知如何辯解。

    走吧，送我回家。

    倆人牽著手，從站牌往身后的步行街走。

    步行街就夾在兩個小區(qū)間，但沒有開發(fā)成功，遠不及站牌對面的商圈光鮮繁華。整條街都黑乎乎的，除了幾盞間隔很遠的路燈和盡頭轉(zhuǎn)角溢出白熾燈光的農(nóng)商行，再沒有更多的光源了。地磚雖然年歲不久，但有些凹凸不平，踏上去還會發(fā)出石塊碰撞的聲音，下雨天走恐怕得提心吊膽，免得踩了水雷臟了鞋子。

    三線小城里出現(xiàn)這樣看似荒廢的步行街并不突兀。路過的人都習以為常，甚至它就屬于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平凡。

    兩個年輕人懷揣著緊張甚至興奮的心緊緊牽著手，踏著石塊碰撞聲，從明到暗，再從暗到明。

    最近你成績進步挺大的。

    也就那樣，跟你比還差得遠呢。你成績這么好，以后想上哪個大學？路定猶豫著還是開口問了。

    還沒想好。反正不想留在這里。

    也是。夏元霜這么厲害，top2學校隨便選，留在這里是委屈了。

    我沒這么厲害。哪有你這樣一通亂吹的。

    沒有亂吹，我一直覺得你學習特別好。少年志在遠方，你不想留在這里，總會實現(xiàn)的。

    承你吉言？那你呢，打算去哪個大學？

    我分數(shù)不高，選擇不多。路定有些低沉，但手心里的溫度給了他莫大的勇氣，我想，能離你近些。

    路定看了看夏元霜的眼睛，見她沒什么表情，低頭默默數(shù)磚。

    并非冷漠，只是覺得這充滿隱秘感情的直白讓人無法適從也無法回應(yīng)。不能報之以李，只好用另一種熱情遮掩。

    我們一直都很近。夏元霜一字一句地說。

    她停住腳步，目光不明地望著他。路定也止步，低頭與她對視。

    就在前一秒，他所謂的勇氣被輕易擊潰。夏元霜冷漠地拒絕了自己，他的感情并沒有得到足夠的回應(yīng)。他又回到了自卑觀望的狀態(tài)。

    夏元霜看著他清晰的下頜線，按耐住躁動的心，慢慢向他靠近。

    他疑惑不解。這一刻的夏元霜無疑是陌生的，她的眼里很復雜，也很矛盾。為什么？路定自覺捉摸不透，靜靜等待她的靠近。

    停電那次很近，剛才在公交車上也很近。你都忘了嗎？

    夏元霜微微墊腳，手壓著路定的后頸。兩人的呼吸交匯在一起。

    路定看著眼前心愛的女孩子放大數(shù)倍的漂亮臉龐，喉嚨干澀，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沒忘最好。夏元霜被他的青澀可愛到，臉上再次掛上微笑。

    她把唇輕輕地貼了上去。

    路定只覺得后頸被她牽引，他配合著彎腰。她的臉無限放大，彎翹的睫毛和眼瞼的血管清晰可見。

    一片溫熱的柔軟貼上嘴唇，就像附加了珍貴的意義，沒有深入，不帶一絲色情。

    吻沒怎么停留，像朵輕飄飄的云，打算偷偷溜走。

    路定說不清這個吻具體是什么，他憑自覺回應(yīng)，手臂攔住夏元霜的腰，不想讓她后退。

    夏元霜沒有后退，也沒有繼續(xù)貼吻。她把頭埋在路定的胸口，平靜地聽他有力的心跳。

    兩個年輕人在與白熾燈光割裂的黑暗中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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