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翳1
陰翳1
當然,你真正回饋薩林格爾的贈禮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后來他那身皮毛被你完整地剝下來的漂亮、豐厚,很長時間內(nèi)都是你最愛的飾物之一。 當時的你能做的只有讓那兩個新生的白骨自由地離開,讓她們暫時前往靈界,踏上在另一側(cè)世界尋找藏身之所的旅途。 你送她們走的時候,用一柄桃花心木的梳子,為她們仔仔細細地清理了糾纏在發(fā)絲上的厄運,并允諾適當?shù)臅r候會邀請她們,為她們打開重返生者之境的道路。你并不是非常擔心她們,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不需要。 而你很快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月桂鎮(zhèn)事件發(fā)生后,死亡的陰影終于張開了羽翼,在所有的大陸上悄然蔓延開來。曾經(jīng)為光所照耀的大陸上,原本凝聚在一起、從來都指向一處的錨終于還是如計劃那般被敲碎、打散。 和平許久的生靈們不得不尋求更古早的信仰。他們開始學會向不同的神明祈禱。指向你的祈禱的聲音就這樣逐漸多了起來。 他們祈求暗影,祈求安眠,祈求庇護,祈求你保護他們,于各種不可預料的災難與苦痛之中。你開始前所未有地忙碌起來。然而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你都不得要領,對錨的穩(wěn)固效果不佳,不明原因。同時你很難再擁有全然寧靜的睡眠。你可以賜予所有人寧靜,卻無法尋獲自身的寧靜。 明明你根本不需要睡眠,明明你所擁有的錨正在多起來但你的精神卻一日比一日飄忽。 開始的時候你還強迫自己回應,強迫自己思考: 比如月桂鎮(zhèn)發(fā)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黃雀在后。你們以為自己收獲了錨,卻沒有完全料到薩林格爾會直接在鎮(zhèn)中河水投放瘟疫,用那樣粗暴的手段強行摧毀你們的錨。 又比如,薩林格爾這個蠢貨不可能是最后的勝者。戰(zhàn)神巴德海爾還有豐收女神歐彌貝拉也已經(jīng)參與了進來。后來梅迪奇幸災樂禍地說到,當天巨人們直接包圍了下午鎮(zhèn),在薩林格爾的眷屬開始散播信仰之前,光之戰(zhàn)士們就直接先將祂們打成了反叛。 你甚至還能猜到,戰(zhàn)神計劃的下一步大約就是以拯救他那被囚禁流放的弟弟為名,宣布主的虛假,宣稱自己才是光的真正繼承者 那些手上擁有圣痕的巨人戰(zhàn)士們比如舍米爾,已經(jīng)在詛咒和瘟疫的散播中開始懷疑光的真實性。這片大陸的生靈還在四處尋找可依靠的信仰之時,一部分巨人們就已率先宣稱他們信仰的才是真正的光。 對于錨的爭奪終于開始變得赤裸、激烈。而那位出現(xiàn)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似乎預示著最終的時刻正悄然臨近。雖然和其他的神明一樣,你知道那個時刻終會到來,一切都在按照那位的計劃進行,可你依舊厭倦了起來。 你的精神搖搖欲墜,你控制不住惡意揣測: 你想也許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卑劣、怯懦的人類的計劃。畢竟祂曾經(jīng)確實是個人類,沒有誰比你更清楚。 人類就是這種欲望膨脹的貪婪東西。你從來都知道,對生的欲望、對死的畏懼,足以讓全知全能的智者做出最卑劣的事。 他所作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讓你們殺死祂后再復活祂,確保他清除污染的計劃能順利進行。 所有的爭斗,所有的流血,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這個目的。 哪怕他本人也肯定無法否認。 這樣想著,你便開始憎恨了起來。你是那樣地憎惡他,甚至拒絕再接觸一切和他相關的事物。 亞當很擔心你,多次主動提出想和你談談,好為你進行心靈治療。你幾次婉拒之后,索性不再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梅迪奇也注意到了你的不對,還很可笑地問你,最近壓力是不是很大,是不是想找烏洛琉斯發(fā)泄壓力,并表示如果你需要的話,還不如找他,他可以為你解決基本的需求。 相信我,我可以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滿眼的戲謔。但你知道這句不過是玩笑,只有關于你別找蠢蛇的部分才是真的。畢竟只要你出現(xiàn)在烏洛琉斯面前,哪怕只是路過,紅色惡犬的目光也會在第一時間鎖住你,悄無聲息地警惕著,確保你們兩個沒有任何單獨相處的機會。 你確實在想辦法,你確實想要發(fā)泄,但對象的名字卻無法言說。你只能像是一只饑腸轆轆的狼那樣,以前所未有的頻率開始在王庭附近徘徊起來。 這很矛盾。 你不想看到那個人,也不想看到他創(chuàng)造的分身,但你卻在有他氣息的地方不斷徘徊著,反反復復做著擁抱他的夢境: 有時候是在水里,有時候是在火中,還有些時候是在你的懷抱里但無論哪一種,結(jié)局都是他化成了白骨的花,安靜地躺在你的懷中,再沒有復活。 沒有。 夢境之外你尚未抵達預定的終點,夢境之內(nèi)你亦無法獲得想要的結(jié)局。 你終于感覺到了饑渴無論是對他,對結(jié)局,還是對死亡的饑渴,近乎本能。 梅迪奇開始的時候還嘲笑你被甩了,見一次嘲諷一次,你懶得理會。可不知第幾次的時候,你看了他一眼你想你那時候的眼神應該非常可怕,不然他不會當場就轉(zhuǎn)移話題,沒幾句就遠遠地跑開了。之后他便一直躲著你。 不知是你渴望得太過,還是你無意識中的渴求成為了祈禱,在某次密會之后,這種近乎折磨的焦灼狀態(tài)終于發(fā)生了變化。 那天你們剛剛解決了一起由戰(zhàn)神策劃的巨人叛亂事件,需要打掃戰(zhàn)場。清洗城墻并不是個輕松的活。半山高的血rou一堆一堆地積在城外,叛亂者的鮮血染紅了純白城墻的每一寸縫隙,伴隨著瘟疫與特性的污染。 戰(zhàn)神絲毫不以為意。他當時正在密會上發(fā)言,表示這不過是按計劃而已,拒絕提供任何清理的幫助,仿佛他只是不小心拜訪的客人,打碎了主人的一個碟子而已。 你本來是不在意的,至少不是非常在意。但是你不知怎么想起了亞當,你知道亞當是在意的因為那個打碎的碟子是舍米爾,就在亞當眼前。 在沖到了白銀城下的叛亂隊伍中,舍米爾大聲咒罵亞當是偽神之子,是篡位者,讓亞當還有他那偽神父親交出王庭和光的權柄。他還毫不猶豫地撕下了手上的圣痕,血淋淋地扔在地上,然后沖鋒以示反抗。 于是他被粉碎了,甚至無法保留一點可以稱之為碎骨的東西。要不是亞當堅持,梅迪奇甚至不愿意給他留下一捧灰。 這些都是從阿蒙口中聽說的,他總是很樂見你們難受。尤其是在你的精神狀態(tài)不怎么樣以后。他很愿意主動給你送來一些你不想聽到的消息,雖然代價總是有點高事實上,他自己可能也搞不清楚是不是愿意支付那樣的代價。畢竟每次從你那里回去的時候,他的翅膀都要禿一半,肩背上亦是血痕淋漓。 你當然沒心情和他找樂子,扒一只小烏鴉的羽毛能有什么樂子?幾次之后你就厭倦了這種和小男孩一起的玩耍。你懶得再見阿蒙,如同你不愿再見亞當。 亞當不能參加密會,你已經(jīng)很久沒和他說話了。你甚至很少再于白銀城中看到他傳教的身影。他大概是正忙著給人們和神明們做心理治療,無論他們或者祂們在明面或在私下里如何議論他,又如何違背他的愿望行事。 其實嚴格來說,你為他說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你們并不屬于計劃中的同一陣營。 但也許又沒有那么奇怪畢竟對你們這些參與計劃的神明來說,似乎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算作是不正常。 時間久了就能感覺到,幾乎所有神明都處在一種精神分裂的邊緣,在這場以弒神來侍奉主的狂歡中,參與者們既忠誠又背叛,既恐懼又興奮,明明只是說好要動搖錨,但最后終歸還是毫不猶豫地將權柄的爭奪擺到了明面上。 于是在密會討論城墻清理問題的時候,你提出說巴德海爾做得太過了,指出他是在奪取主的權柄,不然根本無法解釋他發(fā)明偽神的概念。你們要做的只是動搖錨,而不是覬覦主的權柄。 巴德海爾則毫不猶豫地呸了一聲,笑著說你就是個蕩婦,完全就沒有遵循主的意志行事,證據(jù)就是你那數(shù)量可憐的錨。他說你從前只會恬不知恥地勾引主,在被主拋棄以后又因為饑渴而徘徊不去。他甚至說他可以給你提供一百個巨人幫你解決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