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絕地
圣人絕地
他兩人一前一后,隔著一臂距離,隨夜燈魂火指引,深一腳淺一腳往林中走。愈至林深處,地上便愈泥濘,生的不知什么蘚類又軟又黏,一腳下去還噗滋滋地冒水,低處的枝杈骨爪一般伸在暗影里,妄圖勾人衣角。四面望去,巨樹成蔭,割開幽藍的天幕,高處的樹枝上攀掛著藤草,色彩斑斕得出奇,隱隱透著不詳。偌大的林中,除了偶有不知從多遠地方傳來的微弱的蟲鳴聲,便只剩一種像呼吸般的風聲,叫人錯覺有個什么天大的巨獸在沉眠。 陸雪名面色凝重,喻俏倒像回了家一樣輕松這里的環(huán)境和南疆十分相似,她又有夜燈魂火指引,不知不覺已走到陸雪名前面去了。 路上喻俏幾次試圖和陸雪名搭話,追問屠戶們的手段,可陸雪名厭惡這苗女蠢笨誤事,視之如不見,一句也不肯說。 直走到一汪湖泊前,長明夜燈魂火筆直不動,曲靈然幾個大約就在附近,只是他兩個在湖邊徘徊良久,依舊一無所獲,陸雪名心急如焚,只差將湖水也細細濾開審查一番。 陸雪名打量周圍,到處是瘋長的草木,并無人跡,這里顯然不是那一隊三教九流的屠戶們能掌控的地盤。若不是夜燈魂火是小兒能學的基礎道術,他簡直要懷疑這蠢苗女是不是尋錯地方了。 喻俏見他張望許久依然不肯搭理自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說話是吧?她鼓足氣忽而沖著湖面放聲大喊:喂!有人 她還沒喊完,陸雪名風一般沖到她眼前捂住她的嘴,低頭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你瘋了? 喻俏被他鎖住腰捂了嘴動彈不得,掙扎半天幾乎窒息,眼睛里擠出了淚花,也不見這人松手。 陸雪名側耳聽了片刻,周圍一點動靜也沒有,似乎苗女這驚天動地的一嗓子連只鳥也沒驚醒,他心知情況大不妙,強自平復了語氣,低聲警告喻俏:再輕舉妄動,我叫你埋骨此間。 他放著狠話,呼吸卻輕柔地吹在喻俏耳邊,溫熱的,帶著點似有似無的幽幽冷香,攪得人心癢。喻俏當下放棄掙扎,在他手里使勁點了點頭。陸雪名見她乖順,這才嫌惡地松手推開她,兩個人重新拉開了距離。 他們沿著湖泊胡亂走了一陣,夜燈依舊沒有更多的指引。陸雪名凝神用靈力搜索了周圍,依舊連點活人氣息也尋覓不到,不由地眉頭不展。他站起身用未出鞘的窺天劍掃開湖邊茂密的植物,親自去查找線索。 喻俏跟在他身后,小聲問他:屠戶和你們交手的地方在此處? 大約是喻俏那一嗓子叫陸雪名見識了苗女的彪悍,這回他答得倒很快:不。我們十四人,五、三、三、三,分四處行動,各自交手。 屠戶們竟還是團伙行動,倒像是盯上昆侖派這幫肥羊了。 那你還好意思怪我?喻俏腹誹,追問他:十四人分成五、三、三、三,怎么失蹤四人? 陸雪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喻俏閉嘴收聲懂了,五人小組,他是碩果僅存。 那你們五人在何處與他們交手?喻俏又問,陸雪名卻許久都沒回答,他怔在原地片刻,突然拔劍劈開周圍的樹木,一路疾走,而后又沖向湖邊猛地停住腳步,發(fā)瘋似的往湖中釋放靈力。 緊隨其后的喻俏,一頭撞在他過分堅實的后背上,好險沒把鼻子撞斷,慌慌張張地問他:怎么了???她本來不怕的,如今被這神經兮兮的劍修搞得冷汗直冒。 天色黯淡,無星無月,只有眼前的湖泊泛著淡淡的光芒,陸雪名的面色被幽藍的湖水印得死灰一般:這里是絕地。 大道孤絕,圣人心死,隕落之處方成絕地。絕地就如圣人留在人間的執(zhí)念夢境,是最逼真的幻象,內里了無生機,入者除非能領悟圣人之道,否則只能困死其間。 喻俏聞言往湖里看,幽幽暗暗的看不分明,滿心的不信:嚇唬誰呢?紅月谷怎么可能有絕地?也沒聽說過什么圣人想不開跑來十萬山啊,十萬山里兩條腿的除了妖精和修士,大約只剩野人。 陸雪名也想不通這點,但靈力感應方圓十余里,確確實實了無生機,連滿眼的草木都是死物。 千年萬年才有幾個圣人?還得是大道孤絕的圣人,撞見圣人絕地的幾率和修士們得道飛升的幾率差不多大小,居然還真有傻子這么自信。不過陸雪名頗有姿色,也算傻得可愛,喻俏忍不住出言嘲笑:那陸道友可就有大造化了,白撿個圣人大道。 陸雪名面無表情,反手將寶劍窺天無聲地橫在喻俏的細頸上:連長明燈都點不明白的守夜人,活著也是白費。 喻俏默然,想入境找男人的劃水選手,偏偏遇上想強強聯(lián)手的精英隊,想來大家都覺得自己很倒霉。 陸雪名見她老實地擺出鵪鶉樣,這才收回了劍。他大約嫌棄這苗女到極致,索性席地而坐,取出軟巾擦劍。 道友,你也心知肚明,今夜就算我看著燈及時示警,你們也不好到哪兒去。喻俏低聲辯解,陸雪名恍若未聞,她便忍不住繼續(xù)分析:若是劫財的屠戶,犯不著招惹昆侖劍修,若是眼熱昆侖的寶物鋌而走險,也不必分散了與你們各自交手。對你們的行蹤了如指掌,還大費周章地借魂火引我們來此處,道友難道真不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