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交易
地底通道的樓梯附近總有不少面團揉攬客,可惜他們生意寥寥,偶有幾個意動的也要討價還價半天才出個結(jié)果,待客的地方也是千奇百怪,有的在角落只有個鋪蓋,好一些的是碎布拼的簾子后面,總見不得有個整齊屋子。 末路紅其實不喜歡從這一帶的路下來,但她是個散客,沒人帶路,只能走這里。 一個月前,末路紅從倉庫區(qū)逃脫后,直奔老頭的老鼠窩去了,把她遇到的事情一說,老頭一拍手,精明的老眼半瞇起來,他撐起身子,晃晃悠悠地從床板底下翻出來一張皺巴巴的紙,看來喝了不少三花。 嘿嘿,沒想到那個倉庫還有一個口,這個地圖更值錢了。老頭笑瞇瞇的樣子別提多財迷。 末路紅沒鬧明白,摸了摸銅管,思考了片刻,馬上反應(yīng)過來。老頭,這個口能去哪兒,還有哪個口能進去? 那是個真的黑地方,可不是你以前見過的那些小打小鬧。老頭從腰包拿出一支用膠布包著筆身的筆芯,在那張紙上多畫了幾筆,舉在蠟燭底下仔細打量。 末路紅沒氣餒,站起來靠近老頭,瞧了瞧地圖,果然看見幾個熟悉的地名,老頭畫畫不行,但是字寫的很清晰,南邊種子倉庫是新加上去的,旁邊還有一行注釋:用途未知,實際控制不明,出口十七號。 一邊去,這個地方你暫時去不了,少好奇。老頭用胳膊一頂就把末路紅推了出去,三兩下把地圖折好,當著末路紅的面就塞回了床板下。 末路紅也不生氣,一屁股坐下來,就著老頭的爛搖椅倒頭就睡了。 這一覺睡到了當天夜里,老頭沒在家,她醒來只覺得屋子黑越越的,肚子空的厲害,摸著黑從側(cè)兜拿出一個迷你手電,照了照蠟燭的方向,拿了老頭半根火柴點上火。 果然,桌腳放了個鍋,一打開就聞見股香甜的紅薯味,老頭有時候會走很遠的路,去一個偏僻的農(nóng)場,里面的人對外交易多是新鮮的果蔬糧食,但產(chǎn)量不多,對于正常生產(chǎn)的大基地而言毫無掠奪價值,反倒是小團體和流浪者的不錯選擇。 末路紅用較干凈的外套內(nèi)側(cè)擦了擦手,抓起一個涼透的紅薯就往嘴里塞,她早就忘了這種東西要剝皮的舊習(xí)慣了,為了每次都吃足夠的食物,她的速度很快,連吃了兩個半,才停下來。夜里的世界沒有安全可言,她更愿意再休息一晚上。 接下來半個月,她都沒再見到老頭,也沒回老鼠窩。 那袋種子一直沒找到合適的買主,末路紅有些不甘心。這袋種子很新鮮,多是蔬菜類的,還有一小半是小麥的。思前想后,末路紅決定回到旅館的模廠碰碰運氣。 末世之后,人們對于時間的流逝難免有些模糊,像末路紅這樣還擁有舊世界計時工具的人少之又少。模廠的買賣也分大小,一個月一次大交易,平常都很冷清。 末路紅不想浪費房錢在旅館多住,只好去附近小的聚集點看看。 她在最初開始流浪的時候有一輛挺結(jié)實的越野單車,那是老頭送給她的,可惜在她某次野浴的時候被偷走了,自那之后,末路紅就一直步行,末世后雖然沒了交通規(guī)則,但她總是有些死板地遵守著某些文明世界才存在的規(guī)則。 沿著一條寸草不生的小路向下,周圍時不時冒出幾個感染體,末路紅目不斜視,她早就不害怕這些走的搖搖晃晃的怪物了,躲避比主動攻擊更安全。天色陰郁,烏云有些沉悶,她加快腳步,小跑著往前,十分鐘左右,一面兩人高的水泥墻露出了一角,這些粗糙的防御可以抵御感染者的侵擾,卻防不住行動自如的普通人。 末路紅走到墻根,仔細看了看,確定好蹬腳的點,跳起來抓穩(wěn)墻頂,兩三步爬了上去。越過水泥墻,聚集點的真容顯現(xiàn)這里不算多大,一面貼著山,幾棟舊世界的自建水泥房在內(nèi)圍,外圍全是小帳篷和零零碎碎的攤位,人來人往間,這里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集市,除了賣的東西和舊世界不一樣,其余也沒什么差別。 末路紅不想交進門的過路費,不過和她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shù),墻邊有人巡邏,但她仗著身手不錯一直走這條路,迅速竄進集市,沒人注意一個平平無奇的女人。 挑了個前后通風(fēng)的角落位置,末路紅拿出背包最上層那塊破了洞的帆布,鋪在地上,她連鞋子都不脫,一屁股坐上去,前面空出來的布料就擺上要交易的東西,她沒寫牌子。一口氣放上去好些東西,零件、種子、一個礦泉水瓶的汽油、避孕套、戒指項鏈耳環(huán)......全是她用不上的。 ..................幾朵烏云在對面一座山旁游走,這是個陰天..................... 羅教是這個集市巡邏隊的小隊長,他很喜歡在小攤上看看,時不時有他想要的。 末路紅剛出現(xiàn)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女性流浪者稀少,但一般都很富有,能穿著干凈衣服自由行走的攤主更是另有門道,他興致勃勃地看著末路紅往外掏東西,果然,全是好東西。 怎么稱呼?朋友。 來人蹲了下來,伸出了手,她順勢握了一下,嗓子有點沙:你好,末路紅。 真是個特別的名字,你好,我叫羅教。他沒戴遮臉的東西,一口煙漬牙,雖然有刻意清潔,但效果甚微。 末路紅打量著羅教,結(jié)實高大,皮膚黑亮,沒背包卻帶著武器,身上沒有怪味是只肥羊。 羅先生,看上什么隨便挑,價格好商量。她收了收腿,把好東西往前推了推,羅教也沒猶豫,拿起兩個避孕套,又把汽油拿了,掂了掂那袋種子,有些意外,里面的種子不少。 末路紅看出對方的意動,把袋口拉開,一攤,里面的種子顏色鮮亮,沒有任何霉味。 好東西,不知道攤主怎么賣,分單,還是一窩端?羅教把手指插進種子里,濕度也很好。 末路紅和羅教對視,審視了對方一會兒,聲音壓低了一點:除了這袋種子還有一個消息,羅先生看看能不能拿主意。 羅教的笑容一下子擴大了,那一下子他看起來更像個精明的老狐貍,他所幸半跪下來,盯著末路紅的眼睛,半晌才點頭道:可以,我們換個地方聊。 末路紅也笑起來,她笑起來的時候,眉毛會不自主地挑起來半截,因為她總戴著護目鏡和擋風(fēng)面罩,不大有人能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 這個小集市比想象中的更復(fù)雜,末路紅也是第一次走進這里的中心地帶。 羅教獨自帶著她,穿過了幾棟林立的五層小樓,這一片比外圍要安靜不少,一眼望去,只有寥寥幾人在周圍巡邏。還有一些女人藏在樓里,要不是末路紅抬頭看,也沒那么容易發(fā)現(xiàn)她們偷偷探出來的臉。 她時不時能聽到竊竊私語,有的是在聊羅教,也有不少是在猜她的性別,氣氛祥和的讓人羨慕。 羅教帶頭走在前面,有小孩從角落竄出來圍著他轉(zhuǎn)悠,他看起來和他們都很熟識,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把干果給他們。 小羅叔叔還有事哦,你們自己去玩吧。羅教半彎著腰,笑瞇瞇地分著干果,他力氣很大,不允許小孩子在他面前爭搶,一人兩顆,很快就把小孩子打發(fā)了一大半。 年紀小一點的孩子拿了干果,還會偷偷瞧瞧她這個陌生人,末路紅有些稀奇地回望那些小孩,她離群索居的日子不大容易見到這些脆弱的小生命,至少獨自帶孩子的流浪者很少見,大部分營地都把孩子婦女放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 大孩子明顯就膽子更大,拿了干果還是圍著羅教轉(zhuǎn)悠。個子最高的是一個看起來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她留著齊耳的短發(fā),看著羅教的眼神很熱切,兩只手一直挽著羅教不放。是個早熟的女孩,末路紅偷偷在心里做了評價。 那個小姑娘頻頻回頭看向末路紅,她穿著一條不合身的裙子,因為她急切追趕羅教的步伐,隨著步風(fēng)微微鼓起,她努力仰著頭去和羅教說話,嘰嘰喳喳的像個小麻雀。 小羅哥哥,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呀?她的聲音有些稚嫩又有些嗲氣,語氣滿滿都是天真。 小羅哥哥提前回來辦點事,辦完了還要出去看著集市那邊,你有什么想要的嗎,新衣服怎么樣?羅教由著這些孩子跟著他,步子也慢了下來。 好啊好啊,我想要一條白色的裙子。小姑娘聲音里滿滿都是雀躍,末路紅右手不由自主地摩擦起掛著的銅管,微微出神。 那我?guī)湍懔粢庖幌?,白裙子可不好找,別的顏色行不行?他露出苦惱的幼稚表情,仔細想了想最近有沒有人賣衣服褲子。 嘻嘻嘻嘻,都可以,只要是小羅哥哥送我的都好。 末路紅一路聽著羅教和孩子的對話,有些沉默又很享受,感覺她枯燥的心慢慢恢復(fù)了一些生氣,那是長久的寂寞引起的并發(fā)癥,聽說有不少人因為這樣的原因死在空曠的廢墟之中。 末路紅的走神引起了女孩的反應(yīng),她忍不住偷偷貼近羅教,悄悄地問:小羅哥哥,那個阿姨是誰啊,是新來的嗎?羅教沒有低頭,他沒看見女孩眼里的試探,依舊是哄小孩的語氣。 那個阿姨只是來和我們做生意而已,很快就走了。末路紅回了回神,剛巧有一縷日光穿過陰云穿過樓層的小小窗戶,照在她半邊身子上。 羅教也剛好回頭,半邊身子逆著光,末路紅腦袋里鉆過什么,好像過去的某一天,也有一個人這樣站在她面前,只是對方是笑著的,而羅教的表情滿是陌生和探究。 末小姐......他突然開口,又停頓了一下,又對著小孩你們快回去吧,要開飯了。 小羅哥哥你呢,你什么時候去吃飯?女孩戀戀不舍地拽著他,其他小孩也圍著他轉(zhuǎn),好像他是個地球儀,非得多看兩眼。 我忙完也去吃飯了,你們先回家吧,聽食堂說今天有新城那邊來的牛rou,再晚可吃不到了。羅教推著小孩子往回走了兩步,他們才依依不舍地散了。 見笑了,我們這里小孩子多,好多都是只有娘沒有爹的苦孩子。羅教把被女孩抓皺的袖子整理了一下,繼續(xù)帶著末路紅向里走,終于在穿過一棟三層小別墅之后到達了目的地一座坐落在一眾高樓中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