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Themoon

    二十二章      TheMoon

    這是阮雨第一次過來教學(xué)樓的東邊，東邊的教學(xué)樓是前所未有的喧囂和熱鬧以及魚龍混雜。

    她坐在10班的教室里，在自己的考試座位上好奇地環(huán)視四周，還有這個陌生的教室里陌生的人，這個教室里的格局還有布置和2班差不多，但是這個教室的每一個人在她眼里都很瘋。

    她呆呆地看著手里的筆，覺得自己的安靜在這里好似格格不入。

    這里鬧鬧哄哄的，有人吵架，還有人東倒西歪的唱歌，仿佛都竭力燃燒著所剩無幾的能量來抗拒這黎明前的黑暗就像這場無處可躲的考試。

    她看見有男生正肆無忌憚地撕下一頁紙然后打開厚厚的參考書，伏在桌前奮筆疾書的盲目的抄寫上一大段的物理計算公式。像是這一刻的臨陣磨槍能夠撫慰臨考前內(nèi)心的愧疚，為自己平時所浪費時光而贖罪。

    什么說盲目呢？由于是突擊檢測，誰也不知道具體的考試科目的順序，所以即使抄的再多也不一定能用得上。

    教室的正中間彼此認識的男生和女生一堆兩堆聚攏在一起，也是吵吵嚷嚷的，索性還有人破罐子破摔玩起了玄學(xué)，用塔羅牌算起了命來。

    只見一個女生拿出一疊大阿卡納塔羅牌疊齊放在自己手中然后把牌以圓圈的方式攤開，一副神神秘秘的虔誠樣子，周圍圍著一圈人。

    哎，那誰給我算算我這次的考試成績。

    女生掀起眼皮嗤笑道：自己腦袋裝幾兩墨水心里有點數(shù)啊。

    那人聽完還感覺很有道理，點了點頭說了聲也對。然后繼續(xù)轉(zhuǎn)身吵架去了。

    能不能幫我算算我未來的另一半？

    那女孩思忖過后：讓我看看，你這張是塔，對應(yīng)的星象是火星。這張牌是唯一一張正反兩面都沒有好寓意的大阿卡納，估計你會遇見一個讓你無法適應(yīng)但是卻能讓你成長的另一半。

    那我呢？那我呢？

    從牌面解讀來看你未來的男朋友可能比較聰明、冷靜和理智，但你們兩會陷入悱惻的世俗眼光，最終陷入兩難的境地，以至于雙方都太冷淡對那方面可能也不是很有沖動。

    啊？什么沖動？旁邊的人好奇的插嘴問。

    就他男朋友那方面不行。不知道人群里哪個嘴賤的補充道，然后   在一旁東倒西歪的笑個沒完。

    厚禮蟹！老子是金剛不壞純爺們哪來的男朋友！那男生聽完后怒了，鏗鏘得似針尖的頭發(fā)一根根豎了起來，一聲氣吞山河然后力拔蓋世地掀了桌上的牌緊接著抄起手里的書追著那個算牌的女生一頓窮追猛打，抱頭鼠竄的穿梭在教室里。

    阮雨只看見眼前有什么東西嗖地一聲一閃而過，緊接著各種顏色的塔羅牌像散花一樣紛紛揚揚從天而落嘩啦啦的飄散在空中，如同浮游生物一般晃晃蕩蕩地尋找最后的歸宿。

    一張牌悠悠地落在她頭上，阮雨才感覺到腦袋上仿佛是有什么東西，她剛想伸出手去探，那張塔羅牌已經(jīng)率先被人被拿了下來。

    18號，TheMoon月亮。那人聲音不大，但卻很清晰。

    阮雨目光恍惚，茫然的抬起了頭看清眼前的人。

    她有些驚訝，就下意識地開口說道：許陸游！你不是去上美術(shù)課了嗎？

    待話脫口而出之后又覺得有些不妥繼續(xù)補充道：額，是陳意嵐告訴我的，她說你下午就離開學(xué)校了，你來考試嗎？你座位在我旁邊？

    阮雨把話說完后就懊惱的捏了捏手里的筆，她覺得自己問了一堆廢話，這個時間還有這個地點，不是來考試難不成是專門跑到教室來寫生？

    許陸游正專心揣摩著手里的塔羅牌，簡單地點了點頭算是應(yīng)了。

    片刻后百無聊賴的放下手里的牌無奈的回答說：我本來是不想來的，班主任專門給我爸打了電話，讓司機把我送來。

    阮雨看著眼前的許陸游背著一塊折疊的畫板還有金屬支架，提著箱子的臂彎里還夾著好幾本美術(shù)畫集。他拿牌的左手皮膚是令人愉悅的麥黃色，只不過手背上好像還有顏料的印記，仿佛是沒有來得及擦拭干凈，就這樣高大俊朗的站在她身旁頭發(fā)有些凌亂，他輕微的塌著點腰又有點懶懶的樣子，只見那左腿還打著那厚厚的石膏，已不似當(dāng)初那般皚皚的乳白色，五顏六色的畫上了一些別出心裁的信手涂鴉。

    對牌徹底失去興趣的許陸游將它遞給阮雨，然后詼諧的應(yīng)付著身后來自朋友的無聊玩笑，伸出手臂接過了不知道從教室哪個角落扔過來的紙團，回眸對著那個方向笑罵了幾句后抬起手，咻的一下那廢紙團被他干脆利落的投射進垃圾桶里。

    阮雨拘謹?shù)亟舆^他手里的月亮牌，鬼神使差的輕聲問他：你知道這張牌有什么寓意嗎？

    回身的許陸游聽聞后搖了搖頭，微微曲身拿下了綁在身后的畫板和支架，彎下了腰放置在桌角然后傾箱倒篋般地倒出筆袋里的筆。

    那些花花綠綠的筆看得出來都是很昂貴的牌子，阮雨看見了幾只PILOT還有價值不菲的Montbnc。

    可唯獨筆袋早已磨出的褪色的毛邊，質(zhì)地已經(jīng)發(fā)白像是不知何時買下的布料被搓洗過無數(shù)次好似出土文物一般的陳舊。

    許陸游一邊專注地試著手里的筆沒忘記回復(fù)她：我不太懂這些，只是牌面上的畫很有趣，上面的小狗很像我養(yǎng)的那只。

    牌面上一層一層的色彩暈染開來，畫面全是抽象的色塊，有時候是很多雜亂而扭曲的線條彼此纏繞，最細的線條像是部分意大利歌劇的高音，彼此回旋纏繞得像要斷掉。

    阮雨把卡牌放在空蕩蕩的課桌里，她低著頭仔細端詳了半天，到考試開始了也沒能研究出卡面上的小狗究竟是什么品種。

    等到考試的試卷最終發(fā)下來眾人才知道，原來第一門考的是數(shù)學(xué)。

    阮雨有些替她身后的那位男同學(xué)默哀。在她進教室坐下前那余光的一瞥，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位坐在她后面的同學(xué)抄下來的一大堆大堆的，好像是英語單詞。

    英語單詞可比抄物理公式的另一位男同學(xué)離譜多了，簡直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

    阮雨回過頭向后面?zhèn)骶碜拥臅r候，就看見那人一副焦枯成灰的樣子，坐在好似荒涼墓冢般的教室里幾近肝腸寸斷，人也頹喪好似成了金字塔里風(fēng)干的長老。

    轉(zhuǎn)身回頭的視線已經(jīng)離開了后面那渾渾噩噩的人，她余光中左側(cè)的許陸游倦怠的歪著身子好似閑暇的在轉(zhuǎn)著筆，那只畫滿藝術(shù)涂鴉的石膏腿架在課桌的橫欄上。

    他長得高，另一只無處安放的長腿斜著伸出來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地板，目光鎖定著講臺的方向抻著脖子好似盯著黑板發(fā)呆，對講臺上像有著鐵板一樣森嚴(yán)的面頰，正顏厲色宣講考試規(guī)章制度的監(jiān)考老師充耳不聞。

    考試正式開始了阮雨也收了心思，顧不得去探察周圍的人。

    她拿到試卷后簡略的從頭到尾掃視過了一遍，心下便發(fā)覺這次難度似乎非同小可。

    心下不由得緊張起來，面對著自己眼前的數(shù)學(xué)試卷頓覺手指發(fā)麻眼冒金星，不免得輕輕扶額嘆愁腸百結(jié)，這2個小時注定是充滿痛苦和抉擇的測驗。

    阮雨游刃有余的寫完前面相對輕松的選擇題。她盡量保持冷靜，去周全的充分利用時間分析難題。

    她在草稿紙上奮力演算著式子、推敲著題干之間邏輯，幾番推演過后對實在難以分辨的選項，閉起眼睛一跺腳，拿出一種直面淋漓鮮血慘淡分數(shù)的氣概，把A劃去了，破釜沉舟的填上了D。

    好不容易松一口氣才發(fā)現(xiàn)，后面的題目越來越難，幾乎已經(jīng)迫近她所能夠應(yīng)對的極限。

    草稿紙上的內(nèi)容也由起初的工整流暢變得字跡凌亂，她整個思維像是被陀螺一般旋轉(zhuǎn)攪得耳鳴目眩，忘記了自己是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當(dāng)情緒面臨崩潰的邊緣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到有一只筆在暗暗地戳著自己的后背，一下輕一下重的然后是后背一聲極細的男生聲音：給我抄一下。

    阮雨把背脊挺直試圖擺脫那支煩人的筆，那人的筆帽沒個輕重的硬生生地戳到她嶙峋的脊縫之間。

    當(dāng)疼痛像萬花筒一般使她眼花繚亂之時，在混沌之中也模糊了視線，阮雨皺著眉頭把身下的椅子往前面挪了挪，試圖拉開與后桌的距離。

    雖然前胸緊貼著課桌這樣近讓她有些喘氣不過來，但只想遠離后面那人的糾纏叨擾，阮雨繼續(xù)埋頭做題。

    可是她這默默的抗拒沒有讓她一勞永逸，反而讓身后那本該被嚴(yán)辭拒絕的人，變得就像菜花狀的癌腫，蓬蓬勃勃地生長著，浸潤著，侵襲她的忍耐程度，一次比一次更加難以收拾。

    那筆肆無忌憚地越過她挪出來的距離戳著她的后背。她無聲地忍，心字上面一把刀，忍是有限度的，到了忍無可忍的那一刻，貽誤的是時間，收獲的是更大的痛苦與麻煩。

    此時她的精神小屋，都不必等待地震和潮汐就在那窸窣的聲音里就悄無聲息地坍塌了，它堅實的壁壘化為灰燼，瓦亮的頂棚變作泥濘，露水的地面成了沼澤，江米紙的窗欞破裂，露出慘淡而煩躁的樑框，最后只剩下她匱乏的精神，孤獨地在教室里飄零。

    喂，你沒聽到嗎？說了借我抄一下后面那人隱忍著的聲線都幾近顫抖了起來像隔著一口痰卡在嗓子里，裹挾著低沉的情緒里帶著明顯的不滿。

    阮雨攏攏垂落的頭發(fā)咬咬牙，裝作沒聽見就像鴕鳥式地縮進沙礫，把頭越埋越低，她想把座位往前再挪一點，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進無可進，沒有多余的位置可以讓她往前靠了。

    她躲著那支筆，但它卻像鬼影似的如影隨形，拘禁在這一方狹小的空間里繭鞘般的裹脅著她，并且敲擊的次數(shù)愈發(fā)的頻繁，隨著后面那人語氣的逐漸不快也變得愈發(fā)沒有輕重起來，像在田里犁地似的搗著她的后背，幾乎叫她疼出淚來。

    她閉了又合的嘴唇，閉了又合，她只知道下一秒仿佛就是崩潰的邊緣，她就要痛呼出聲。

    但下一秒是一聲刺耳的咔嚓聲回響延宕在安靜的教室，那是椅子的關(guān)節(jié)發(fā)出礦層崩裂前互相傾軋推撞的聲音。

    那摧枯拉巧般聲音無情極了，好像一只紅頭發(fā)的狒狒在盛怒之下突然磨斷了一排牙齒，四支椅腳將地板鍥出一溜白痕。

    坐在那快要散架椅子上的男生驚魂未定的穩(wěn)住身形，他幾乎從椅子滑到地上，瞬間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喟嘆，過后那揮之不去的陰霾讓那人惱羞成怒的叱罵著：在考試你踢我椅子，我cao你媽！你腦子有病吧，許陸游你他媽真當(dāng)自己是個少爺啊，敢踹我。

    一排又一排的人停下了手里的筆，張著嘴巴詫異的回過了頭。

    許陸游依舊轉(zhuǎn)著手里的筆，那支精致的黑色Montbnc翻飛跳躍在他手里，他看著那人一副寡廉鮮恥的模樣，不屑地撂下一句話：我看你就算抄都抄不及格，回家種地去吧。

    臥槽，許陸游的卷子敢都抄，這小子是不是想得零分。不明就里的吃瓜群眾只當(dāng)是這兩人之間的恩怨，忍不住出聲吐槽道。

    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兄弟們，給我們許少爺留點面子好嗎哈哈哈。

    抄他的還不如隨便填來的分數(shù)高呢......

    緊接著教室里人聲鼎沸亂作一團，全都放下了手里的筆在笑鬧起哄。

    結(jié)果是面色鐵青的老師劈頭蓋腦地維護考場秩序，逮住那罪魁禍?zhǔn)椎膬扇送倌瓩M飛地一頓亂訓(xùn)，讓他們一個站在教室門外一個站在教室后面，分開罰站直到考試結(jié)束。

    阮雨看著許陸游扔下手里的筆，帶著滿不在乎的神情一瘸一拐地走出教室，她頓時心擂如鼓氣息屏息。

    剎那間好像有一雙逐漸收緊的手，絲絲入扣地扼住她的咽喉，讓她想開口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考場已經(jīng)重新安靜下來了，連帶著她聲音也這樣消失在了喉嚨里，她突然有些討厭這個畏畏縮縮的自己，剩下的時間里她心亂如麻。

    這個城市遠方夜空已經(jīng)燈火通明了，各色的霓虹印在洗藍的畫布上彌散開來像是傾倒在水中的顏料，映襯著走廊上許陸游的背影在她的瞳孔里化作一層一層斑斕的油畫。

    這瞬間突然有什么東西壓到她的胸口，然后迅速撤離，而深藏在她胸腔中的某種東西也隨之被帶走了。

    待到老師在講臺上宣布考試時間到才如夢初醒，阮雨知道自己這次算是考砸了。

    考試結(jié)束后的許陸游依然站在走廊里，手肘撐在欄桿上玩手機。

    之后被身邊的一群朋友擁躉嬉笑著抬進教室里，那個原本站在教室后面的那個男同學(xué)，在考試結(jié)束之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灰溜溜的走了。

    阮雨收拾東西的時候望向正和幾個朋友勾肩在一塊的許陸游。

    他臉上的表情很平靜，那簡單純色的頭發(fā)還是凌亂，手背還蘸著顏料，還是那水一樣干凈而流動的眼神，明亮的眼睛里仿佛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

    阮雨的眼神沒由的注視著許陸游，她一邊注視著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見左邊桌上他的空白數(shù)學(xué)試卷，壓在試卷下面的是一張有著模糊書寫印記的草稿紙。

    她盯著遠處的許陸游，慢慢地把手伸向那張課桌，不落聲色的將那張草稿紙給抽了出來，然后將它壓在一本從書包隨意抽出的書籍里。

    她很緊張，懸著的心就像潮水匆匆離去又急急卷回，一時間也不知道應(yīng)該上升還是下沉。

    陳意嵐發(fā)微信讓我送你，她考試完被班主任給留下去整理試卷了。她讓我們先走，正好我回家也有急事。阮雨你坐我的車，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家。

    許陸游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來到她跟前，阮雨嚇了一跳，手里的書也險些掉到地上。

    她穩(wěn)住心情后，面上帶著點懊惱剛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就被許陸游抬手打斷：多余的話不用說了，我最怕人對我說謝謝，你別跟我說那些客套話，我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怪尷尬的。走吧，已經(jīng)很晚了。

    許陸游既然已經(jīng)這樣說了，阮雨也只好硬生生地那些發(fā)自肺腑想感謝的他話全部咽進肚子里，然后一番思考過后對他說：這么晚了，陳意嵐一個人回家可以嗎？

    許陸游靠在課桌邊緣低著頭敲著手機對她說道：我已經(jīng)跟她說過了，讓她打車回去。

    他把手機放進口袋，彎下腰收拾放在課桌邊的畫板還有支架，打包好之后都背在了身后。

    許陸游從畫室?guī)н^來東西很多，阮雨起身企圖幫他提一只箱子，她憋紅了臉可是發(fā)現(xiàn)箱子很重。

    他輕松提起后對她說：我自己來，謝謝。

    阮雨紅著臉點了點頭。

    作者的碎碎念：二十二章修完了，這章字數(shù)修完了居然有5100字，算是刷新了我自己的章節(jié)字數(shù)上限了。

    修文就是比較輕松愉快，不怎么需要費腦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