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噩夢（2000）

    街道上混亂不堪，沒一會兒沉月就失去了哥哥的蹤跡。

    可即便看不見，她也站在陽臺上看了許久。

    索倫沒有正式的政府，也就沒有警察這一類維系秩序的部門，現(xiàn)在爆炸接著槍殺，尤其趙回軒之后又有兩名路人中槍身亡，行人倉皇躲避，不少人都相互撞到了一起，警報聲混著尖叫聲，場面混亂至極。

    第一個來到現(xiàn)場的是塞西利。沉月起初沒看出來，直到一群穿著軍服的士兵占據(jù)街道兩側(cè)開始驅(qū)逐還停留在現(xiàn)場的行人，她才從其中幾名士兵的手臂上拼湊出完整的徽章。

    一只抓住了獵物的鷹。正是塞西利的族徽。

    沉月膽戰(zhàn)心驚，生怕他們會發(fā)現(xiàn)哥哥，所幸她并沒有見他們扣住任何一人。塞西利把控現(xiàn)場后不久，帝國軍也出現(xiàn)，試圖帶走趙回軒的尸體。

    距離太遠，沉月聽不見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只能從肢體動作推測一二，她沒想到塞西利居然會拒絕。趙回軒那一槍不死也重傷，塞西利為什么不讓帝國軍將人帶走？

    敲門聲響起時，正全神貫注盯著街道的沉月驚了一跳。

    發(fā)現(xiàn)來人是辛怡，她打開門。

    將軍命令即刻撤離。

    沉月幫著收拾東西，按捺著縈繞在心頭的恐慌問道：哥哥是不是覺得帝國和聯(lián)盟要打起來了？

    這些年帝國和聯(lián)盟雖然偶有摩擦，但雙方明面上還是保持著和平，也都推進著和談一事。聯(lián)盟五族當(dāng)初合圍伊利亞斯，都還是暗中進行不敢聲張，但現(xiàn)在趙回軒是趙家幼子，又是趙安瀾的弟弟，被人當(dāng)眾射殺，塞西利卻拒不歸還尸體，尤其在這個地方塞西利還沒什么執(zhí)法權(quán)，不過是仗著比帝國軍早幾分鐘抵達現(xiàn)場而已。

    帝國軍，或者趙安瀾對此會有什么反應(yīng)，并不難猜。

    辛怡皺著眉頭，卻沒有隱瞞：沉瀾上將此前突然發(fā)難，將趙安瀾上將及其派系踢出了會談名單，沉家相關(guān)也大幅調(diào)整。所以趙安瀾上將退出了索倫，如今正和女王號一道停留在索倫的衛(wèi)星軌道上還不知道此事。

    沉月下意識的反應(yīng)便是瞞著趙安瀾，可還沒開口她就知道這不可能。尤其是她父親，更不能隱瞞，否則一旦趙安瀾事后知曉，不僅和聯(lián)盟的矛盾少不了，怕是帝國內(nèi)部就得出現(xiàn)紛爭。除非，趙家對趙回軒這個孩子半點不在乎，只想用他的死換回一點政治好處。

    趙安瀾他和趙回軒感情好嗎？

    辛怡動作頓了頓：帝國軍里曾有傳言，趙回軒上校是唯一可以和趙安瀾上將梗著脖子吵架而不用擔(dān)心被報復(fù)的人。

    沉月也知道自己問得徒勞，但還是暗暗希望可以有一個不同的回答的，結(jié)果反而讓自己的心情更沉重。

    哥哥是什么安排？

    辛怡拉著沉月離開房間，從樓梯迅速下樓，只給出一個字。

    撤。

    他的身份已經(jīng)不是帝國軍的中將沉舟，而且身邊只有兩個士兵，還能如何力挽狂瀾？

    從酒店的側(cè)門離開時，沉月抬頭向著天空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旗幟獵獵飄蕩，云層翻涌，女王號的輪廓已然顯現(xiàn)。

    沉月忽然掙開了辛怡的手，紅著眼睛問她：那哥哥呢？他走不走？

    辛怡冷漠道：我接到的命令只是送你回姜陵上校的基地，并無其他。

    你和我說實話，他不打算走是不是？我不想等到最后的時候，才等來蒼白無力的一句通知。兩年前我就一直以為他活著，還是無意間才知道伊利亞斯發(fā)生的事。這樣的情況我不想再經(jīng)歷一遍了。

    辛怡微有動容，抿著唇猶豫許久才輕輕點了頭。

    沉月?lián)巫Ρ?，他果然是不打算走，那把她送走又有什么用?/br>
    她低著頭平復(fù)許久，才將眼底的淚水壓下：你放心，我不會做什么傻事。但我也不想回到姜陵那兒，我就在這里找個安全的地方等著。我無權(quán)命令你，可自己的身體我還是能控制的，你可以留下，可以離開，也可以去幫陸無思，只要不逼我，就都可以。

    我知道了。再退五里。

    沉月抬頭回了個笑：好。

    夜幕降臨的時候，女王號再無任何遮蔽。隔著個燈火通明的天空城，塞西利和斯諾的戰(zhàn)艦也出現(xiàn)，隔空相對。

    三艘龐然大物如同燃燒著的巨大火球，徹底點亮了無星的夜空。

    趙回軒已經(jīng)被帶了回去，是帝國軍從塞西利手里搶回去的。雙方已經(jīng)交手，如果現(xiàn)在聚集在天空城的家伙沒有談攏辛怡沒有說完，可她們彼此都知道。

    沉月一直精神高度緊張，此時心口忽然重重一跳，一顆心仿佛倏然墜了底。她驚慌抬頭，可是隔得太遠也太黑了她看不清，便急匆匆地向著中心區(qū)域奔跑。

    沉月！辛怡連忙追上。

    一架飛行器孤零零地飛向天空城，夜色里猶如一去不返的渺小蒼鷹。

    沉月被辛怡攔下，她扶著她的手臂顫抖問道：哥哥是不是上去了？剛剛那個是不是他？

    辛怡沒法回答。不是她不知道，十分鐘前陸無思剛剛通知她，他的將軍，他們的將軍，還要去試一試。

    他說，脫下了帝國軍的軍服，他依舊是個軍人，不再為帝國而戰(zhàn)，卻要為無辜公眾而戰(zhàn)。一旦開戰(zhàn)，死傷的便不只是索倫百姓，也不只是士兵。失去最多的，永遠是普通人。

    當(dāng)初被胡為推出伊利亞斯飄在宇宙里等死的少年沒哭，剛剛給她發(fā)語音消息的時候卻沒忍住哽咽。

    但這些，辛怡都沒法說，她只能張開手臂擋住沉月。

    面前柔弱的omega至今還沒哭，死死咬著唇問她：你告訴我。我只要一個答案。

    辛怡沒有答案。這兩年她憤怒過，失望過，也迷茫過，早已沒了一開始從軍的堅定。她不是陸無思，雖然也有過遠大理想，也仰望矚目那個耀眼的男人，但她只是個beta，注定達不到那樣的高度。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堅持呢？今天之前，她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新的答案，也許沒那么高尚，可她本就是個普通人，回歸一個普通的結(jié)局也很好。然而現(xiàn)在，她又陷入新的迷茫了。

    背后傳來了爆炸聲，不同于之前小小的汽車爆炸，這一次，隔了這樣遠她們身邊的建筑玻璃都被震碎。

    辛怡匆忙回頭，只看見女王號和聯(lián)盟的兩艘戰(zhàn)艦幾乎同時對著天空城開火。量子炮，激光炮，晶石充能的能量炮，先后擊中天空城。

    這座象征著和平的天空城熄滅了燈火，坍塌，墜落，成為一攤廢墟。

    辛怡急急忙去看沉月，這個神色蒼白的omega眼里驟然失去了光彩，跪倒在地，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