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九、失憶的戀人（62）

    只有一個機會。

    何全重復(fù)了次。

    槍口游移于三人之間，且在每一個人身上，都惡劣的多停留了幾秒鐘。

    何全就是這樣的人，他享受捉弄獵物的快感，那能讓他扭曲的自尊心得到滿足。

    優(yōu)秀的槍法也是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催生出來的。

    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殺人，為了能更好的享受殺人的快感。

    羅馳并不敢掉以輕心，時間并不站在他們這邊，盡管所有能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剩下的也不過就是聽天由命的事兒。

    目光一轉(zhuǎn)，他與薛薛對上眼。

    無聲勝有聲。

    沒有人能在命懸一線的當(dāng)下無動于衷。

    冷汗自羅馳的額頭緩緩泌出，一點一點覆滿皮膚。

    他猛地咬緊牙關(guān)。

    許是見羅馳終于變了臉色，何全開心的笑了。

    已經(jīng)半扣的板機忽然又松開，彷佛在考慮要向誰發(fā)射子彈似的，漆黑锃亮的槍身小幅度晃動著。

    嗯要打誰好呢？

    他緩緩對準(zhǔn)薛薛，槍管微微向下壓。

    薛曼青，妳說，我打出這一槍的時候，羅馳是會撲向楊柳兒，還是妳呢？

    薛薛直直盯著他。

    并非一點也不害怕，不恐懼。

    而是露出情緒的那一瞬間，就輸了。

    事實上，哪怕在藥效已經(jīng)接近完全過去的現(xiàn)在她還身子半軟的坐倒在地上也不全然是因為演戲，而是這具身體，她只擁有了一半的控制權(quán)。

    血液緩緩流逝，瀕臨死亡的瞬間，黑暗將臨前無法呼吸的窒息感，這一切都讓薛薛只是維持著不要突然崩潰就費盡了全部的力氣。

    無法再思考更多。

    何全厭惡現(xiàn)在的薛曼青。

    一個無法讓獵人得到滿足的獵物。

    可他知道薛曼青的弱點。

    惡意從男人的眼角眉梢間滲出，使那張其貌不揚的臉孔變得更為陰森詭譎，像在月圓夜出現(xiàn)的骷顱，慘白的骨架上，沒有靈魂，只有黑透了的空隙。

    何全一下就失去了興趣。

    記住，別怨我，要怨就怨龍傲吧。

    槍身緩緩左移。

    是他讓我這樣做的，我別無選擇。

    話落的同時，板機同時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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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柳兒閉上眼睛，刺耳的尖叫聲響徹云霄。

    何全不可置信的張大眼睛，盯著自己手上被血染紅了的孔洞。

    上頭還有裊裊的白煙向上冒。

    在疼痛麻痹神經(jīng)以前，他僵硬的轉(zhuǎn)動自己的脖子。

    從黑夜中踱步而出的男人，臉孔俊美，身形頎長，駝色的風(fēng)衣下擺揚起，襯得龍傲宛如一尊從美術(shù)館中走出來的雕像，冰冷而不近人情。

    他手上也拿著槍，卻是與何全姿態(tài)截然不同的從容優(yōu)雅。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在龍傲面前，何全永遠(yuǎn)是抬不起頭來的那個。

    哪怕他們以叔侄相稱。

    您可真讓我失望啊。龍傲帶著皮手套的左手撫上槍口，感受到在剎那間迸發(fā)出的熱度，他滿足的瞇起眼睛。廢話太多，兵家大忌，這話兒還是您告訴我的，怎的自己先忘了？

    左手松開，輕輕一吹，船過了無痕。

    在何全尚且震驚著的目光中，龍傲的聲音如鬼魅一般飄渺，似有若無，卻是直抵人心深處。

    看來何叔是真的老了啊，也許該好好頤養(yǎng)天年了，也不枉您這么照顧我一場，是吧？

    有驚無險。

    薛薛想，只有真的親身經(jīng)歷過才知道，這四個字有多可貴。

    她的背全被汗水給浸濕了，阿陳來給她解開麻繩后，薛薛才發(fā)現(xiàn)雙手抖的有多厲害。

    沒有人可以算無遺策，就算有，那個人也不會是她。

    薛曼青的記憶，某方面幫助了她，某方面又限制了她，可就如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經(jīng)歷不能復(fù)制，回憶無法取代，不會有一模一樣的人生軌跡出現(xiàn)，蝴蝶效應(yīng)帶來的偏差，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何全會朝自己開槍。

    薛薛確信。

    在委托老許進(jìn)行的對何全的調(diào)查中，有幾段十分珍貴的錄像，雖然多是從監(jiān)視器中拷貝出來的畫面，可已經(jīng)足夠讓薛薛摸清何全的習(xí)慣。

    在朝真正的目標(biāo)開槍前，他總會先虛晃一招，好比上輩子他看似朝楊柳兒開槍，可其實子彈是朝著羅馳發(fā)出的。

    所以羅馳才會往楊柳兒撲過去，而薛曼青又朝著羅馳撲過去。

    彷佛是命運用一條隱形的鎖鏈將三人給擺了一道。

    而何全平生最愛，就是充當(dāng)掌控他人命運的角色。

    只是或許他也沒想過，原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最后，竟是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控不了。

    既諷刺又悲哀。

    薛薛？

    聽到熟悉的男聲叫出自己的名字，她抬眸，對上羅馳充滿擔(dān)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