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嫗

    陳緋燃醒來的時(shí)候，身上蓋著一層薄被，床頭的小幾擱著一杯溫水。她努力回憶著暈倒前的情形，當(dāng)時(shí)似乎是被人打暈的

    是了，她被人一掌拍在肩上，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人弄暈了。陳緋燃徹底清醒過來，一把掀開薄被，抓起放在枕邊的包裹就往外走。

    可她還沒來得及下地，門就被吱呀一聲推開，昏沉的室內(nèi)陡然充盈了溫暖的光線。背光走來一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兩根小辮垂在肩上，隨著主人的一蹦一跳輕輕晃蕩。

    那小姑娘看見她下地的陣勢，嚇了一跳，匆匆過來按住她的肩膀讓她躺下。jiejie，你的傷口雖然好了，可是內(nèi)傷卻很重，婆婆正在為你溫養(yǎng)經(jīng)脈，千萬不可以亂動(dòng)的！

    內(nèi)傷？經(jīng)脈？這不是習(xí)武之人才有的東西么？可是我又不練武陳緋燃滿心疑惑，不由得說出了心中所想。

    jiejie，你有沒有覺得身子沉重、骨骼乏困？

    好像，是有點(diǎn)。剛剛抬起胳膊的時(shí)候就感覺到了，沉重得像是灌滿了水銀一樣。

    那你有沒有覺得內(nèi)心燥郁、肝火旺盛？

    好像也有啊一團(tuán)無名的火氣從腹臟直沖心臟，一口氣提不上下不來。

    嘻嘻，那就對了！小姑娘從被窩里掏出陳緋燃的手。那雙手晶瑩細(xì)膩，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輝。我發(fā)現(xiàn)jiejie的時(shí)候，jiejie的臉頰和雙手布滿傷口，現(xiàn)在不過數(shù)日便好了，這就是外傷。有了婆婆的傷藥，外傷很好治的！只是，jiejie的經(jīng)脈紊亂，婆婆還得為你調(diào)理一些日子。

    陳緋燃與她同是十來歲的姑娘，本就對她很有好感，聽她這樣說，也就徹底放下戒心。感謝你救了我！也謝謝那個(gè)好心的婆婆！兩個(gè)姑娘一來二去的，不過半個(gè)時(shí)辰便徹底熟稔起來，jiejiemeimei的叫個(gè)不停，小小的竹廬里充滿了歡聲笑語。

    對了jiejie！寧佳玉忽然想到了什么，眉眼間涌出一縷自責(zé)，jiejie大病初愈，我卻只顧纏著jiejie說話，想必jiejie餓壞了吧！要是讓馮婆婆知道我沒有照顧好jiejie，婆婆又要責(zé)怪我粗心大意啦！

    陳緋燃本來還以為她要說什么大事，斂眉正坐之際卻聽她說出這么一番少女的煩惱來，不由得噗嗤一笑。正想安慰她幾句，她卻跑得飛快，箭一般躥出去幫她拿飯了。

    似乎很久沒有這樣簡單而快樂的時(shí)刻了陳緋燃行至竹廬門口，正欲欣賞滿目秋意之時(shí)，一抹熟悉的背影走向竹林中毫不起眼的一幢朱紅色建筑。

    那背影，不就是慷慨解囊的那位老者嗎？陳緋燃心中一凜，拖著沉重的身體趕忙追入那朱紅色的建筑，卻已不見老者的蹤跡。她環(huán)顧四周，只見這朱紅色的建筑原來是一幢祠堂，堂前供奉著許多紅燭，燭前卻不見供奉的牌位。

    過不多時(shí)，一位老婦人從堂側(cè)的木門中緩緩走出，陳緋燃連忙上前詢問，不知婆婆如何稱呼？方才可曾見到一位老者進(jìn)到此處？

    那位婆婆遲疑片刻，舉起手杖向陳緋燃示意，老身姓馮，不僅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了，姑娘這不是問道于盲嗎？

    陳緋燃聽聞此話，便覺得有些赫然，但轉(zhuǎn)念一想，寧佳玉方才說一位老婆婆為她診治療傷，難道說的就是這位馮婆婆？她愈發(fā)恭敬，盡管知道馮婆婆眼神不好，依然板正地行了一禮，話語里也沾染了暖色，晚輩陳緋燃，多謝婆婆為晚輩診治療傷、調(diào)理身體！

    馮婆婆眉目舒展，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太吾氏祠堂小的很吶，你盡可以到處瞧瞧，或許就能找到你要找的人啦。

    我在青州之時(shí)，一位老者說我是命定之人，要我來峨眉山太吾村與一人相會(huì)。不瞞馮婆婆，我方才正是看到那位老者的背影，才貿(mào)然闖進(jìn)這間祠堂的。陳緋燃毫不隱瞞，將與那老者的約定和盤托出。

    你你說什么？！陳緋燃話音未落，馮婆婆如遭電擊，渾身顫抖地驚呼：你說，你就是那命定之人？

    我，我只是遵照那位老者的意思，他說什么那人讓你去，便自有去的道理，陳緋燃被馮婆婆亦喜亦怒、抖若篩糠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攙住馮婆婆的手臂，回憶著當(dāng)時(shí)那位老者的說辭。

    胡說！胡說！馮婆婆神情激動(dòng)地?fù)u頭，姑娘莫不是欺負(fù)老身年邁智昏，來尋老身開心的？

    馮婆婆！您救了晚輩，晚輩怎會(huì)欺瞞與您呢？陳緋燃心中驚恐萬分，十分害怕馮婆婆以為她是騙子，正當(dāng)無奈之際，突然靈光一現(xiàn)，急忙對馮婆婆說道：馮婆婆還請您稍等片刻！那位老人在我的包裹中塞了一枚斷劍，不知可否作為信物！

    陳緋燃奔回竹廬，取出那斷成一半的劍柄呈到馮婆婆面前。

    這是？馮婆婆從陳緋燃手中接過劍柄，一遍又一遍摩挲劍柄上的紋路，沒錯(cuò)沒錯(cuò)和祠堂中所記載的一模一樣，她眼中閃著晶瑩淚花，臉上的皺紋也顯得更加哀愁，最后，她的眼眶已然承載不了過多的悲傷，兩行清淚沿著臉頰緩緩流下。她靜了片刻，柔聲對陳緋燃說：好孩子，隨我來吧

    陳緋燃跟在馮婆婆身后，隨她穿過狹小的回廊。太吾氏祠堂的回廊如此勾繞曲折，馮婆婆卻很是清楚路線，可見她早已不知在這回廊里走過多少遭。兩人來到一處開闊的空地，只見空地上立著十六座石碑，其中最高大的一座鐫刻著太吾兩枚大字，筆走龍蛇，遒勁有力，一氣呵成，不像是筆寫，而像是劍刻。

    陳緋燃再向其余較小的石碑看去。在這十五座石碑上，依次鐫刻著當(dāng)世十五大武林門派的名字：少林，璇女，峨眉，金剛，元山，空桑，百花，界清，武當(dāng)，然山，五仙，血犼，伏龍，鑄劍，獅相。在這些名字下，還密密麻麻地刻了許多螞蟻大小的字，大部分看起來像是人名。

    陳緋燃看了半晌，實(shí)在看不出名堂，便落落大方地向馮婆婆道：晚輩實(shí)在不懂，還請前輩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