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有時
分別有時
窈窈,你以后要當鋼琴家,怎么能做這種活,你快去休息。 洪慧玲走過來奪走京窈手里的拖把,責怪她道:你不知道鋼琴家的手不能留疤的嗎?這些活mama會干的,你乖乖的,好不好? 京窈沉默了一會,看著這個滿頭灰白夾雜的中年婦女,內(nèi)心堵得慌。 從小到大,除了在被那個人瘋狂毆打時以外,京窈從沒有干過什么重活,當然是指在洪慧玲看得見的范圍內(nèi)。 飯不用她做,屋子不用她掃,家徒四壁了也要借款送她去學鋼琴。 為什么,京窈很不明白。 媽,學校讓你過去一趟。 有什么事嗎? 有同學背后說我壞話,被我打了。 你這孩子!洪慧玲瞪她一眼,斥道:我不是和你說過,讓你凡事多忍忍,你怎么能和別人動手呢?你傷著沒有?拉過她的手翻來覆去的看著,沒有見到明顯的傷痕才松口氣:還好沒有傷到手。 京窈繃著臉,看著這個似乎只關心她的雙手的女人,覺得荒謬又委屈:你不想知道他們在背后罵我什么嗎。 洪慧玲沒有說話,京窈咬著唇,忍著眼里的淚水,他們罵我是個婊子,說我在外面和老男人搞援交,還有一些男的,他們把用過的避孕套塞在我的課桌里,往我的作業(yè)里夾黃色照片,問我是不是像AV女優(yōu)一樣sao,我忍不了! 洪慧玲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摸了摸京窈的頭發(fā),輕聲道:窈窈,他們都只是你人生當中的一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她不停地勸著京窈,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對不對?你以后是要做鋼琴家的人,他們都是微不足道的,你不用在意。 眼淚從京窈清澈的眼里落下來,卻是悄無聲息的,她反問她:忍到什么時候? 等你做了鋼琴家 又是這句話。京窈打斷她,面上勾出一個諷刺的笑:等我功成名就,謠言就能終止,毆打就會結束,你就會更愛我了嗎?會嗎? 京窈搖搖頭,肯定道:不會的。 在洪慧玲不可置信地目光里,京窈搬起椅子,使勁砸向那臺價值不菲的鋼琴,砰得一聲,混著按鍵的音調(diào),發(fā)出雜亂無章的悲鳴。 我要離開這里。京窈說罷,不顧覆在被砸壞的鋼琴上哀哭著的母親,背起自己的書包,里面有她準備了許久的路費,是她重新開始,通往未來的車票。 再見。 當京窈踏出那個破爛不堪家門后,她以為自己會獲得新的人生,滿懷期待,也飽含歉意。 而她再踏入這個門,已是數(shù)年之后的事了。 *** 我不知道。 徐云深沉默良久之后,只和她說了這么一句。 京窈閉上眼睛,慢聲道:我明白了。 一日后,他們打點好一切,準備出發(fā)去興義附近一個名為玉龍壩的寨子。 據(jù)說,那個山神廟就在那附近的一座山里。 今日有些許不同,往常對他們出門沒有什么反應的望月,突然跑來抱住京窈的腿,死活不撒手。 放手。京窈表情漠然,只是語調(diào)中含著無奈。 我要去做事,不能帶著你。 顯然和他講道理是講不通的,熊姨在一旁想抱走他也不能成功,望月像塊牛皮糖一樣黏著京窈。 要不然,你在家陪望月玩會兒,我們?nèi)トゾ突亍?/br> 徐溫陽穿好登山靴子,看著眼前著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建議道。 京窈戳了戳望月的小腦瓜,我答應了秦月沁,要陪她一起去。 徐溫陽自知無法勸她,便退到一邊等著,不再開口。 半小時后,局面仍舊僵持。 京窈橫了一眼那站在一旁滿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兩個男人,過來拉開他啊,你們看戲呢? 徐溫陽嘆一口氣,小孩子嘛,舍不得大人很正常,不然你哄哄他? 京窈豎起眉毛:我怎么哄?她低頭看著望月像尾生抱柱一樣抱著她的腿,又好氣又無奈,踹也不是,講道理也講不通。 最終徐云深見她實在是沒法子了,只好走上前蹲下身,和望月視線齊平,低聲道:望月,你乖乖放手,我們過不了兩天就回來了。 望月沒說話,還是沒有放手的打算。 徐云深寬厚的手掌放在他的頭上揉了揉,望月舍不得京窈阿姨?你放心,阿姨不會丟下你的,她一定會回來看你。 京窈聽著他哄望月,卻是沉著臉什么也沒說。 徐云深抬頭看著她,道:你和望月說說,或許他就會放手了。 京窈嗤笑一聲:有可能實現(xiàn)不了的承諾,做了又有什么意義?因為他是個智障就騙他嗎?她蹙著眉,彎下腰拉住望月的胳膊,用了些力氣分開。 有的時候不是掙不開,而是舍不得。 蔣望月,我要走了,不管你記不記得住,這世上總有要分別的時候,如果不能習慣,就會被時間的洪流吞沒。 望月的表情變得倉惶,然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是眾人第一次見這個孩子嚎啕大哭的樣子。 熊姨趕忙把他抱在懷里安慰,可惜說不出話,只能輕輕地、一次次地拍著他的背。 走。京窈提起手邊的背包,毫無猶豫便率先走了出去。 徐溫陽欲言又止,但還是跟著京窈走了出去。 徐云深對熊姨做了兩句囑咐,也同樣離開了。 平常熱熱鬧鬧的小別墅,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只剩下孩子無助的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