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到了夜里，楊桃以為這人能歇歇，結(jié)果并沒有。開著暖氣的房間里，楊桃被虞辰摁在墻上親，然后抱著她歡愛。

    唔不行了

    哪里不行？虞辰的肩膀壓著楊桃，壞心眼地頂?shù)酶?，這里不行嗎？

    虞辰興致還很好，還要她張腿，他美名其曰，讓我看看下面有沒有傷到。

    楊桃信誓旦旦，沒有！還是被慘烈地反壓了。

    結(jié)束后，虞辰懷里牢牢抱著懷里睡覺的楊桃，輕輕撥開她汗?jié)竦拈L發(fā)，嘴唇鄭重地、認真地貼在她的眼皮上。

    他對她的愛，掩蓋在恨意下，他慢慢發(fā)現(xiàn)，好像從來消逝過，歷久彌新，愛意不減。

    過了幾天，虞辰健身和理療完，楊桃照舊提著包進他的臥室，見他坐在浴室的按摩浴缸里，叫她過去。

    楊桃拉著小凳子坐在浴缸旁邊，潔白的泡沫里，拿起搓澡巾在虞辰背上搓。

    因為出海打架的事，兩人相處時的緊繃氣氛消散不少，往日的默契又回來了。

    楊桃用皮筋把披散的長發(fā)扎在腦后，像給大型狗狗洗澡一樣，耐心地把虞辰搓的干干凈凈，叫他轉(zhuǎn)身他就轉(zhuǎn)身，叫他抬手他就抬手。

    熱燙的洗澡水里，虞辰享受著她的搓洗，她的手心軟軟的，摸過皮膚時帶來不一樣的感覺，有種被小貓蹭的感覺。

    舒服得半瞇眼的虞辰突然問她，丟作業(yè)和試卷的事解決了嗎？

    作業(yè)的事好解決，楊桃和年級主任說了化學(xué)試卷丟了的事，挨了一頓臭罵，還要寫檢討。

    楊桃嗯了一聲。

    虞辰笑著安慰她，學(xué)生應(yīng)該挺開心的，巴不得你下次出海連暑假作業(yè)都飛了。

    下次，他說到下次。

    以此同時，在浴缸的一片泡沫里，楊桃垂眸是虞辰腰間的桃子紋身，她心里亂七八糟，忍不住提醒他，虞辰，你應(yīng)該知道的，我陪不了你多久。

    楊桃想著過完年，再上初一班一個學(xué)期，到今年六月，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調(diào)職回南市的初中了。

    虞辰知道自己失言了，他怎么能希冀和她還有下次，他想著上次是你把我推開的。這次他要先發(fā)制人，把她先推開，讓她也嘗嘗那種絕望又無能為力的痛苦。

    你要走就走，我不在乎噎在虞辰喉嚨口，他說不出來。

    虞辰不發(fā)一言，只是站起來從架子上扯了一件浴袍穿上往房里走了。

    楊桃知道，他在生氣?？伤肿龅昧诵┦裁?？

    坐在在浴缸邊的楊桃，一條手臂垂在熱水里，說不出來為什么，她覺得很冷很冷。

    元旦假期，楊桃在東市忙著各樣學(xué)期教學(xué)報告，虞辰回了一趟南市。

    延綿的群山間，滿眼翠綠，松柏亭亭，虞家一家人在高聳恢弘的金殿外等著進殿。是虞家熟識的和尚，推說一月一日早上卯時是好時辰，等到廟里例行頌經(jīng)后，可以開個小門給他們家進殿叩拜，一般人可沒這種待遇。

    虞父虞母熱衷這個，一聽，拉上虞辰、虞音夫婦一起來求平安了。

    線香裊裊的煙氣里，跪在蒲團上的虞辰背部挺直，闔眼的英俊側(cè)臉虔誠又認真。

    叩拜結(jié)束后，虞父去找管理處詢問捐修的事情，虞母和虞音去求簽了。

    陸行楊和小舅子兩個頎長的身影等在殿外，太陽初升，山間清冷，虞辰穿著大衣，蹬著一雙馬丁靴，畫風(fēng)又帥又凌厲，垂眸時面容憂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肩負著老婆虞音交代下來的任務(wù)，陸行楊開始和小舅子談天，你有成家的想法嗎？

    虞辰實話實說，沒有。

    陸行楊來了興趣，我有點好奇，你剛剛在廟里求了什么？這么說吧，現(xiàn)在你父母平安，身體健康，有名有錢，一切都很完美了。

    父母平安，身體健康，有名有錢，大家都一樣，虞辰反問姐夫，那你求了什么？

    陸行楊不覺得難以回答，求你jiejie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身體健康、平安。

    既然姐夫坦誠，虞辰也沒必要遮掩，如實說出，我想求我自己清醒一點，再清醒一點。清醒得可以不再執(zhí)迷于對楊桃的狂熱情感，她想離開就從容瀟灑讓她離開。

    到此為止，給彼此一個痛快。

    想分手，又分不掉。

    想離開她，走出幾步又想著回去抱緊她。

    陸行楊琢磨著這句清醒一點、再清醒一點，想了一會兒，對小舅子說，如果真的喜歡她，糊涂一點又能怎么樣？怕的是佯裝清醒，傷人之余，更傷自己。

    元旦夜晚，南市的隨江商圈人擠人，在江邊等待倒數(shù)看煙火秀。

    橫跨隨江的大橋在夜幕下亮燈宛如一道金亮的海濱腰帶，江上游船無數(shù)。

    時間將到，人山人海異口同聲地倒數(shù)，三二一

    無數(shù)啾啾啾的煙火發(fā)射聲，五彩繽紛的煙火嘩啦啦在天幕炸開，照亮了天空，與月亮齊。

    人群迎接新年的熱烈情緒絲毫感染不到虞辰，坐在奔馳后座的他托腮百無聊賴地看了一會兒，就讓司機開車。

    元旦的居民區(qū)街頭清冷了不少，鬼使神差一般，虞辰讓司機開到椰樹花園。

    在椰樹花園的南門附近，鋪門前兩棵參天大樹，隱藏在層層疊疊樹影里的一家門店，門臉不大，燈牌是楊氏針灸診所，亮著燈，還在營業(yè)。

    虞辰隔著車窗看了一會兒，下車。

    拉開針灸診所的玻璃門，抓藥和收費同在一個窗口，里面的小妹嘟著嘴，老板娘，今天元旦都沒人來。早點讓我收工回家嘛～

    再過一會沒人就可以。楊媽聽見有人推門的聲音，轉(zhuǎn)頭對小妹說，這可不怪我。

    見來人穿著簇新的呢子大衣，蹬著馬丁靴，一派精神，楊媽好感蹭蹭，先生，是有預(yù)約嗎？

    虞辰搖頭。

    楊媽先確認楊爸在不在診室里，把虞辰帶進去。

    楊爸的診室干凈明亮，他正翻看著專業(yè)書，見有位年輕高大的男人進來，讓他坐下。

    虞辰落座時目光停在他辦公桌上玻璃壓著的一張照片，楊家的全家福，里面有楊桃，她笑得很開心。

    哪里不舒服？

    左腳踝偶爾會疼。

    楊爸抬眼鏡，指了指一旁的診療床，你躺下吧，我給你看看。

    確定了病灶，楊爸消毒過銀針往虞辰的小腿上扎，這時看清了他的臉，你有點眼熟啊，是上過電視嗎？

    虞辰一本正經(jīng)，還行吧，不常上。

    針灸結(jié)束后，楊爸開了藥方，囑咐虞辰一些后續(xù)事宜，一小時內(nèi)別洗澡。下周再來，不要運動過度還有別貪涼。

    見虞辰落目在他辦公桌上的照片，楊爸笑了笑，我的兩個女兒。是孿生姐妹，卻長得不像。沒少讓我和mamacao心。

    虞辰在大堂等著抓藥和收費窗口里小妹抓藥的時候，柜臺后的楊媽正在打電話，又賺不了幾個錢，整天勞心勞力的，趁早別干了。南市讀大學(xué)為什么要跑去東市做老師，翅膀硬了唄，你是要氣死我嗎？不用拍照給我看，你一定長胖了是不是！

    話鋒一轉(zhuǎn)，楊媽還是很生氣，你奶奶養(yǎng)的雞天天送家里來，吃都吃不完，快回來幫著吃！

    不用虞辰想，他都知道電話那頭的楊桃會作何反應(yīng)，一定嗷嗷叫地跟她mama頂嘴，我沒胖，我可不再當(dāng)你的活廣告了！

    想著想著，虞辰嘴角微掀，終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

    楊桃這節(jié)化學(xué)課下課后，學(xué)生圍滿了她的講臺。

    小楊老師，我可給你打了一百分！

    小楊老師，我只給你打了九十九分，扣掉一分是因為你丟了試卷。

    小楊老師，如果你出超多寒假作業(yè)的話，我下學(xué)期就給你打個鴨蛋。選擇權(quán)可在你哦！

    小楊老師，下學(xué)期的化學(xué)課是不是你教?。?/br>
    楊桃點頭，還是我啊。

    每到學(xué)期末，忙得不只有老師，還有學(xué)生們，不僅要備考，還要給每科老師打分。

    這時候，噔噔噔有同學(xué)舉著手機跑過來，小楊老師，洋洋找你。

    手機屏幕上的小孩對楊桃很信任、很誠摯地點頭，小楊老師，我也給你打分啦，給你一百分！老師是不是讀書以來沒拿過這么高的分數(shù)！

    初一班的洋洋得了白血病，正在住院接受治療，楊桃叮囑他，注意休息哦！快點好起來，戰(zhàn)勝病魔！我可是給你捐了一個月的工資，就等著下學(xué)期能在學(xué)?？匆娔闩?。

    這下，講臺周圍徹底沸騰起來，學(xué)生們七嘴八舌。

    呀！小楊老師你一個月工資才三千??？

    這在東市怎么生活呀！

    對呀對呀，我家請的菲律賓阿姨都有四五千哇！

    小楊老師好可憐哦！

    老師雖然工資很低，講的笑話不好笑，但是下學(xué)期還是很想再看見她。

    她每次講的都很尬。

    楊桃正在神游，她自己因為實習(xí)工資太低也有些苦惱，說的沒錯，是很可憐?，F(xiàn)在都是我妹在周濟我，不過實習(xí)期是這樣子的，聽說過了實習(xí)期能好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喂喂喂！同學(xué)們，現(xiàn)在不是在討論我的工資有多少好嗎？更何況，我講的笑話很好笑好嗎！

    這時候，楊桃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要上課啦，你們快回座位。李老師的課代表是哪位同學(xué)呀？上來帶讀吧。

    踩著上課鈴走出教室，楊桃正好和趕來上課的李老師撞了個滿懷，拿著的教案撒了一地。

    李老師俯身幫她撿，高跟鞋不小心正踩在她的申請調(diào)職報告上，她很驚訝，誒，小楊呀，你要申請調(diào)職去南市??？

    楊桃暫時不想讓同事知道，沒有，我是瞎填的。

    李老師哦了一聲。

    今天虞辰還在南市，她不用去他那。

    下班逛菜場，楊桃正在挑楊柳最喜歡吃的螃蟹，包里手機響，拿起來一看是虞辰。

    喂

    電話那頭兇巴巴的口吻，過來。

    楊桃問，你不是在南市嗎？

    握著手機的虞辰答非所問，我再說一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