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

    營救活動展開中，江茈月進(jìn)入潛意識，如果成功，正常的順序是，江茈月先醒過來，然后等待著，在培養(yǎng)倉里的秦曇也隨之蘇醒過來。

    在蘇醒的第一時間，江茈月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想問的，為什么你會比我先醒，但是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忘記了。

    某種程度的攻擊

    她這時才低下頭看自己的手腕。

    京極夏彥的，講了一個特殊的密室殺人案，消失的尸體一直都在房間當(dāng)中，只是大家沒有看到而已。腦頂多只是個體的一個器官。自己的腦只要能說服自己的心便成了，我們之中沒有任何一人能直接看到、聽到世界，只能靠經(jīng)過腦挑選的少許訊息來認(rèn)識世界而已。所以說，這個世上只會存在應(yīng)該存在的事物，只發(fā)生應(yīng)該發(fā)生的事情。

    也就是說，即便在蘇醒過來的時候，人都會有意無意會掃到自己的手腕，但當(dāng)江茈月沒有意識到她依然處于潛意識時，江茈月是看不到手腕上的紅痕的。

    只有在這句話說出口的一瞬間，視野才發(fā)生了變化，少女的手腕之上，紅色的絲帶變成了刻度，由此前的2/3變成了1/3。

    與此同時，江茈月看著面前的男人，英俊，挺拔，外表和秦曇一模一樣，但是江茈月確定，他和秦曇并不是同一個人。秦曇沖動、暴力，比起超我，真正的他應(yīng)該更類似于本我，不可能這么云淡風(fēng)輕。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

    被詢問到這個問題，沒有否認(rèn)，只是輕輕笑了笑，你不喜歡這樣的我嗎？我永遠(yuǎn)不會傷害你了，也不會做讓你難過的事情，在我身邊，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不是這個問題！，江茈月說，我還在潛意識，這說明秦曇還沒有醒，我要救他，我必須救他。

    電梯到達(dá)地下車庫，男人引江茈月往前走，可是，什么叫救呢？潛意識的世界你也看到了，和現(xiàn)實世界沒有任何區(qū)別，在這里，我和你都是永生的，我們可以永遠(yuǎn)在一起，難道不是更好嗎？就像是河神的斧頭，你進(jìn)到這里，我可以同時給你三把斧頭，你不想要嗎？一個更好的秦曇。

    他說這話時微微轉(zhuǎn)過頭來，眼睛里閃爍一種狡黠的光芒，很像岸邊的塞壬海妖，江茈月沉默了。

    于是他接著說，我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時候，你沒有否認(rèn)，所以你潛意識里也知道，我就是那把金斧頭，我是更好的秦曇，而不是1/3的他，沒有本我的制約，我可以更強(qiáng)大。小月，和我一起活在這里吧，我們會永遠(yuǎn)、永遠(yuǎn)活下去，再也不分開。

    瘋了！這個人。

    江茈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男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也沒有繼續(xù)跟上，只是說，你不愿意嗎？

    如果我不愿意你會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他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反而顯得比原先更為誠懇，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

    那放我走。

    他說：你確定嗎？

    是的。

    車鑰匙在平靜的地下車庫發(fā)出一聲尖響，男人坐上車，他說，好。

    江茈月不相信事情就這么簡單，不敢上前一步，場面突然僵持下來，她從站立的地方看著秦曇的車，男人伸出手揉了揉太陽xue，沉默不語。

    這反而讓江茈月放松了警惕，她走到車邊，俯身敲了敲男人的車窗，我會回到現(xiàn)實嗎，秦曇會醒來嗎？

    男人說，不會。

    你先上車。

    江茈月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想起他說的那句，我永遠(yuǎn)都不會傷害你，莫名安下心來。

    江茈月坐上副駕駛，車門關(guān)閉，秦曇開車駛向主路，他一邊直視前方一邊說，潛意識一共分為三層，這里是第二層，已經(jīng)很接近自我了。你需要喚醒的是在最上一層的自我，然后，他會帶著你回到現(xiàn)實。

    好像闖關(guān)游戲一樣，江茈月想，所以，你是第二關(guān)的boss嗎？

    男人笑了笑，我是說真的，在這里，我們接近永生，我永遠(yuǎn)愛你，為什么不留下來呢？

    江茈月便也認(rèn)真地想了想，最后認(rèn)真地說道，我之前玩過一個游戲，你知道嗎，有一個男人得了癌癥活不了多久了，他找到一個新型的實驗項目，醫(yī)生給他注射了一個藥劑，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世界末日了。他在這個荒廢的地下堡壘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世界的線索，大面積的污染讓人不得不躲在水下，資源匱乏，很多人類都已經(jīng)死掉了，為了活下去，有些人便將自己的意識上傳到電腦當(dāng)中，成為了一種新型的人類，腦袋是一個屏幕，下半身是機(jī)器人，屏幕上是人類的臉。這個故事的最后，主角為了把人類最后的文明送入諾亞方舟，不得不把自己的意識也上傳，一個自己進(jìn)入諾亞方舟，另一個自己永遠(yuǎn)死去。

    車子在往前開，江茈月不知道他要開到哪里，或許男人也不知道，他就這樣聽江茈月講著，聽到這里，轉(zhuǎn)過頭看了她一眼，嗯？

    你說進(jìn)入諾亞方舟的那個他，還是他嗎？

    為什么會這么想？

    人類是有弱點的，身體的限制，性格的缺陷，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原因，是，我希望秦曇的性格好一點，對我好一些，能夠耐心聽我講話，不會傷害我，不會這么陰晴不定，但是現(xiàn)在這個有缺點的、暴躁的、古怪的男人，才是我想要的，樵夫的斧頭。

    男人突然踩下了油門。

    車越開越快，窗外的畫面急速向后退去，白日的馬路上，意外的沒有其他的車輛，明明快成了這樣，江茈月卻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的感覺，她知道，這個男人真的不會傷害她。

    他說的是真的。

    自我的世界，映射的是秦曇最在意的東西，沒有所謂明確喚醒他的方法，他不愿意醒來，是因為他不想活下去了。這是一個無解的局，但是小月，我想告訴你

    油門踩到了底，車子突然轉(zhuǎn)彎，撞破防護(hù)欄沖出了坡道，不知道底下是什么，也不知道下墜的瞬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在汽車沖到最頂端的時候，江茈月被一道白光包圍了。

    男人的聲音緩慢地傳到她耳邊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