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之地(15) 璞玉
冰封之地(15) 璞玉
祝真在溫暖的懷抱里醒來。 男人的手骨從薄薄的一層皮rou里支棱起來,擱在她頸下,有些硌人,卻建立起一個無比安全美好的國度,令她樂而忘返。 這里的環(huán)境實在說不上好。 身處地下,四周永遠黑漆漆的,充滿了經(jīng)年不散的潮氣和難聞的腐臭味,墻上的火把快要熄滅,茍延殘喘著發(fā)出幽幽的光,勉強照出男人英挺的輪廓。 可別人眼里的地獄,因眼前這人的存在,于她而言,宛如天堂。 封紹依然沉沉睡著,素來溫和的面容在睡夢中卻是端肅的,劍眉緊鎖,好像潛意識里一直在憂慮什么事情,不得解脫。 祝真借著微光貪戀地看了他許久,又大著膽子摸了摸他的眉毛,企圖將皺褶撫平,直到封紹的睫毛輕輕顫了顫,這才重新將腦袋埋在他胸口,閉目裝睡。 封紹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去查看祝真的臉,見那里有了消腫的跡象,方才松了口氣。 胳膊早被她枕麻了,他卻一動不動,直到祝真揉揉眼清醒,方才抽出手臂,低聲問她:好些沒有? 他擔(dān)心的不止是她的身體情況,更有心理創(chuàng)傷。 生活在這么喪心病狂的系統(tǒng)里,耳濡目染皆是爾虞我詐,動不動就要拼個你死我活,遇見的匪夷所思之事更是不知凡幾,心理層面不出問題,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是女性,若是有幾分姿色,便很容易被心懷不軌的人盯上,因著體力的先天弱勢,遭到強jian的同時往往伴隨暴力傷害,在這個過程中所留下的心理陰影更是難以估量。 幸好,祝真的心態(tài)比他預(yù)想中好得多,甚至有余力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她似乎明白封紹在擔(dān)心什么,輕聲答道:好多了,紹哥不用擔(dān)心,只是些皮rou傷而已,我沒有吃什么大虧。 輕描淡寫地將昨天晚上驚心動魄的經(jīng)歷向封紹描述了一遍,祝真還有心情開玩笑:紹哥,我是不是很厲害?有沒有讓你刮目相看? 沒想到,封紹的臉色卻更加凝重,沉默了許久,對她道: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不要反抗。 什么?祝真眨眨眼睛,一時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不要反抗。封紹又重復(fù)了一句,耐心跟她解釋原因,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痛苦,但是,他們的體力遠遠強于你,開始的時候也沒有想殺你的意圖,你如果配合他們,活下來的幾率會更高。 可我嫌惡心祝真皺皺鼻子,一臉不情愿,再說,我后來不是成功逃脫了嗎? 只是僥幸,是個例。封紹一想起祝真的遭遇,便覺得透不過氣,如果你那一刀沒有刺中巴明達的心臟呢?他會不會手段殘忍地虐殺你?如果胡建磊轟炸倉庫之前,發(fā)現(xiàn)了你的藏身地呢?如果江天策沒有及時趕到,救下你呢? 祝真,你做得很好,又聰明又果斷,這一次的運氣也站在了你這邊,所以化險為夷。封紹不忍心打擊她的自信心,又覺得這些話不能不說,可是,在我看來,生命遠比貞cao重要。 從今以后,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一直組隊作戰(zhàn),我也會盡我所能保護你的周全。封紹迎著祝真陡然亮起來的眼神,十分鄭重地說出自己的要求,但是,萬一有一天發(fā)生什么極端情況,你得記住一件事我只希望你活著。 祝真心下大震。 她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自然明白封紹這一番發(fā)自肺腑的勸說,完全是為了她好。 拋開感情上的好惡不講,生命確實比身體的清白重要得多。 祝真想了想,鄭重點頭:紹哥,我答應(yīng)你。 有一瞬,她甚至有些飄,想要問問封紹,他昨天晚上那么溫柔地對待她,擁抱她,又和她同床共枕了一整夜,是不是代表著,對她也有了些許男女之間的感情? 可她又害怕破壞這令人沉溺的曖昧,害怕一切都是她的過度解讀。 算了,能夠重逢,以后還可以繼續(xù)同行,她已經(jīng)很開心了。 再加上,在這個生存模式的游戲里,她的復(fù)制能力不再無關(guān)緊要,反而舉足輕重,這件事本身也適度消減了她的自卑感,令她有底氣許多,也自信許多,不再那么害怕拖他們后腿。 現(xiàn)狀好得不能再好。 知足才能常樂,她不可以太過貪心。 穿上封紹找來的厚衣服,洗過臉?biāo)⑦^牙,在祝真的主動要求下,幸存下來的五個人終于齊聚在客廳里。 見祝真的狀態(tài)好了許多,封紹的神色也平靜下來,江天策明白已經(jīng)風(fēng)平浪靜,暗暗松了口氣,主動伸出右手,和封紹正式認識,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 他和蘇瑛握手的時候,蘇瑛卻雙手抱臂,并不回應(yīng),快語如刀:認識就不必了,叫我姐就行,有什么話快說。 被她占了口頭上的便宜,江天策并不氣惱,將自己之前預(yù)知到的決戰(zhàn)場景選擇性地描述了一遍,隱去封紹和胡建磊同歸于盡的事不提,接著看向祝真道:祝真,之前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不對,但眼下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所有堆積的可燃物都被毀去,我們必須齊心協(xié)力,盡快收集更多物資,才有戰(zhàn)勝巫女的希望,這其中還需要你多多幫忙。 蘇瑛質(zhì)疑道:吃苦出力都沒有問題,但你怎么確定,只要收集到足夠的木材,就一定能戰(zhàn)勝巫女? 我不確定。江天策如實相告,但我目前只能想到這一個辦法,等物資收集得差不多,我可以再次發(fā)動能力預(yù)知未來,確定我們是否有勝算。 其余人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便商定下來此事,緊鑼密鼓地開始籌備。 祝真腿腳不便,力氣又小,搬不了什么東西,卻不肯老老實實在地底下待著,而是每天跟在封紹和蘇瑛身后,像一條小尾巴。 因著她在,蘇瑛暴躁的脾氣和緩許多,偶爾也能帶點兒笑,封紹則越發(fā)溫柔和煦,干活時總是不動聲色追尋她的行蹤,好隨時確保她的安全。 趁著祝真去伐木場另一邊給江天策和林雄送飯的時候,蘇瑛停下來休息,問封紹道:考慮好了嗎?以后都帶著她? 封紹動作不停,低低應(yīng)了一聲,身形消瘦卻堅定,好像多么大的風(fēng)雪都無法摧折他似的。 不是說過又要自保,又要找人,擔(dān)心護不住她嗎?蘇瑛好奇問道。 封紹試過放下,卻發(fā)現(xiàn)根本丟不開手,所以已經(jīng)想出個折中的辦法:我會逐漸教給她一些自保的本事,幫她慢慢成長。 祝真并非一無是處,相反,她很有些急智,往往能絕地反殺。 或許,她本來就是一塊璞玉,只是缺少一個耐心雕琢打磨的匠人。 封紹愿意做這個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