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怪談(15) 孤島
校園怪談(15) 孤島
封紹皺了皺眉。 你是什么人?他警惕地發(fā)問,無意中和女人那雙嫵媚風(fēng)流的眼睛對視時,卻好像被攝去了心神,表情變得茫然起來,你 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啊女人吐氣如蘭,整具充滿rou欲的身子貼過來,將他罩入傘下。 她伸出一只赤裸雪白的手臂勾上男人寬闊的肩膀,踮著腳做出索吻模樣:我等了你很久,你怎么才來? 等了很久 她就是他要尋找的那個人嗎? 封紹怔怔的,失去了一貫的理智與清醒,被蠱惑了似的緩緩低下頭,側(cè)著清俊的容顏,打算回應(yīng)她。 空寂已久的心境開始不安地震蕩,不知是酸是喜的情緒逐漸翻涌彌漫,興風(fēng)作浪。 碰觸到她紅唇的前一刻,眼角余光掃過女人斜斜上挑的狐貍眼,封紹脊背一寒,及時抽身后退。 甫一脫離大傘,磅礴的冷雨立刻噼里啪啦澆在他頭上身上,寒涼徹骨。 那個人的眼睛,不應(yīng)該如她這般輕佻放蕩,迷離朦朧。 他雖然已經(jīng)忘記了她的樣子,卻無比確信,絕不是眼前的這個女人。 女人見他逃開自己的媚術(shù),臉色驀然變得陰沉,上揚的嘴角繃緊,握著傘柄的玉手也有些焦躁地挪了挪。 她冷冷發(fā)問,似是在下最后通牒:你喜歡我嗎? 封紹明白對方絕非善類,也沉了臉,不留情面地道:不認識,不喜歡。 女人漂亮的臉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膨脹、浮腫,眼球從眼眶里掉出來,骨碌骨碌滾到封紹腳邊,搖晃著轉(zhuǎn)了個圈,漆黑的瞳仁狠毒地瞪著他。 她張開猩紅大口,露出雪白獠牙,雙手也變得腫脹,指甲抽長如利器,尖利地嘶叫一聲,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向封紹撲了過來。 封紹想要避讓,雙腿卻被地面上瘋長出的水草纏住,只得抬起胳膊,硬生生挨了她一爪。 吃痛之下,冷汗頓出,他用力將女人甩出去,腫脹的身軀飛出一道弧線,重重砸上身后面包店的玻璃窗。 在一片乒鈴乓啷的玻璃碎裂聲里,女人四仰八叉地摔進店里,卻像完全不知道痛似的,快速翻過身,四肢著地,靈活地貼著地面爬到窗臺,再度往他的方向沖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封紹聽見遙遠的天際傳來微弱的呼喚,身體也像被什么人拽住一樣,漸漸脫離水草的桎梏。 他的神智掙扎著,抵抗著,逐漸從噩夢中醒來。 床上也在下雨。 祝真跪坐在他身邊,雙手抱著他的胳膊用力搖晃,大聲呼喚著他的名字:紹哥!封紹!你快醒醒!快醒過來啊! 方才她正做著美夢,忽然被淅淅瀝瀝的雨聲驚醒,睜開眼睛一看,幾乎沒被嚇掉半條命去。 封紹的身體被一片雨霧所籠罩,人卻安安靜靜躺著,無聲無息。 有一瞬,祝真很害怕他已經(jīng)沒了呼吸,這種害怕甚至?xí)簳r壓過了對女鬼的恐懼,驅(qū)使她爬到他床上,和他共面危險。 封紹終于徹底清醒過來。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幽暗光線里嬌小柔軟的輪廓,和一張布滿焦急之色的臉。 祝真的身子早被雨水打得濕透,衣料緊緊貼在白皙的肌膚之上,蓬松的頭發(fā)也塌伏在臉頰兩側(cè),嘴唇被凍得發(fā)青,圓圓的杏眼憂慮地望著他。 封紹短暫地晃了一下神。 發(fā)現(xiàn)他醒轉(zhuǎn),祝真大大松了一口氣,聲音里瀉出點兒哭音:紹哥,你沒事吧?剛才嚇?biāo)牢伊耍?/br> 封紹坐起身,右臂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看來夢境中受的傷也影響到了現(xiàn)實。 我沒事。他低聲安撫著,在被子上摸到一塊不規(guī)則的玻璃碎片。 他往床腳看去,與此同時,祝真也似有所覺地偏過了臉。 角落里不知什么時候匍匐了一個人影,烏黑的長發(fā)遮面,身穿黑色長裙,浮腫脹白的手臂裸露在外。 祝真嚇出一身白毛汗,條件反射地往封紹懷里鉆,唇瓣張開,卻因為過度恐懼而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女鬼緩緩抬起頭,露出鑲著五個黑洞的臉,看見一對男女緊偎在一起,猶如捉j(luò)ian在床的正宮女友,怨氣加成,戾氣暴漲,尖叫聲幾乎要刺透人的耳膜:為什么?!我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你一個,為什么連你也要離開我?她到底哪里比我好?! 從她話語里透出的意思,差不多能猜出她的身份跳湖自殺的女生杜青青。 知道真相是一回事,害怕又是另一回事。 祝真抖著手拉扯封紹衣角,小聲道:紹哥我們我們快跑吧? 這女鬼情緒不穩(wěn),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而床上狹窄,幾乎沒有躲避的空間。 封紹卻沒有動。 有幽色的光芒在他的指縫里閃動,只聽咔嚓一聲驚雷,頭頂?shù)奶旎ò灞幻苊艿臑踉苹\罩,雨下得更大了。 這不到兩米的床鋪仿佛變成了一個袖珍景觀,內(nèi)里雷聲陣陣,風(fēng)雨大作,外面卻寂靜無聲。 祝真愣了愣,明白過來 封紹使用了在交易大廳花10枚金幣買來的道具【紐約的一個雨天】! 道具也講相生相克,譬如丁高杰之所以被殺,是因為烏龜本就生長于潮濕環(huán)境,對雨水根本沒有抵御能力。 而眼下的這個道具,用來對付因抑郁癥自殺的雨女,實在是再合適也沒有的了! 果然,在傾盆而下的雨水里,女鬼的尖叫聲戛然而止,躍躍欲試著往前爬行的動作也停頓下來,整個人變得呆呆的,面部表情一會兒憤怒,一會兒悲傷,似是回憶起了許多痛苦的事。 而同樣身在道具作用范圍的封紹和祝真,自然也受到波及。 或許應(yīng)該慶幸他們被剝奪了記憶,在這有限的三四個游戲里,并未發(fā)生過太多令封紹不愉快的事情,在長樂村死去的村民和新手試煉中瘋瘋癲癲的未婚妻不過在眼前徘徊一秒,便消散成模糊的影子。 到最后,唯一令他難過的,是那個他一直在尋找、卻沒有任何線索的人。 在閃回的記憶碎片里,他依稀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急匆匆追趕過去,卻看見一蓬蓬四處飛濺的血花。 憂慮、不安、恐懼,像極力壓制著卻不聽指揮的獸,張牙舞爪著往外鉆,將他心底的空洞啃噬得越來越大。 這種萬事皆不在自己掌握的無力感太過痛苦,逼得封紹急于尋找一個有效的解決方式。 握著玻璃碎片的手漸漸往頸間遞,當(dāng)鋒利的斷口刮刺皮膚,傳來銳痛感時,封紹終于從幻覺中短暫抽身。 他低頭看著靠在胸口顫抖的少女。 祝真雙眼發(fā)直,意識回到了被活埋在地底垂死掙扎的那一刻,兩手不自覺地緊緊掐住咽喉,呼吸困難,臉色青白。 封紹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臂。 纖細的手腕臥入他掌心,外層沾著冰冷的雨水,里面卻帶著鮮活的溫度,好像用力一捏便能掐斷的脈搏突突跳動著,隔著薄薄的皮rou傳遞到他的指腹上,不斷提醒著他 眼前所見,方是真實。 他輕輕拉著她的手往下扯,同時在她耳邊柔聲安撫:祝真,別怕。 大約說了五六遍,祝真的雙手才有了放松的趨勢,本能地大口呼吸著濕冷的空氣,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大夢初醒一樣看向他。 她怔怔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直到黑暗夢魘又有了卷土重來的趨勢,再也受不了似的,張開雙臂摟住他勁瘦的腰身,將腦袋結(jié)結(jié)實實埋進他胸膛。 封紹也對那種有如實質(zhì)的恐慌與無助心有余悸,搭在被子上、被玻璃碎片劃出鮮血的手頓了頓,終于緩慢地抬起來,搭上祝真肩膀。 源源不絕的熱意順著她濕透了的襯衣,傳遞到他的掌心里來。 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 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他們緊緊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