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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后,你覺得你和里香的關(guān)系進步得飛快(自以為)。 當然,里香大部分時間看起來都是個裸露肌rou的頭上頂著單只眼睛的怪異詛咒,多疑、危險且乙骨腦。 坦白講,你清楚用乙骨來誘惑她是條簡單的路徑。 比如,你曾經(jīng)帶她去過某廣受好評的甜品店,里香暫時還沒能恢復(fù)成小女孩的模樣,因此你是從夜蛾校長那里偷了個咒骸出來(夜蛾追著你跑了三小時)讓她呆著。 當時的共犯乙骨憂太現(xiàn)在是蹲房頂?shù)?。你實在受不了里香一見到對方就狂熱到想吃到乙骨的愛情,偏偏作為附身于人的詛咒里香也根本沒法遠離憂太,你實驗了好幾次才把握好這個最佳距離,足以讓她自由活動又不至于失去理智。 女士,您的點餐。侍者端上了餐盤,又忍不住多盯了盯你對面,猜測著也許你剛從附近游樂場出來,那是一個近乎等身高的熊玩偶。 夜蛾的咒骸里就沒有正常大小的人形! 強大無比的詛咒女王套著萌系又詭異的外殼,窩在小小的凳子上:我、我感覺有點奇怪。 你不由自主地彎了彎眼睛,晃晃勺子,沒關(guān)系,里香,我會幫你的。 她光是維持著咒骸不被毀掉就花費了很大力氣了,因此只能望著你吃東西的樣子,說話很不熟練,什么、味道? 甜的。 黑漆的眼睛盛著天真,甜是什么? 你停下了手中的銀勺,里香忘記了曾經(jīng)接觸過的一切事物,從衣服到食物、從家人到朋友,她停下了腳步,久久地停駐在時間彼端。 而你企圖任性地非把她拉到此岸來,絞盡腦汁要用某種簡單易懂的方式告訴她,甜是什么。 你最后無奈地揣摩她的心意,這樣回答: 是你看到乙骨的感覺。 乙骨?她抬頭看向天花板,滑稽的玩偶貓臉上浮現(xiàn)微妙的表情。 你總覺得,她在透過無數(shù)磚瓦水泥,凝望那個身影,凝望她的過去、她的唯一。 是的,無論是用乙骨來當誘餌,還是來做比喻,效果總是好得出乎意料。 可你知道,你總是不甘心。 不甘心把所有希望吊在無法掌握的地方,不甘心一步步把里香推到別人的身邊。 里香,我?guī)闳チ四敲炊嗟胤?,你自己有沒有想去的? 她思考了很久,面上還是可笑的玩偶腦袋,無非從熊換成了兔子又換成了老虎,我想、看一下這里。她用手指了一圈周圍。 你咂摸了下這句話,尋思這應(yīng)該指的是她在好奇現(xiàn)在的世界和她記憶中的有沒有什么不同,雖然你其實并不能肯定,里香是否還記得什么。畢竟她連最簡單的食物味道都忘了。 好,我們?nèi)ツ莻€最高的建筑。你從沒有拒絕過里香。 先躲過了巡視的人,再悄悄潛入頂層,樓頂風(fēng)大,吹得你的衣袖呼啦作響,連老虎咒骸的毛也齊刷刷往一邊倒。 過來看。 你俯視眾生,蕓蕓如螞蟻。 里香在旁邊安靜了會兒,忽得說:想要跳下去。 你微微一愣,不知為何行動快過了大腦,牽住了毛絨絨的爪子往下倒去。 在墜落的短短幾秒里是迎面而來的風(fēng),和叫囂的野性。 甚至和在中間樓層抱著臂等你們的乙骨來了個對視,你沖他做了個鬼臉, 目睹他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一只黃毛大老虎和一個詛咒師在跳樓。 世界奇觀。 里香,有沒有感覺很有趣? 不知道是風(fēng)聲還是別的,我好像聽到了什么。 里香!你看乙骨憂太那傻樣! 對了,我得準備降落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根本!不想減速! 你沖她大喊大叫,到底不知道里香有沒有聽到,眼前卻飛過金燦燦的絨毛,剎那模糊了視線。那個黃色的玩偶外殼奇異地四分五裂,露出兩條宰執(zhí)生死無數(shù)的丑陋手臂,你全神貫注,看著肌理和骨頭一絲絲地融化了界限在煙塵里化為巨大的黑色羽翼,鋪天蓋日,壯麗無比。你視線只余那抹黑色,沉甸甸的往無相深處蔓延的黑色。 大腦放空,你在那羽翼掀起的風(fēng)中緩緩落地。 和你一起落地的是一個黑發(fā)黑眼穿著蝴蝶結(jié)裙子的、甚至不到你胸口的小女孩。 嘴角那里有顆痣,往上揚了一點。 她在笑。 里香?!你沖上去抱過她轉(zhuǎn)了個圈,里香?! 你聽到耳熟的聲響,請恕你粗魯又俗套地將其描述為叮叮當當銀鈴似的,她笑出了聲,原來你在空中聽到的,竟是她的笑聲。 哪怕里香已經(jīng)可以熟練地掌控她人形態(tài)的模樣了,再也不會擔憂會不會壓壞某根凳子或者某張桌子,可是任務(wù)還是沒有完成。 你纏著乙骨憂太,企圖從他那里再挖掘點里香的喜好。 他自從親眼見證你兩殉情壯舉后,每次都緊跟在你們后面,時時刻刻準備設(shè)帳你甚至和他吵了兩架,他敗了兩次。 我也不知道了。 你怎么會不知道?你完全無法相信乙骨的話,他可是、里香的執(zhí)念。 我們那時候只是小孩子,說到底他苦笑這解釋,繼而問道,為什么不直接問她? 里香要是愿意回答,你怎么還會找乙骨憂太?千思萬想后,你求助于你的場外援助,自稱戀愛經(jīng)驗存滿了十個光腦從AI到外星人涉獵無數(shù)的你好友她推薦你,找個風(fēng)景優(yōu)美的無人之地,卿卿我我、耳鬢廝磨、眉來眼去、拉上就跑。 你無視了她的后面幾個詞,倒確實在周邊找到了風(fēng)景優(yōu)美之地,那是一片常開的薔薇園地,粉紫黃紅,繁花似錦。 里香跟在你后面,像你的小meimei一起出來郊游,你拿出從花御那里借來的墊子、狗卷那里獲得的飯團、夏油杰那里搶來的愛心便當零零散散擺了滿地。 不過里香不愛吃東西,所以大半進了你肚子里。 要不要逛逛?你眨了下眼睛,也許、萬一有你喜歡的花呢? 她笑瞇瞇地看著你,特別可愛。 你摘下一朵別在她發(fā)間,那是朵含苞待放的黃色薔薇。 你很少用這個詞去形容別人,但這時候又只剩這個詞了,很漂亮。 里香臉頰飛過半片紅,慌慌張張到咒力幾乎失控的程度,想要送出什么東西當回禮,可是、可是。 她學(xué)著你摘下一只薔薇,尚未平穩(wěn)的詛咒之力傾瀉而出,嬌美的花瓣瞬間化為黑灰,只余根細長的桿,筆直的,像是教堂頂?shù)男〖饧?,可惜世界上沒有漆黑的教堂。 她手足無措地松開,尖頂墜到了地上,悄無聲息。 教堂的湮滅原來是靜悄悄的。 對不 已是深秋,她穿著條夏季的裙子,她只有這么條仿佛還停留在上個世紀審美的裙子,和隨詛咒誕生的源源不斷的咒力。 里香無比強大,里香一無所有。 誰讓里香偏偏一無所有。 你蹲下身子,讓高高的、偉大的、圣潔的尖頂睡在你的手心,里香,我很喜歡。 你要如何才能費盡心思又不留痕跡地告訴她,里香,不要害怕。 可你們終究不一樣。 后來,你的任務(wù)停在了99%。 你很久沒有看到祈本里香。 直到乙骨憂太頂著那烏漆嘛黑的眼圈來找你,他無措地將手握拳又松開,不知怎么起話頭,口舌笨拙地試圖給你解釋關(guān)于里香這個詛咒的來龍去脈,是我詛咒了里香,而不是里香詛咒了我原本是兒時戀人的兩個小孩,里香突然死于車禍,他在驚恐與不能接受之下詛咒了那個女孩,還無數(shù)次怨恨過自己為什么會被這個詛咒纏上。 什么? 所以一切都是他的錯,他的膽小懦弱以詛咒的形式困住了里香,更以恐懼和憎惡滋長了它的力量,五條老師調(diào)查出來我可以解咒了,為了她能夠投胎,可以放里香走了。 你氣炸了,?!所以你這么做是為了什么?是真的為了讓里香自由?還是免得你自己再寢食難安? 我、我 你有真正問過她愿不愿意走嗎?而不是用你那塞滿負罪感的腦子來解決問題?! 他啞口無言,默默地把里香放了出來,但是、里香應(yīng)該也不愿意再跟著我了。 你看到那個小小的女孩,再多的怨氣與憤怒也銷聲匿跡了,瞬間失了全身的力氣倒在了靠椅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無用功了,本該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問你的而不是把所有利害關(guān)系擺在你面前才問你,里香,你真的要走了嗎? 她靜靜地坐在你左側(cè),那是你們兩出去玩的時候最習(xí)慣的位置。 你其實早知道乙骨憂太過來,必然是問過了她的意見,可你只是想知道,在她嘗到第一口蛋糕、從高高的摩天大樓上一躍而下、躺在廣闊柔軟的草地上時她真的想離開嗎? 我只是我有個jiejie,她和你一樣大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當時能站出來保護她,我如果還能再抱抱她你再無多的話可說了。 故事就是這樣的,本來按你的性子來說,早該放棄里香這個任務(wù),可自從聽到她的死亡,你就被現(xiàn)實和游戲夾擊再無法放下。 她站起來,用冰涼卻柔軟的雙手抱住了你的腦袋。 我真是一如既往不討你喜歡,就當我耍賴,用乏味的故事誘導(dǎo)你好吧,騙你的,其實我沒有什么和你一樣大的jiejie,我可是五條悟的jiejie,你看我的咒力,五條悟一樣 她不發(fā)一言,只收緊了雙臂,你雙目不受控制地涌出一陣濕意。 你舍不得里香,縱使你可以在無數(shù)個周目里見到詛咒女王,但她們都不是現(xiàn)在這個站在你面前的里香。 原來高自由度也并非是件好事。 里香,做你想做的吧,我從來沒拒絕過你呢。 抱住你的手臂松開了,你好像看到燦爛爛的金芒一點一滴地散開。 這六年我終于接納我自己了。她輕巧來像只翩飛的蝴蝶,在奪目的光芒中笑得那樣耀眼,憂太,謝謝你,但是相信我。 乙骨憂太感覺到他幼時下的那個錯誤的詛咒正在自主地緩慢消解,他微微低下了頭,隱藏了所有表情。 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至少里香終于憑自己掙脫了詛咒,而不是靠他者的幡然醒悟與決然放手。 我知道甜是什么味道了,是我看到你的感覺。她沖你又笑,在一切沉寂之前撲向你你伸出手捕捉到空氣的溫度、冰冷的。 耳邊響起叮叮當當?shù)娜蝿?wù)完成提示。 可你卻固執(zhí)地覺得,那是她的銀鈴似的笑聲。 那朵漆黑的易碎的薔薇桿躺在你床頭的細口瓶里。 無處安置的郁氣沖上喉嚨,隱隱昭示著前路,如果可以,為什么不伸手去做呢? 你用手指點了下它,于是從枯枝上開出一抹金黃來。 TMI:我第一次寫這一章的時候不自覺地花了更多筆墨描寫慘痛,但重看的時候覺得自己一腳踩進了陷阱里,描寫痛的故事已經(jīng)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