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
屋檐
迷離夜酒吧后臺休息室,長沙發(fā)上橫七豎八躺了兩個人。 ......唉我說,逍爺這周都遲到第幾次了? 問話的胖子叫湯圓,樂隊鼓手,大餅?zāi)標把?,在場上揮灑熱汗時全身肥rou都在抖。 你剛沒看見姜穎嗎?那女的現(xiàn)在陰魂不散的,逍爺八成還在躲她。 回答的瘦子叫油條,樂隊電子琴手,瘦骨如柴,特別有胖子襯托,簡直就是根移動電線桿。 湯圓一躍而起,下巴的三層rou蕩起波浪,所以我說人不要長太帥吧,你看那姜穎,仗著家里有錢對逍爺各種窮追猛打,你見他搭理過么? 明知章思泉跟逍爺是兄弟,還半推半就跟姓章的上床,上完后繼續(xù)追逍爺,簡直不要臉,cao他媽的爛貨! 湯圓,你積點口德能死,一張爛嘴還好意思罵別人。 休息室的門被推開,走進個酷酷的小jiejie,年紀瞧著比他們長幾歲,朋克煙熏,露臍裝破洞牛仔褲,標準的搖滾女孩。 她放下貝斯,一屁股坐在化妝臺上,抽出根點燃,白霧慢慢淹沒她的臉。 今天排練取消了。 她輕描淡寫的說:程逍剛給我發(fā)的信息,他今天有事。 cao。 油條摸摸索索從沙發(fā)上爬起來,我說什么來這,肯定跟那傻逼女的脫不了關(guān).... 話音還未落定,休息室的門再次被人用腳踹開,少了濃妝加持,清純裝扮的姜穎嫩的好似一朵嬌嫩小花,提著嗓子嬌滴滴的出聲。 程逍不在嗎? 湯圓跟油條對視一眼,厭惡之情溢于言表,兩人默契的起身往外走,一前一后迅速穿過她身邊。 湯圓哥。 姜穎柔聲叫住他。 這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她被兇的一愣,眼眶濕潤,我... 別他媽跟我來這套,也就章思泉腦子不好,這里個個人間清醒,你要發(fā)sao去別處浪去。 湯圓憋一肚子火正愁沒地方發(fā),一通逼逼叨叨的罵完,轉(zhuǎn)身瀟灑離開。 姜穎假惺惺的咬著唇,睜著大眼望向屋里僅剩的貝斯小jiejie。 你別看我,程逍的脾氣你知道,惹煩他了大家都別好過。 她從臺面跳下來,低身拿過自己的貝斯背上,走至姜穎身側(cè)停步,一口煙深吸進肺里,慢慢吐在她臉上。 以后你就老實跟著章思泉吧,程逍這么好的人,你真配不上。 ............. 程逍今天沒去排練。 出門前接了張爺爺?shù)碾娫?,二話不說迅速往他家趕,迎著稀瀝瀝的小雨前行,路上還不忘去五金店買了個匹配的燈泡。 張爹,壞的那個燈已經(jīng)給你換好了。 唔...辛苦辛苦。 老人家吃著他切好的西瓜,細致的切成好入口的小塊,他包了滿嘴,含含糊糊的道謝。 要沒其他事,我先走了。 等會! 張爺爺不悅的皺眉,天天來無影去無蹤的,陪我老頭子聊會天都不樂意了? 程逍笑了下,順從的坐回沙發(fā)上,兩腿隨意岔開,拿起水杯灌了兩口,安靜的等他發(fā)言。 老人家不急不慢,接連吃了三塊西瓜,甜的眼睛瞇起一條細縫。 半響,他吃滿意了,目光瞥向程逍,聽說你舅舅放出來了? 男生臉色稍變,不動神色的抬眼,您的消息一如既往的靈通。 他那坑就是個無底洞,只會越挖越大,你準備要幫他填一輩子嗎? 那我能怎么辦.... 程逍僵硬的扯了下唇角,他就算是個只會惹是生非的廢物,終究還是舅舅,血緣關(guān)系哪是說斷就能斷的? 張爺爺惋惜的搖頭,深嘆了聲,可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他毀了。 本就是茍延殘喘的活著,毀不毀的,沒啥差別。 老人最聽不得他說喪氣話,眼珠子一瞪,程逍! 男生站起身,他擔(dān)心老人身體,凡事都避開雷點,點到為止。 您早點休息,我改天再來看您。 張爺爺輕哼了聲,在他后頭慢悠悠提醒,別忘了周六來補課。 程逍握門把的手僵住,沒回頭,只低聲道:一個沒救的人,您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費時間跟精力呢? 早知你沒那么聽話。 老人家一副料事如神的樣子,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悠悠道:我也不是為了你一個人在瞎折騰。 程逍愣了下,沒出聲。 我也是想趁此機會幫瑤瑤一把,那孩子真不容易,不比你活的輕松。 他回身看向老人,瑤瑤? 張爺爺緩緩起身,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他時總透著一絲藏不住的心疼。 程逍,這世上可不止你一人在被迫長大。 你以為舉目無親就已經(jīng)絕望到極致了嗎? 他苦笑著搖頭,不是,是有些人明明還在,卻沒法當你的保護傘為你遮風(fēng)避雨。是你小心翼翼的看人眼色,只為給自己爭取一個生存的角落。 明明不是一個人,卻比一個人還要孤立無援。 程逍沉默著,腦中倏地晃過那個瘦成人干的小身影,瞧著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感覺一陣風(fēng)就能給吹跑了。 老人家從柜子里拿了把還未拆封的雨傘,遞到他手上,你堅強善良,為人正直,但內(nèi)心不夠陽光,這點你該跟瑤瑤好好學(xué),如何在夾縫中生存,還能知道自己要什么,且為之拼盡全力。 話說到最后,他沖程逍揚唇一笑。 要不要來,你自己決定。 .......... 夏夜的雨說下就下,從綿綿細雨到大雨傾盆前后不過十分鐘。 程逍身材較魁梧,小巧的太陽傘壓根擋不住強勁雨勢,走到街口,暴雨跟瘋了似的往下砸,他只能先停在一家小超市門前避雨。 柜臺前的老板香噴噴的吃著麻辣口味蝦,他猛然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飯。 圍著貨架繞了兩圈,停在方便面區(qū)域,剛拿起紅燒牛rou的看了眼,外頭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細碎的腳步聲。 清脆的踩水聲由小到大,聽著像是小跑進來的。 外頭狂風(fēng)暴雨,女孩子細柔的嗓音被雨聲壓至最小。 成叔叔,能借您的手機打個電話嗎? 聲線很軟,卻字字堅定,程逍眉眼一動,那聲音說不出的耳熟。 他探頭看去,幾步之外,一個穿校服的小女生正背對他站著。 視線一點點下移,掃過她的下半身,小腿肚子往下,褲腳全濕透了,腳上的拖鞋還掉了一個,光裸的小腳丫邊緣滿是泥沼。 老板像是認識她,見她身上濕的厲害,心疼的拿了包紙巾遞過去,怎么沒打傘就跑出來了?淋成這個樣子.... 能不能.......借用您的手機。 她沒接紙巾,身子凍的瑟縮起來,嘴里重復(fù)著剛才的話。 老板愣了下,拿過桌上的手機遞給她,關(guān)切的問了句,怎么了,沒出什么大事吧? 她顫著小手接過,頭搖成波浪,轉(zhuǎn)身走至門外,縮在屋檐下的一個角落里。 那個爛熟于心的電話,她從未主動撥打過。 撥號時指尖不住的抖,每按出一個鍵,呼吸都要亂幾拍,等撥號鍵按出去,心跳已撞的毫無章法了。 ......嘟......嘟... 漫長的等待過后,臨近掛斷時終于接通。 周青瑤的心瞬間提起來,mama。 喂,你找誰呀? 奶聲奶氣的小萌音,聽著不過2.3歲的年紀。 ! 周青瑤臉色僵白,身子如受雷擊般微微發(fā)顫,喉間徹底失了聲,一個字音都發(fā)不出來。 喂喂.... 小孩子不耐煩的催促幾聲,掛斷前撒嬌似的高聲嚷嚷,mama,是個奇怪的電話。 周青瑤低頭,木然的看著被掛斷的通話界面,足足半分鐘時間,人是沒有意識的,精神恍惚的像個游魂。 她一步一步挪到柜臺,將手機遞還給老板。 嘴里艱難蹦出三個字,謝謝您。 一轉(zhuǎn)頭,強忍許久的眼淚再也崩不住,噴涌似的往下猛墜。 她大步走進暴雨里,任風(fēng)雨劈頭蓋臉的砸向自己,淚水跟雨水交融,完美掩飾她此時的脆弱跟無助。 踉踉蹌蹌走了沒多遠,她停在一個關(guān)閉的小店前,屋檐很窄,破爛的擋雨棚全是漏洞。 天上下大雨,里頭落中雨。 她木訥的蹲下,用不夠強壯的手臂抱住自己,頭深埋在膝蓋上,放肆的嚎啕大哭起來。 她真的不愛流淚。 被親生mama放了無數(shù)次鴿子,一次又一次讓她失望,她沒哭。 被后媽各種陰陽怪氣,明里暗里給她穿小鞋,她沒哭。 被周青羨亂翻書柜,在她藏起的第二個秘密本上亂寫亂畫,她沒哭。 甚至在后媽不分青紅皂白責(zé)怪她推倒弟弟,破口大罵讓她滾出這個家時,她依舊沒哭。 可現(xiàn)在,她認知中的最后一顆救命稻草,被現(xiàn)實剪斷成碎末渣。 她突然發(fā)覺,自己沒了堅強下去的意義。 她不過是個16歲的女孩子。 在還不具備能力改變命運的年紀,她能為自己做的,實在太少了。 ........ 豆大的雨水傾瀉而下,滴滴答答的沖擊著她瘦弱的小身體。 壓抑太久,一哭就停不下來,嗓子啞了,眼淚鼻涕還來不及交匯就被雨滴沖散,落進濕漉漉的水泥地上。 后知后覺的,她發(fā)現(xiàn)狂亂的雨勢慢慢變小了,心里疑惑著,緩滿抬起頭。 目光所及之處,是她驟然停止的呼吸。 那個給她撐傘的男生,為了不讓她淋濕,大半個身體留在傘外,接受狂風(fēng)暴雨的洗禮。 她滿眼呆滯,從這個角度看去,男生高大的身軀像一座雄偉的大山。 好似只要靠近他,溫暖人心的安全感就會全方位的包裹住自己。 周青瑤抿緊下唇,眼淚不可控的往下掉,滑過臉頰,匯聚在下巴處,大滴大滴的墜落。 她突然很想撲進他懷里。 盡管她知道,她可能還沒有這個資格。 程逍看著眼眶紅腫,淚流滿面的小姑娘,眉間沒來由的一緊,比夜色更濃烈的煙嗓,彎彎繞繞的滑進她耳朵里。 周青瑤。 她哭的一抽一抽的,鼻音濃烈,唔 他面色微沉,低聲問:誰欺負你了? 對手戲得下章了,唉,咋寫的這么心酸,兩個都心疼,互相取暖吧。 孩子們別催rou,總不能男主莫名其妙推到女主吧,這樣毀人設(shè)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