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當
不值當
救護車很快來了,Rison跟去醫(yī)院,而劉思戈和趙闕則留下穩(wěn)住陣腳。 正值廠牌年末巡演,事端能壓就壓,面上盡量做得若無其事。袁安妮悄悄把姜珀的隨身物品都運出來,回場前審慎地看了他們一眼,比了個打電話的姿勢,給她做口型: 有事打電話。 姜珀點頭。 這條烏漆麻黑的巷子伴著遠去的鳴笛聲終于安靜下來。 重逢的情景想過很多很多,兵分兩路一笑泯恩仇是最好,再不濟也起碼是個分道揚鑣相忘江湖,唯獨沒想過這樣的再相見。 午夜夢回過數(shù)十次的人就靠在墻邊,借著昏黃的燈光,姜珀看他棱角分明的臉。 打得開心嗎? 沉默。 為什么要對他動手? 看不過眼。 所以,還是那個做事不顧后果的性子。 姜珀轉身就走。 你想怎么解決,和他復合? 她沒說話。 他追上來,再問一遍。 姜珀雙腿很軟,乏得厲害。 柯非昱緊隨其后,刻意加快的步伐被他兩步追平,遲遲要不到回答的他去捉她手腕,而箍緊她的下一秒就受了一記結結實實的耳光。 脆生生地,速度之快力度之大聲音之響使得他一時恍神,沒法兒想,手上握著的勁兒霎時就松了。 她把話說得冷。 這是你這個聲稱要斷干凈的前任該管的事嗎柯非昱? 臉偏著,他保持著這個被她扇過去的角度,時間靜止三秒,在愣,在怔,像是在消化這句話,姜珀全看在眼里,要走,柯非昱這邊騰出一個精神毫不猶豫再去拉她。 又是干凈利落一巴掌。 反作用力到她身上都快麻了半條手臂,可他一句沒說,只是看她。 沒怨恨,沒憤怒,眼里純粹得沒有任何雜質,只管照出她的人影,默了許久,問她手疼不疼。 都這會兒了腦子還全是繞著她在轉的。 彼此距離真是近到一個崩不太住了,她的脆弱和恐懼被他的目光亮堂堂地照出來,無所遁形。心理防線終于松懈,推開他的手都在抖,他抓住機會掌握主權,借力打力擄過她手臂挎著的包和衣物,一手攥緊她的腕間,拖著人走。 夜店入口的門邊用隔離帶圈出車位,BMW I8大燈亮起,極具科技感的蝴蝶門給她向上拉出一個位子,姜珀木著,反應一些事情,他的手扶住車頂不由分說把她推進去,車門一關,人從車前繞了一圈,坐穩(wěn),手機滑進儲物格,咔噠一聲系好安全帶,開暖氣。 踩油門。 車內氛圍燈幽暗地亮著,迷幻。 被車起步的慣性壓在后座兩秒,從一個場景快速轉至下一個場景,她在副駕駛里還是懵的,你沒喝酒。 沒。 單手盤著方向。 挺熟練。 之前考了幾次駕照都沒考過后怒而向全世界宣布這輩子只開摩托的人現(xiàn)在看著上手有一段時間了。 買車了。 綠燈亮,車身沖出十字路口。 嗯。 想結婚了。 眼眶登時一熱。 心臟慌慌張張地跳,龐大的信息量直沖大腦,她處理得辛苦又疲憊,累,特別累,心臟的負荷讓她喘不上氣,所有的情緒壓力只留下兩只眼睛的宣泄途徑。淚一滴滴掉在手背,不受控地啪嗒又啪嗒。 無聲地。 一下想明白很多事,也一下想起了很多事。 張奕的票。紅棗桂圓枸杞茶。難得排在周末的檔期。SLOT Mob拋來的橄欖枝。玩遍賭酒游戲的他滴酒不沾。 姜珀也想停,可淚卻失態(tài)地越掉越多。 她本該是理性的人。 分手后除了三天的放縱,每一天她幾乎都在往前走,做出新的成果新的成就,也練就了一顆金剛心,不僅對于他的消息心如止水,還能跨過自己那道坎向家人表明心跡。 她過得很好,她憑什么哭? 一路上,柯非昱抽了空就轉頭看她。 頭發(fā)比上次見時又長不少,大波浪彎彎曲曲露出個漂亮的鼻尖兒,痣都快不明顯,看不到臉,他只看得見她微微顫抖的肩膀。 估摸著她在擔心視頻泄露的事,遞過抽紙。 我都刪了,你別害怕。 想起什么,又補上一句。 我手機里的我很早就刪了。我不威脅你,你不要哭好不好? 可她頭低著,肩膀仍瑟瑟抽著。 他開始反思其他讓她流淚的可能性。 咬咬牙,我錯了。 姜珀,我不該打人,是我錯了。 他向她道歉。 樣樣件件,不分大小,從分手那天的惡語傷人到私自跑去撒謊結扎的意氣用事,他都道歉。不該買辣條也不該去紋身,不該在她打電話時使壞更不該在無套的情況下zuoai,只要她皺過一次眉頭的,千錯萬錯全都是他的錯。他說他幼稚他愛頂嘴,他說他太過自負只管出氣不管網友對她口誅筆伐造成的傷害,他說他們的糊涂賬一刀算不清,永遠也斷不了。 他說,是他對她不住。 放出的利箭會成倍扎到自己身上,牽腸掛肚了近四個月的話開了閘似的涌出口,都是他在每個想她的時刻里百轉千回過的悔不當初。 嘴上不停頓,手上攥得緊,手背青筋暴起,他把所有想要抱抱她的意志全用力轉移到方向盤。 而她一直別著頭,往窗外。 就像是一場默不作聲的較勁。 一路窒息的沉默,車身終于剎停S大門口。 車內照明燈亮起,姜珀沒動,他伸手摁了按鈕,安全帶嗖地往回抽,卷曲的長發(fā)被帶起幾根,頭皮抽痛一瞬。 回去吧。 她抬眼。 把利弊權衡了一路,知道在劫難逃,也知道悸動難擋。 今晚見到他的那刻起她就意識到局面將會無法掌控,于是主動給自己找了退路,想走,想躲,可惜秦沛東出現(xiàn),命中注定她躲不掉。 秦沛東。 你知不知道他不會放過你? 知道。 做過思想準備,出手絕非一時沖動,至于后果,他也明白。 書讀得少不代表法律意識淡薄,在街上混著的那些年派出所當家來回,在當?shù)剌^為出名的混子,受得教育比誰都多,下手輕重,他心里都是有數(shù)的。 他要的就是那個重。 蹲局子。我知道。 姜珀怒其不爭地在他胸口錘上一記。 你的前途呢?不要了?為了他你傻不傻? 腦回路被痛得轉回來,他慢半拍地聽出姜珀話里那層關心的意思,情緒壓不下,一把將她摟到胸前,任打任拍不還手。 抱緊了,抱死了。 已經把事情琢磨得很仔細,咬字也是。 不是為他,是為你。 再一句: 為你怎樣都值當。 她奮力掙扎著,你算什么東西,我稀罕你的值當嗎?你放開我! 熟悉的氣味由不得商量地從各個方位將她包裹,避無可避,壓抑著不去回想的記憶被他一聲聲道歉翻出來,心酸又氣憤。 前路為她綻放的風景明明還有很多,她根本沒理由為他停留,可不管她走多遠,只要他的身影一出現(xiàn),她就能被徹徹底底重拉回那個濃墨重彩的夏天。 當初不是你要的兩清嗎,你就這么笨連賬都不會算?這么幫我你能落著什么好??。磕阏f??!該刪的我刪了,該扔的也都扔了,我過得好好的,憑什么陰魂不散到處都是你的影子?憑什么你出現(xiàn)后我就不由自主拿他們和你比較?憑什么要我夜不成眠要我難受到現(xiàn)在 質問聲越來越低,最后竟是帶了哽的,說不出話。 他說,我也難受。 ......混蛋。 嗯。認了。 她一句句低聲罵?;斓盎斓盎斓?。 他就一句句受著,姜珀心里那股無法發(fā)泄的淤氣又提起來,卡在喉嚨。 被憋得心悶,她摸上車把手不管不顧就要下車,直到一聲解鎖,她的身影被反方向拉回,車門往回一關,俯身,她猝不及防就對上他投來的視線,電光火石間尚未完成聚焦,唇就撞了上來。 罵聲堵進喉嚨。 她整個人就這么被他按在車座里深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