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

    米典自來熟，聊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循序漸進的，向姜珀討教一些購物經(jīng)，買東西的時候也會咨詢姜珀看法，讓她給點兒建議（主要是規(guī)避類似的仿包事件再發(fā)生）。

    這邊新的關(guān)系聯(lián)絡(luò)著，那邊舊的朋友也沒斷。

    麥寶儀跨專業(yè)的基礎(chǔ)不扎實，總和姜珀抱怨跟不上班里的學(xué)習(xí)節(jié)奏，姜珀問她打算怎么辦，麥寶儀說想去蹭藥學(xué)本科生的專業(yè)課。

    姜珀覺得可行，去吧。

    不去。

    為什么？

    一個人上課太孤獨，沒勁。

    所以？

    所以姜珀沒耐住麥寶儀的死纏爛打，在每周四下午多了一門課。

    一周去一次，持續(xù)了幾周。

    專業(yè)課排在昏昏欲睡的下午兩點整，上課才十五分鐘，前排就已經(jīng)趴下一片腦袋。

    臺上老師敲一記黑板，各個頭埋得沉，叫不醒，幾次過后也妥協(xié)了。

    咖啡因的成癮特性教材里有詳細表述，這邊我再補充幾點

    姜珀咬著簽字筆發(fā)呆。

    面前攤開的書本半天沒翻頁，麥寶儀湊過去看了眼。沒什么知識點，就一化學(xué)結(jié)構(gòu)式。

    用手肘頂頂她，小聲問：

    困啦？

    反應(yīng)過來，她照著黑板上的粉筆字往課本上寫了幾筆，麥寶儀瞟她一眼，貼心地把她的書頁翻到這幾行筆記本該正確的所在。

    搖搖頭。

    認識你這么久，第一次見你上課走神。

    她拾起桌上的筆帽。蓋上。對麥寶儀說：

    以后我不來了。

    干嘛不來，課沒意思？

    想想也是，是沒什么意思，這老師就知道照著PPT讀，有這功夫直接把文件發(fā)群里自學(xué)不是更省事，我們還能多睡一會兒覺。

    不是老師的問題。

    麥寶儀疑惑，剛想轉(zhuǎn)頭看她表情，頭轉(zhuǎn)到一半，無意和前排幾道視線對上。

    無心向?qū)W的小屁孩。

    打頭回見面就看出來了。

    頂著從床上爬起的雞窩頭，三五成群踩著鈴聲才來上課。一個個貓著腰打哈欠，哪都不看，目的明確直接鉆后排，結(jié)果上階梯時發(fā)生了追尾事件。后一個鞋被踩了，剛不爽完又撞上前一個，怎么不走啊傻逼？

    但前頭的人被這么問候也沒動作，仍杵原地。覺察到不對勁了，探頭一瞧。

    姜珀的筆身悠哉地轉(zhuǎn)了個圈。

    幾個人全閉上嘴坐到后排。三節(jié)課，鴉雀無聲。

    第二次再見面，明顯上了心。

    發(fā)型精心打理過，人模狗樣的，你推我我推你，其中一個被攛掇幾下，摸著腦袋踱過來，停在姜珀桌邊，食中指叩兩下桌面。

    同學(xué)你好，可以認識一下嗎。

    姜珀在等待網(wǎng)頁加載的空隙中抬眼，你叫什么？

    周競。

    屏幕上品牌官網(wǎng)跳出來，她一邊上下瀏覽一邊回男生。

    只想認識我？

    這，這一看就有戲啊。

    舍友紛紛沖周競擠眉弄眼，鼓勵他一鼓作氣，沖一把。興奮地催，去啊去啊。不停地催，上啊競少。

    男生看得出活到現(xiàn)在沒缺過女孩兒追的，得到這個回應(yīng)不算太意外，發(fā)起攻勢來本就信心十足，再加上被周圍人這么一鼓動，勝券在握地，挑眉笑。

    想讓你做我女朋友。

    這當眾調(diào)情調(diào)得高調(diào)，周遭躁動已經(jīng)壓不住了，嘴角的笑全揚起，嗚呼聲蓄勢待發(fā)，姜珀也笑。

    抱歉，那給不了。

    ......

    距離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已經(jīng)很久了，麥寶儀身上平添不少秋膘，這會兒穿著保暖的針織毛衣，但多少層防寒措施加一起都沒能擋住后頸嗖嗖發(fā)涼。

    她悄悄用手肘撞姜珀。

    喂

    可以拒絕，但不能這么拒絕。

    換做是她，大庭廣眾被來這么一下，一學(xué)期都抬不起頭做人。

    后排一圈撐場子的兄弟伙你看我我看你，噤若寒蟬。

    再看小學(xué)弟，方才的游刃有余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一張臉漲得通紅。

    麥寶儀心下?lián)u頭，替他算好了心理陰影面積。

    可事情卻超出了她的預(yù)料。

    少男心，金剛不壞。

    有點門路的，打聽了姜珀的課表，下次見面就上道地喊了學(xué)姐，一天到晚學(xué)姐這學(xué)姐那的，規(guī)規(guī)矩矩又黏糊，跟塊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凈制造一些幼稚的偶遇，次數(shù)多了，他倒先在表白墻上出了名。

    【墻，撈一下10月15號下午在教學(xué)樓B的男孩子，隊服寫的11號，如果沒有女朋友的話很想認識一下】

    評論區(qū)一排隊形，全都AT一個賬號出來。統(tǒng)一口徑：

    「競少牛逼」

    這么幼稚的把戲，麥寶儀想了想，上次她看到應(yīng)該是在高中。

    回過神來，麥寶儀找了個空餐桌放包，從姜珀手中接過餐具，聊點正經(jīng)的。

    是他們上課老往后看搞得你很煩嗎？

    是啊。

    這很正常。麥寶儀見怪不怪，男的都這樣，喜歡只有一種方式，就是三百六十五度吸引你注意力，能讓你產(chǎn)生自我懷疑的，那都不是喜歡。

    每個人身邊總有一位從未有過戀愛經(jīng)歷的戀愛大師，姜珀托著下巴笑。

    你覺不覺得他們還挺可愛的。

    兩叉子生煎下去，腮幫子還倉鼠一樣鼓著也阻擋不了麥寶儀參與八卦的迫切。

    有喜歡的？其實吧，周競長得還不錯，我之前留了個心，后來還真是他第一個來找你。

    沒有。

    姜珀搖頭。

    但不影響我覺得他們可愛。

    搞不懂你。

    麥寶儀嘟囔著，就口湯，眼角余光看到什么，做了個手勢，示意姜珀后頭叫號屏。

    你沙拉好了。

    ......

    即便接不到工作，但姜珀對一切習(xí)慣都照常堅持，時刻為可能到來的機會付出努力。

    一頓飯下來，麥寶儀嘰嘰喳喳個不停，姜珀說你和我舍友一定聊得來，麥寶儀說真的嗎，改天約出來一起玩，姜珀說好，麥寶儀摸著肚子打了個心滿意足的嗝打算回寢室躺尸，問她晚上什么安排。

    你說呢？

    一看就懂了，麥寶儀揮揮手，走了。

    兩人在食堂分開，看時間也還早，姜珀不急著回實驗室，飯后先在實驗樓下散會兒步，消消食。

    空氣氤氳著桂花香，微風(fēng)帶冷，吹動她的長發(fā)，不刺不燥，她用手輕輕撥開。

    一切都剛剛好，從這個角度能看到傍晚金光萬縷的秾麗夕陽，油畫色層層疊疊暈染開大半邊天，治愈得恍若夢境，特別好看。幾個女生停駐腳步仰拍天空，大概都在醞釀一條與風(fēng)景相關(guān)的絕美朋友圈文案。

    姜珀不免俗，也拍了一張，轉(zhuǎn)手就要往微信發(fā)。

    一進頁面，張奕的小視頻猝不及防就自動播放了。

    愣。

    沒劃拉開，但也沒放大。

    一個人滿為患的情況。

    熱情的手臂在前排死命揮舞，他看起來過得不錯，紅毛成了黑毛，輪廓鋒銳如昔，人踩著音箱晃，麥克風(fēng)耍得合心又稱手，唱到嗨處振臂一甩，水花四濺，臺風(fēng)燥得不行，炸天炸地的壞勁兒所向披靡。

    棱角猶在，天生叱咤。

    是的。他應(yīng)該這個樣子的。

    無牽無絆，少年人快意恩仇，即便世事變遷，也仍有拿一身江湖氣去碰去闖的無畏勇氣。橫沖直撞，意氣風(fēng)發(fā)。

    他要永遠快樂。

    他要永遠做自己。

    ......

    看來生日愿望很靈驗。

    姜珀再一刷新，這條狀態(tài)頓時消失于眼前。

    她緊了緊風(fēng)衣。

    校園的瀝青路鋪滿被秋意濃透了的黃葉松針，踩上去，松軟窸窣。

    抬頭望，壯麗染山霞為漸燃的毛葉櫸做襯，在這段草長鶯飛的日子里，所有人都在飛速成長，就連一向玩世不恭的張奕都有了想要為之努力的目標院校，姜珀手把手帶了他一年多，進步都看在眼里，如今他不僅科研能力提高不少，還學(xué)會了成年人的回避和同理心。

    老實說，在物是人非的景色里，姜珀偶爾會想起水珊珊。

    早前還能從麥寶儀口中零零碎碎聽到一些她的事情，后來沒了，說是單刪好友了。問過原因。

    搖搖頭，閉口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