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火茶

    平時懶懶散散的，這會兒倒能耐，僅憑一句話就能精準(zhǔn)定上位。

    別說，還真挺準(zhǔn)。

    姜珀順手在琴鍵上彈了一段巴赫，找找久違的感覺。你為什么覺得是我媽？

    直覺啊。男人的直覺。

    ......

    的確，在姜珀的教育上最盡力的是姜云翡沒錯，陳中宏和許多家庭中的父親一樣，心是有那份心，但主要出個嘴。

    姜云翡不光在姜珀的學(xué)習(xí)和興趣培養(yǎng)上抓得厲害，還負(fù)責(zé)每天上下學(xué)的接送。

    無論天晴下雨，從不缺席。

    在姜云翡的眼中，閨女必須完美，必須優(yōu)秀，她有義務(wù)也有責(zé)任去杜絕一切節(jié)外生枝的可能性特別是那些放學(xué)后拉著三五個弟兄來堵人表白的混小子。

    身為教師的派頭從車窗下降的那一刻就擺出來，鏡片后凌厲的眼光一閃，毫不留情就熄滅了少男們情竇初開的小火苗。

    我媽就是太希望我好了。

    姜珀摘下耳機(jī)，她很怕我變壞。不管是學(xué)習(xí)還是交友，她都必須嚴(yán)格把關(guān)。

    突然想到什么，她笑起來。

    你知道嗎，當(dāng)時我連放了學(xué)吃個垃圾食品的機(jī)會都沒有，因為她一定會來接我。那時候我最羨慕的就是在小賣部買零食的同學(xué)，就一包辣條，幾個人分著吃，然后吃得嘴角流油，再舔著手指一起回家。

    你要說別的我不一定能有，但辣條還怕沒有？

    話音剛落人就動起來了，先是撈了個毛線帽戴上，又到亂七八糟的角落里挖出衣服，再在桌上摸了些東西，一個一個不緊不慢往手上套好，站著看姜珀，頭朝門的方向一偏。走？

    姜珀摸不著頭腦，問去哪。

    買辣條。

    不是。我就隨口一提。

    我饞了。

    姜珀知道他是異常固執(zhí)的人，硬剛只會適得其反，于是就采用了迂回的柔性語術(shù)去勸，我不去，而且你也別去了。大晚上的，太罪惡。

    怕什么，大不了這個月我陪你泡健身房。

    說得云淡風(fēng)輕，很少有什么在他眼中能算是個事兒。

    姜珀無語，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

    柯非昱把手機(jī)解鎖了，一看。

    這才哪到哪啊。

    是。對他這種晝夜不分的人來說，晚九點才哪到哪。

    姜珀跟不上他總是活在當(dāng)下的步伐，她做選擇前習(xí)慣把想法一遍遍地在腦中過，前因后果和利弊都得掂量明白了再行動，而他則屬于截然相反的磁極，簡單的小孩子天性，做人就圖個一時開心，從不考慮后果，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且不加節(jié)制。

    上回沒了避孕套就搬回一箱，這回提到辣條就立馬去附近小學(xué)的小賣部搞了批發(fā)。

    這人還是邊吃邊回的家，大包小包一堆摞在腳邊，滿手沾著料，姜珀氣極反笑，問他是不是有病啊，他被罵也無所謂，還笑嘻嘻的。

    你吃不吃？

    得，嘴一張，全是調(diào)味料的油味兒。

    隔天下午四點。

    攝影棚。

    Leon對棚邊上抱著臂沒湊近的男人舉了舉手中的奶茶，算是打了個招呼，一轉(zhuǎn)頭，身旁跟著聽方案的姜珀撂都不往那處撂一眼。

    頓時就懂了。

    又吵了？

    用詞特別到位。又。

    看來柯非昱沒說錯，這個圈子小到六人定律都用不上，就先前和他那么點兒矛盾傳得是走哪都有人知道，不明白個中緣由的吃瓜群眾還替他們二人謅出分手的理由，姜珀剛剛在化妝間就聽到一種，說是感情中出現(xiàn)第三者了，不然怎么需要當(dāng)眾接吻宣示主權(quán)。

    有理有據(jù)的。

    誰要和他吵。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Leon很慎重地和她確認(rèn)。

    有事可以和我說。

    姜珀咬著吸管小口喝降火茶，搖頭說沒事，我們不一直是這樣嗎，沒事。

    不過就是氣他幼稚，氣他沖動不聽勸罷了。

    冒冒失失地，說買就買，封口一撕整個房間都是香料味。

    她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了不吃，柯非昱點頭，也不勉強(qiáng)，直接坐她邊上，隨口扯了段freestyle，押著韻的，包括但不限于描述辣條有多好吃多筋道，當(dāng)時姜珀轉(zhuǎn)過頭瞥他，就差沒把微博切成相機(jī)的界面。

    知名rapper鼠來寶現(xiàn)場，你猜我發(fā)出去會有多少點擊量？

    那你等等，我擦個嘴。

    你能不能走開啊。

    他湊上來，貼心地撕開封口，遞到她面前，模特兒是人，不是苦行僧。

    和苦行僧無關(guān)，單純出于模特的職業(yè)素養(yǎng)，她就不能這么干。

    結(jié)果卻破了戒。

    姜珀煩了一整晚，一半氣他一半氣自己沒原則沒底線，柯非昱說盡了好話她也不搭理，隔天早早出了門，他發(fā)的消息全沒回，只是沒想到他這么能耐，前腳還呼呼睡著大覺，后腳就能帶著飲品追到片場拿熱臉貼她冷屁股。

    姜珀摸了摸下巴上冒起的痘，比眼周貼上的亮鉆還要大。

    懊惱。沒忍住給遠(yuǎn)處的柯非昱翻了個白眼。

    鏡頭捕捉到這一幕，他把拿著的手機(jī)降下一點，回她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嚴(yán)于律己的飲食把控下，除了經(jīng)期可能冒痘外，姜珀的皮膚狀態(tài)一向良好，這是她的優(yōu)勢，品牌方也是看中了這點才找上的門。

    拍化妝品廣告通常采用人像大頭的構(gòu)圖形式，距離近，高清鏡頭下多大的缺陷都無所遁形。

    不知道是凸起的痘太紅太立體還是她的遮瑕手法有問題，怎么都蓋不住，突兀，剛剛雙方選片的時候，客戶就在邊上站著，她整個人心虛得不得了。

    低頭，抿了口茶。問Leon：

    絲絲呢，怎么沒看見她。

    攝影師一般有自己的團(tuán)隊，為了保證出片的質(zhì)量和整體拍攝風(fēng)格，隊內(nèi)人員不會輕易變動，今天她誰都見了一遍，唯獨妝造師是個生面孔。

    Leon沒說話，和工作人員交談了幾句，姜珀再次看向他的時候才開了口，吐出兩個字：

    請假。

    她笑，你這種工作狂還能允許團(tuán)隊里有人請假？

    揶揄他的時候沒想太多，但對方表情卻僵著沒動，姜珀嗅到不尋常的味道，多看了Leon幾眼。

    ......

    是病假。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