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芹汁

    姜珀是在五天后才真正見到柯非昱的。

    據(jù)柯非昱交代，他一般上午睡覺，下午到現(xiàn)場走位試音，傍晚和當?shù)仄咂甙税说男值芑镙喎妭€面，零點后才開始正式club演出。

    姜珀近日也接了個活兒，拍的首飾廣告，回家就癱，難得一天有余力去健身房運動也是沾床就倒，一直都早早休息下。

    確定關系后感情得通過微信聯(lián)絡，兩個人同在一個時區(qū)，卻生生談出了跨國戀的即視感。

    其實微信就微信吧，不是不能接受，但秒回的好習慣沒了，連他歌迷每天給她微博發(fā)的早午晚安都比柯非昱本人勤快，姜珀問過一嘴，問他是不是追到手就松懈，他當時在登機，急急忙忙中發(fā)過來語音解釋：

    冤枉了，連著五天飛五個城市演出，誰能有空看手機。

    理由合理。姜珀暫且饒過。

    不知道是由于后知后覺的認床毛病還是不習慣沒他恨不得24小時圍在身邊的膩歪勁，姜珀連續(xù)幾天都在天泛魚肚白的時候醒來，周身都是他的味道，像被環(huán)抱著，但那種感覺很虛。

    不踏實。她翻了兩次身，又覆了兩次身，實在睡不著，索性起來準備早餐。

    剛到客廳野格就一骨碌起身，抖抖毛噔噔噔跑過來了，姜珀把它安頓好，轉身到冰箱把果蔬和酸奶從冰箱內拿出來，人站餐邊柜準備榨汁，腳邊不停繞的小家伙卻突然不見，她一抬頭。

    下秒門開了，目光猝不及防和柯非昱對上。

    她愣，他也愣。

    這么早？

    默契。異口同聲。

    柯非昱說她起得早，姜珀則是說他回得早。

    昨天半句沒提起歸程的人，今早就突然落地。

    我趕機，給你個驚喜。

    柯非昱蹲下跟野格親熱了會兒。

    說是連續(xù)爆肝工作幾天回來的男人，身上配飾一件兒沒落，叮叮當當，耳飾、項鏈、戒指、大金表，全都整整齊齊戴著，穿得還是潮，沒有半分趕機人的樣子。

    這大概是說唱歌手死都要堅守住的底線。愛面子。再窮不能窮打扮，再懶不能懶穿搭。

    但在他脫下口罩的那刻，姜珀沒了這些想法。

    沒見他這樣落拓過，眼球充著血絲紅了一圈，周身的逼勁壓不住臉上的倦憊，他平時不著四六的混不吝樣兒看慣了，突然來這么一下，姜珀都快失語了，他自個兒倒沒當回事，習慣得很，踹開行李箱就朝她走過來。

    你比我想象中hustle多了。她說。

    這詞兒是跟他學的。

    姜珀幾天前心血來潮聽了他的歌。

    正如評論區(qū)夸得那樣，flow很dope，絲滑得像吃過德芙，就是詞和人一樣浮夸，飄。歌的基調紙醉金迷，動不動就蘭博基尼和布加迪，但就今天來看，歌詞中的hustle   everyday相較big   house還是靠譜不少。

    順著柯非昱腳步，姜珀的視線由遠至近。

    你干嘛呢。

    他從后面牢牢圈過她腰身時她尚未緩過神，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放輕許多。

    動作順手，熟練，仿佛是想了千百回了，一繞，一收，流暢度百分百。

    他靠在她身上，把人抱得緊，卻留有余地，沒把大半個身體都支過去，只是將頭搭到姜珀頸窩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柯非昱一米八五的個頭不是開玩笑，姜珀被箍得動彈不得，說你放開點，我還要榨汁。他充耳不聞，用剛長出青茬的胡渣蹭她，很自說自話地。

    讓我抱會兒。

    聲音帶啞，噴出的氣是喉糖的味道，整個腦袋就耷拉在她耳側，挺頹，無精打采。

    姜珀想想他這幾天的奔波確實于心不忍，動作不便就不便吧，象征性掙扎兩下就由他去了。

    胸口輕微起伏著，榨汁機震了多久，他就老實了多久，晨光熹微，打了點兒光在她手臂和他側臉。

    姜珀側頭看。

    他閉著眼，眼皮褶皺很淺，挺乖的。難得安分。

    她把一杯綠油油的東西舉到他面前，問他要不要喝。

    柯非昱湊上來嗅了嗅，什么啊。

    西芹汁。

    皺著鼻子，脫口而出的cao被他硬生生拐成一句別扭的菜味好重。

    姜珀說他狗嘴吐不出象牙，隨后自己也聞了下，問有那么夸張嗎，還好吧，他擰著眉頭說你知道這像什么嗎，這像我喝多了吐出來的膽汁兒，姜珀說那我很難明白，因為我沒喝吐過，他挑眉，你牛你牛。

    頭再次耷拉下去。

    可熟悉的斗嘴讓姜珀覺得他魂兒還是在的，還是這么個人。

    心下柔軟起來，她一手用勺子拌加了漿果的酸奶，一手抬起，摸了摸他一頭的黃狗毛兒。

    愜意了，滿足了，他脖頸放得更軟了，一呼一吸姜珀都感受得清晰。

    抱夠了，充電也充夠了。知道她能給這么多安慰已經不容易，滿足了。柯非昱手上使了點兒勁，姜珀受著力被他轉過來，就這么正對著，他在看她鼻尖的痣，問。

    這么早去哪。

    回校答辯。

    答辯是什么？

    就是做個匯報。過不了不能畢業(yè)。

    姜珀側身在杯中舀了一口酸奶放嘴里，咽下去了才問他，你呢？一會兒什么安排。

    他看著她，回：

    補覺。

    姜珀說哦，然后特意挑了勺有桑葚的遞到他嘴邊，吃不吃？

    他盯了她許久，突然一把扣住她后頸，飛快在嘴角落下一個吻。

    姜珀皺眉。

    你干嘛。

    柯非昱說你嘴角有酸奶。

    不可能。

    姜家對吃相都管束得嚴，姜珀搖著頭，笑，好土的招數(shù)，你哪兒學的。

    他倒是也坦誠，沒隱瞞，痛快招了。

    西別教的，他說女孩兒都懂這個梗，還舉例他前女友吃這套，一分手就使這招，百試百靈，我問有多靈，他說前段時間又復合了，你說有多靈。

    西別，那個戴眼鏡的男生。姜珀有點印象。

    她問，他女朋友做什么的？

    你問的哪個？

    姜珀無語，默了幾秒。

    就你現(xiàn)在說的這個。

    化妝師還是什么吧，個子小小的。他在她肩膀處比劃著，到你這兒？還是這兒？忘了。

    姜珀繼續(xù)看著他，沒說話。

    好奇啊？他倆談挺久，高中同學分分合合好幾年，意難忘都能拍好幾遍，但我是真沒見過幾次面。

    姜珀說沒事，記不起來別記了，推開他。

    時間差不多，她該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