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悸動

    錢珍拿起手頭的文件，背上包，準備離開公司。

    誒？錢總，今天走這么早么？助理小吳有些驚訝，以錢珍工作狂的性子，居然還6點不到就要離開？

    嗯，敏然找我有些事，早些回去，我把簽字的合同文件都放桌上了，剩下的我回去處理。

    好的～小吳正準備去桌上收文件，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轉(zhuǎn)身說，錢總，您也別忙過了頭，記得多陪陪女兒呀，這個年齡的小姑娘叛逆，很多話不愿意直說，但是父母離異小孩心里很敏感的，很需要mama的！

    錢珍一頓，微微嘆了口氣，冰山一樣的臉難得柔軟了些，打趣她道，小吳，你今年也不過二十出頭，年紀輕輕的怎么說話老氣橫秋的？

    哎呀，錢總我是好心，您這樣說我！小吳臉皮薄，嗔了錢珍一句。

    錢珍輕笑，別留太晚，早些回家。

    好～

    錢珍進入駕駛座，拿起手機，點開微信劉敏然的消息。

    媽，今天你能不能早些回來，我有點忙想讓你幫一下，我放學去你那。

    錢珍快速敲擊手機。

    我現(xiàn)在就回，你在家等我。

    錢珍發(fā)動車子，開出了地下車庫。

    **

    在錢珍的住處。

    劉敏然坐在沙發(fā)上，坐姿端正，她頻頻打量鄧宇，鄧宇則在用心地看著睡著了的三明治。

    你，你不要擔心，它會沒事的。劉敏然開口打破這個寧靜。

    嗯。鄧宇心不在焉，其實他內(nèi)心有些緊張和局促，他冷靜下來之后有些后悔，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冒然來找錢珍是否有些唐突，但是他當時一聽見劉敏然說她mama的時候，嘴巴在不經(jīng)過大腦反應就脫口而出答應了，至于為什么心中會有這么強烈想要見她的情緒，他潛意識里知道，但是并沒有去正視它。

    啊，都過去半個小時了，mama怎么還沒來。劉敏然看著時間說，她在這半個小時內(nèi)不停主動和鄧宇找話題，但是鄧宇幾乎只用嗯來回應她，她也不惱，那件事后，鄧宇愿意理她，她已經(jīng)很高興了。

    鄧宇支起手臂，突然起身。

    咦？你去哪？敏然被他嚇一跳。

    放水。鄧宇向客用衛(wèi)生間走去。

    哦劉敏然到底是個小姑娘，鄧宇直來直往的說法刺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她心里稍微有些奇怪鄧宇怎么知道哪里是衛(wèi)生間，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整個屋子說大不大，知道也不奇怪。

    鄧宇前腳剛走，劉敏然就聽見了指紋鎖打開的聲音。

    錢珍一手抱著文件一手開門進了屋子，開門的那只手上還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錢珍聽完小吳的話之后，回來順路去了一趟生活超市。劉敏然難得來一次，錢珍就想親手給她做些吃的。

    媽，你終于回來啦！劉敏然有些開心地站了起來，她跑上去幫忙，我，我跟您說個事兒，您別生氣

    等一會兒在說，你幫我把東西放到廚房。錢珍沒仔細聽劉敏然說什么，手上的東西很沉，她把袋子一股腦塞進劉敏然的手中，我先把文件擱書房去。

    不等劉敏然說什么，錢珍抱著文件就走了。

    錢珍的書房內(nèi)有一個不小的工作桌，工作桌旁邊有占據(jù)整面墻的大書架，上面堆滿了跟商業(yè)有關(guān)都書籍和文件，   錢珍進到書房，連燈都來不及打開，她將文件堆放在書桌上，就轉(zhuǎn)而走向書柜。

    奇怪，上次那個項目備份文件被我放哪去了？錢珍打開了書架的燈，房間內(nèi)亮起了細碎的光，她在書架上尋找起來。

    鄧宇在衛(wèi)生間洗手的時候就已經(jīng)聽見外面的動靜了。

    他猶豫了一下，就打開門，順著錢珍的聲音走出去。他不自覺放輕腳步，慢慢走向書房的門口，走得越近，那微弱的光線就越明顯，鄧宇每走一步，心跳就清晰幾分，直到他眼前出現(xiàn)了錢珍的背影。

    她面對著書架，伸出手指輕輕劃過書架上的每一本書，似乎在認真地尋找什么。

    鄧宇無法說明自己現(xiàn)在的感受，因為太復雜了，他又期待，又害怕，他期待錢珍看見自己的反應，又害怕再在她臉上看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這一切的情緒都匯雜成越來越不受控制的心跳，讓他胸口都有些悶痛。

    啊，在這里！錢珍抬頭看見書架最頂上的一個儲物盒，上面有一個標簽，記錄著里面的東西，錢珍伸手，但是只能碰到那個儲物盒的邊緣，她一邊試圖踮腳去夠，一邊嘴里在埋怨，嘖，錢珍你這蠢貨，怎么它甩那角落里去了?。。?/br>
    聽見錢珍的話，鄧宇心下好笑，隨后便抬腿進了書房。

    錢珍正打算放棄去找凳子，突然感覺到身后傳來一股燙人的氣息，她一驚，愣在了那里。

    鄧宇一手撐在錢珍左側(cè)，另外一只手伸手去拿儲物盒，他幾乎是將錢珍圈在懷中，他前傾的時候胸口貼上了錢珍的背，他再次聞到那個熟悉的香味。

    鄧宇比錢珍高出許多，他輕而易舉地拿下了那個盒子。

    錢珍有些不可思議地轉(zhuǎn)過身，視線正好陷入一雙深沉灼熱的雙眼之中，一時間她愣在了那里。

    鄧宇看著她有些嚇懵的臉，勾了勾好看的薄唇，帶著逗弄凝視她，舉手投足都是勾引。

    是這個么？

    氣氛頓時焦灼，兩人緊貼的身體讓周身空氣瞬間曖昧起來，兩人都覺得呼吸困難。

    你，你怎么會錢珍一瞬間聲音都失去控制，她話還未說完，鄧宇另一只手趕緊捂住了她的嘴。

    噓，別出聲，你上次幫我的事我沒跟劉敏然說，你這會兒叫出來，就都說不清了！鄧宇離她很近，幾乎是用氣音說完這一段話，錢珍頓時覺得頭皮發(fā)麻，戰(zhàn)栗得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在外的劉敏然聽見書房里有動靜，害怕他倆是不是已經(jīng)撞到一塊兒掐起來了。

    她趕緊飛奔進去，mama，對不起，我剛想跟你說來著

    劉敏然一進書房，就看見錢珍和鄧宇站在書房內(nèi)，他倆已經(jīng)分開，仿佛沒有發(fā)生剛才那一幕。

    看著錢珍黑得像鍋底一樣的臉，劉敏然突然覺得自己大禍臨頭。

    錢珍坐在客廳當中，雙腿交疊著坐好，看起來很有氣場，另外兩人則是站在那里，鄧宇表情看不出情緒，劉敏然則是有些害怕。

    說吧。錢珍聲音恢復了平靜。

    是，是這樣的不想讓鄧宇難堪，劉敏然趕緊開口，鄧宇養(yǎng)了一只小狗，剛出生沒多久，吃不進什么東西，我，我就提議帶他來找你，看看mama能不能幫一些忙mama以前不是都照顧球球的小孩么所，所以劉敏然越說聲音越小底氣越來越不足。

    所以帶著這只狗來找我？這像話么？錢珍的聲音突然響起，你覺得我是每天看起來很閑還是怎么？這種事情不會去找獸醫(yī)嗎？

    沒想到錢珍當面就說得這么難聽，想到鄧宇也聽見了錢珍的教訓，劉敏然瞬間滿臉通紅，一股強烈的羞恥感漫上心頭。她一開始是想著讓鄧宇來這里，自己搭搭線，說說好話，說不準能讓兩人都關(guān)系緩和一些，沒想到現(xiàn)在反而弄巧成拙，她在心里暗罵自己蠢。

    鄧宇聽見錢珍的話，心中有種微妙的感覺，一開始他會以為錢珍擺出這么一張生人勿近的臉會讓他難堪，但是如今看見她像刺猬一樣炸開了去教育劉敏然的樣子和剛才在書房嚇懵的表情是如此天差地別，一瞬間覺得她發(fā)怒時的威嚴都去了一半，甚至有些可愛，他低頭抿了抿嘴唇，試圖不讓自己笑出來。

    但是鄧宇細微的表情和動作在劉敏然看起來，卻像是被冒犯后強壓下怒氣的樣子。

    還有，你們是怎么回事，前段時間鬧成什么樣都忘了么，現(xiàn)在怎么又牽扯不清？劉敏然你已經(jīng)不小了，過兩年就成年，也該少任性妄為一些，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外頭胡作非為，惹出了事又讓我給你擦屁股，你知道上次我因為你工作進度推遲了多少嗎？

    工作，工作劉敏然心中的怒氣羞辱和恐懼積壓到頂點，一下子潰口決堤，她猛地抬起頭來，雙目通紅地盯著錢珍。

    你心里就只有工作！！從來沒有過我這個女兒??！

    你錢珍被她的怒氣噎到，一瞬間有些氣結(jié)。

    自從和爸爸離婚，你就跟瘋了似的一心撲在在工作上，再沒管過我！！我以前覺得爸爸背著你找了其他女人，是他不對，但是如今我算是看清楚了，你根本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冷血的怪物??！小雪阿姨就是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你活該被爸爸出軌，活該被他拋棄??！

    鄧宇看著劉敏然，被她話中的巨大信息量驚到。

    出去錢珍開口，聲音中帶著強烈的苦澀和壓抑，你給我出去??！

    不用你說我也會走，我再也不會過來這里?。⒚羧贿€未學會壓抑自己的情緒，她邊吼邊哭，淚流滿面，雙手發(fā)抖地整理自己書包，鄧宇，我們走！！

    鄧宇看著錢珍，半刻后，他點點頭，隨著劉敏然離開了房間。

    客廳只剩下錢珍一人，她沒有動作，安靜得只能聽見她的沉重的呼吸聲。

    鄧宇將劉敏然送上計程車，自己卻沒有上去。

    你去哪？劉敏然含淚看著他。

    我想起還有事要做，你先回去吧。

    劉敏然泣不成聲，她聲音破破碎碎，對，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會變成這樣

    鄧宇轉(zhuǎn)向司機，麻煩把她安全送到家。

    計程車揚塵而去，鄧宇抬頭看向錢珍在的高樓。

    **

    錢珍不知道在沙發(fā)中坐了多久，直到她手中被遞來一杯溫暖的熱水，她抬起雙眼，看著他。

    你回來做什么？

    錢珍聲音又緊又啞，聽著叫人難過，她和劉敏然在剛才的爭吵中都受傷了，但是不同于劉敏然能放肆哭泣發(fā)泄，錢珍只是沉默，將所有苦果嚼碎了吞咽進肚，隔日再像沒事人一樣出現(xiàn)在別人眼前。

    我說我放心不下你，你信么？鄧宇痞痞地笑開，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只覺得那個笑容燙眼，錢珍只看了一眼就別過頭去，陷入了沉默。

    鄧宇低下頭，開口試圖用他笨拙的方式道歉，我不該來的，你們之間關(guān)系復雜，我第一次見你就感覺到了

    那你為什么要來？錢珍看著手中的水杯，別說是為了狗，我不是敏然，沒那么好騙。

    鄧宇再次笑了，他正蹲坐在錢珍身邊，輕輕偏頭，細細地打量著錢珍。

    我之前問過你，為什么要救我，你跟我說，臨時起意，說不上為什么，我也差不多，當時劉敏然問我要不要找你，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錢珍皺眉，握緊手中的杯子，她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么久，如果聽不出鄧宇的意思，那也太傻了一些，她開口道，我是劉敏然的mama！她是你的同學！

    嗯鄧宇回答得輕飄飄的，錢珍的警告他壓根沒往心里去。

    你錢珍剛想說什么，鄧宇開口阻止了她。

    你餓不餓？沒吃晚飯吧？

    誒？我，我不餓

    咕

    錢珍的肚子不爭氣地打了她的臉。

    她平時基本都是在外面解決，晚上還要工作，但是今天為了劉敏然難得早些回來準備做飯，卻搞得生了一肚子氣，跟鄧宇聊了幾句，心情放松了，饑餓感就上來了，一瞬間她有些不好意思，面上不太好看，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自己，自己平時說話做事向來有譜有分寸，怎么總是在他面前出糗??？

    煮面還是炒面？我只會這兩樣。鄧宇使了些心機，他沒有問錢珍要不要吃，而是直接給她兩個選擇，叫她無法拒絕。

    煮，煮就好，啊，不是，那個，不用麻煩了錢珍掉入了鄧宇的圈套后，才意識到，趕忙開口。

    但是鄧宇對她后面的話置若罔聞，站了起來，走向了廚房。

    錢珍被晾在沙發(fā)上，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餐桌上放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

    我晚飯也沒吃，不介意我解決一下吧。鄧宇面對著錢珍坐下。

    沒事。極度的憤怒過去后，錢珍的大腦沒辦法正常思考，她此時懵懵的樣子顯得有些溫順。

    隔了一個多星期，兩人居然再次坐在餐桌上一同吃飯，錢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但是不同于上次的兩人渾身是刺，話里行間劍拔弩張，現(xiàn)在的他們，對坐著安靜吃面，雙方都默契得沒有說話。

    鄧宇簡單收了碗筷后，輕輕抱起三明治準備離開。

    等等錢珍開口，你把它留下吧。

    鄧宇有些驚訝錢珍的話，他沉默半刻開口，不用了我去找獸醫(yī)

    錢珍也沒有理會鄧宇的拒絕，她走向他，輕輕從鄧宇懷里接過三明治，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鄧宇看著錢珍，她說這話的時候，皺著眉，抿著嘴，看起來帶著幾分孩子般的倔強，又像逞強又像嬌嗔，鄧宇心頭發(fā)緊，恨不能把她抱在懷里好好疼她。

    其實鄧宇又笑得有些邪氣，你不想欠我人情，不用那么麻煩，還有別的辦法

    什么？錢珍有些懵懂地看著他，認真地等他的回答。

    你不是富婆么，包養(yǎng)我，你對我為所欲為，我讓你爽上天

    你錢珍被這句話驚得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晚安，錢珍

    鄧宇說完就笑著離開錢珍的房子，錢珍愣在那里，心跳得飛快，突然她想起什么，她從口袋處翻出項鏈，追了出去。

    喂你的項鏈

    外面已經(jīng)看不見鄧宇的身影了，錢珍看著手中的項鏈和小狗。

    還不回去也就算了，還越來越多了??？

    錢珍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笑了一下。

    算了，來日方長，他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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