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按摩棒成精了（4）

    她最近做夢有些頻繁。

    以往倒也不是不會做夢，但是不會這樣頻繁地做做那方面的夢。

    夢里，她依然棲身于這牢籠般的狹間之中。沒有開燈，房間被急促的吸氣聲和濕漉漉的吮吸聲填滿。月光的蒼白指尖穿過窗簾的縫隙，在身上一寸寸攀爬，像是想要加入這牢籠之中的二人游戲。

    記不清夢中游戲伙伴的身形和面容，但是當(dāng)她費力地低頭之時，在雙腿間起伏的，是一個淺色的腦袋。似乎是覺察到她的視線，那個身影動作稍頓，抬起頭來然后夢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回過神來，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的急促吐息，困溺于漆黑狹間之中。

    一個場景重復(fù)出現(xiàn)在夢中是很少見的，按老一輩人的話來說，她是被魘住了。不過，她對此并不大在意。

    很小的時候，她也曾有一段時間反復(fù)夢見自己在一段黑白的陰暗山道上前行，濕重的露氣流淌在破碎的石階之中，把腐葉漚爛在泥濘的青苔里。記憶的殘片時至今日仍能依稀喚起那時候的情感思緒，她還隱約記得有怪異的嚎叫在林間飄搖，自己卻意外沒有什么害怕的感覺。

    夢里的她似乎是要找什么人，但是找了很久很久。

    那山道實在是太長了。

    直到有一天，那幾乎一成不變的夢里，一個臉色蠟黃的矮瘦短發(fā)女人搖搖晃晃從山路前方的拐角口跳下來，一眼和她對上，便露出一種她至今也不知道該怎么理解和形容才更準(zhǔn)確的狂熱神情。

    夢里的她轉(zhuǎn)頭就跑，那女人卻三兩步追上來，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把雞毛撣子往她身上打，嘴里還碎碎地念叨著來了、來了、來了那玩意兒打在身上不痛，她還是有些害怕，就像什么東西被打了下來但同時也有一絲莫名的解脫感。

    那次之后，她再也沒有在夢里回歸那段山道。

    重復(fù)的夢并沒有帶來什么詭異的后續(xù)。何況這段時間做怪夢以來，每天早上一醒，她并沒有感覺自己有太多諸如頭痛乏力之類癥狀，反而神清氣爽。

    甚至周一早會結(jié)束后，同項目組的男同事還會湊到她身邊打趣道：最近臉色不錯，是談戀愛了嗎？

    令人作嘔的感覺從胃里涌上，幾乎就要化作關(guān)你屁事的毒汁噴射出來。不過職場人的基本素養(yǎng)，以及因受到表揚而難得的工作日好心情，讓她輕而易舉克制住了罵人沖動，只是習(xí)慣性地露出略帶疏離感的溫和微笑：沒有呢，只是感覺最近項目上手一些了。這幾年都沒有談戀愛的計劃，想專心工作。

    組長剛好從身邊經(jīng)過，聽到她的話轉(zhuǎn)頭露出贊許的眼神，拍了拍她的背：加油，好好干！

    組長是她在校時同社團的學(xué)姐以及畢業(yè)后帶她入行的人，一直很欣賞她的工作能力，并在入職后隱約透露出把她當(dāng)做自己的接班人培養(yǎng)的意思，生活上也給過她許多指點幫助。

    她是傻了才會放著大好前途的工作不干，辜負(fù)組長的栽培，去為男人分心。

    笑意真誠了一些，她懶得去看男同事眼色，幾步趕上組長，好的。對了   劉姐，周五時候甲方那邊又多提出來幾點要求，我趁周末按著要求改了改，您看這幾個方案怎么樣

    敲定好大部分細(xì)節(jié)，后續(xù)工作順暢了許多。盡管因為中間男同事交上來的數(shù)據(jù)出問題而略生波折，但她及時發(fā)現(xiàn)紕漏并修正了報表中的謬誤，小組最終總算是成功在ddl前完成了項目的階段性目標(biāo)，并和客戶約好周五飯局進一步溝通。

    然而到了周五的時候，組長被上級臨時調(diào)撥去參加另一個會議，原本該出現(xiàn)在酒局的男同事不知為何沒了蹤影也聯(lián)系不上，她這個技術(shù)人員便也只好單刀赴會。談完工作后，酒菜漸次擺上，她還因為兩個同事的缺席舍命陪君子了一番，在客戶的推杯換盞和揶揄聲里自罰三杯賠罪。

    澀而辣的酒精在胃里橫沖直撞一路燎原，蹭地一下燒上頭頂。視野晃了晃，又隨著她一屁股砸在椅子上的動作稍稍穩(wěn)定。

    她的舉動引來桌上一片喝彩。

    小蘇同志很豪爽啊，長得漂亮又能干，這性子也很討人喜歡，有沒有考慮過往別的方向發(fā)展呀？

    一股混雜著煙酒味的汗味，從毛茸茸濕漉漉的手臂上散發(fā)出來伸過手來拍她背的，是甲方公司的一個四五十歲小主管，剛才起哄灌酒時候數(shù)他喊的聲音最大。

    雞皮疙瘩自被接觸的后頸彌散開，她打了個寒戰(zhàn)，臉上笑容差點掛不住。

    王總說笑了，訕笑著側(cè)過身子用公筷夾菜，她裝作不經(jīng)意地避開他的手，王總嘗嘗這個，這是這家店的招牌菜式

    余光里，小主管臉上是這個年紀(jì)、這個位置的中年男性慣有的那種表情。思緒漂移到小時候跟著外婆去屠宰場買rou時候，那個被放在案板上用于展示的閉目微笑的豬頭上，她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真誠一些。

    豬頭不，是小主管的手被避開，他也不氣惱，而是樂呵呵地又來碰她的手：哎呀，這是我的榮幸啊，美女夾的菜肯定香

    這種場面以往都是組長打圓場，她應(yīng)付不來。

    一直跟她對接項目的那個jiejie這個時候從旁邊夾了一筷子菜湊過來，不知有意無意，剛好擋住豬頭的手，嗔笑道：瞧您這話說的，咱公司美女帥哥不多嗎？就算小蘇是小劉總看好大力栽培的新秀，王總也不能厚此薄彼啊，就不說咱了，嫂子可更是要吃醋了！

    小劉總是業(yè)內(nèi)對組長的美稱將人的職位抬高一些，是這類美稱的慣例。

    豬頭哈哈笑了兩聲：誒，你嫂子在家可壓不住我小文啊，我跟你說，你們這些小姑娘有時候就是心氣太高了，年輕時候挑三揀四到了過幾年貶值了，還脾氣大得總想要踩男人一頭，那可是會嫁不出去的

    令人血壓攀升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飄進耳朵。

    想要嘔吐，想要嘔吐聽不進去這些人在說什么，但是依然想要嘔吐。

    但是吐不出來。

    文前輩是怎么能做到聽著這些話，將盈盈笑意做得那么自然的呢？她切實地感到疑惑。

    也不知道是看在組長的面子上，還是懾于家中老婆的威勢，飯局后半程小主管沒再動手動腳，只是依然把目光粘在她身上，時不時就來一句小美女如何如何，還講了個關(guān)于狐貍精的黃色笑話，那狐貍精還剛好姓蘇，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到了回家的時候，醉醺醺的小主管又嚷嚷著要送她回家，被她以朋友會來接的理由婉拒了。而后文前輩叫來出租車，將小主管打包塞了進去。

    謝謝文前輩。她很真誠地說。

    嗨，客氣啥，都認(rèn)識這么久了，叫我小文姐就行。主要是你們做這個項目經(jīng)驗豐富，客戶那邊反饋一向不錯。以后咱還要多多交流呢！小文姐打完電話，邊用手機發(fā)消息邊笑著回道。

    她談的并不是項目，她知道，小文姐明白她的意思。不過二人都默契地沒有進一步說破。

    很快，小文姐的丈夫開著車來接她了。小文姐問她要不要我和你姐夫送你一程，也被她婉拒了。

    飯局最后走得只剩下她一個人待在酒店門口。她點了一支女士香煙，學(xué)著組長的樣子用兩根指頭夾住。沒抽過煙，她也并不打算破戒，只是用略為迷蒙而帶一點探的目光凝在明滅的煙頭上。

    良久，煙要燒完，她將目光移回手機屏幕上，看著打車軟件上徒勞旋轉(zhuǎn)的等待條，暗暗嘆了口氣。

    自從那起轟動社會的女乘客被害事件發(fā)生，晚八點后這個打車平臺不接女乘客。她也是第一次回家這么晚，才確證了這個消息。

    酒精浸泡過的腦子還很暈，高跟鞋夾久了的腳也很痛。環(huán)顧了四周，深夜街道上行人寥寥，她便干脆脫了鞋，沿著馬路牙子慢慢往最近的地鐵站走。

    燈光漸漸稀疏，道路轉(zhuǎn)入黑暗，又忽的一亮。她抬頭，見拐角處突兀顯出一家店，做舊得頗為古色古香的黑色豎匾上，列著三個行書的繁體紅字

    萬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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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過渡章，抱歉可能有點壓抑。按摩棒大概還有兩三章化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