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寧
不寧
戲拍到一半時,投資方那邊不知出了什么問題,劇組突然就散了。 助理著急忙慌地來找我,我讓她稍安勿躁,容我刷個牙。 刷好了,她也冷靜地差不多了。 于是,我問她,機票訂了沒? 小助理點頭。 我便讓她留下來收拾下行李,至于我自己嘛,自然是麻溜地順走一件沙發(fā)上的大衣,出門壓馬路去了。 我一腳踏出酒店門檻,走沒兩步,冷風(fēng)那么迎面給我一吹,差點沒把我魂兒也給帶走了。 這地兒什么鬼天氣,昨天還要重返夏季呢,今天就立馬給我過嚴(yán)冬了。 我硬著頭皮走了一段,撐著看到了賣早點的,上去就一口氣點了二十個包子,誓要把身邊的人都喂成白白胖胖的大饅頭。 老板娘為了保溫防雨,給我多套了兩層袋子。 我謝謝說完,要抬手接過時,有人給我截胡了。 一雙手,骨節(jié)分明。 來人眼睛藏在被風(fēng)吹亂的黑發(fā)后邊,我想幫他撥開,又生生忍住了。 我和不寧走回酒店,中間隔著半個人的距離,他助理在身后啃著個包子,刷手機。 我倆在前頭聊些有的沒的,上樓的時候,走的是緊急通道。 那里沒有監(jiān)控。 不寧的助理在中途拐去走電梯,把包子拿上去分了。 我和他往下,黑不見底。 又慢慢地,窺見點應(yīng)急燈的光亮 我得償所愿地把他那些礙眼的頭發(fā)絲兒給撇了個干凈,不寧握著我的手塞進自己的大衣口袋。 我們就這樣保持著他低頭,我仰頭的姿勢,親了會兒,不急不躁地。 我和不寧,是清水里兒瞧魚,談的正兒八經(jīng)的戀愛。 他留得半長的頭發(fā),被我用手腕上的小發(fā)圈,給他扎了個小尾巴。 不寧沒有任何的異議,他挑了下眉,問我?guī)c的飛機。 我說,大概是晚上。 不寧眼珠子往上溜了一圈,想了想,說,我的也是。 我嗯了聲,沒話了。 而不寧也不是那種話密的人,我們就這樣安靜抱了會兒。 我卻不覺得奇怪。 這兩年里,我倆合作過幾次,電影廣告都有,微信也加了,偶爾互相問候,聊會兒天,全是無關(guān)痛癢的話題,飯也吃過幾次,但都是別人組的局。 直到這回兒,我倆又湊到了一起。 戲里我們都愛而不得,戲外牽起手來又自然而然。 那是場夜戲,收工是凌晨,天冷,人少,地又偏。 路燈下,不知怎么回事兒,只剩了我和不寧的影子。 手輕輕碰到一起,就牽上了。 到了酒店又松開,一晚上,微信里誰都沒有動靜。 第二天拍戲照舊,聊天照舊,一切都照舊。 沒輪到我戲的時候,我就窩在保姆車上放看了三百年都沒看完的深海紀(jì)錄片。 車?yán)?,光壓得很暗?/br> 車門突然開的那一剎那,我被嚇得往車座里縮了縮。 大家都被逗笑了。 之后,小陳告訴我,不寧他們的保姆車出了點問題,問我能不能借個地方休息。 我朝外看了眼,不寧拿著杯熱咖啡,被眾人遮擋在了身后,他頭發(fā)似乎是故意留長的,襯他剛好,深海一樣的靜謐,引人下墜。 我愿尸骸被他懷抱著,棲息我一生的不安。 又某個瞬間,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 不寧其實就是路時月他們,沒了陰暗面的他們。 于是,我開始了我的戒斷反應(yīng)。 那天在車上,不寧和我輕輕碰了碰唇,幾萬米下的海底生物,照亮了一方不為人知的孤寂。 我們握著手,看完了一集一個小時又三十四分鐘長的紀(jì)錄片。 不寧走前問我要了它的名字。 他強迫癥一樣非要補完剩下的十來集。 我說祝他好運。 他笑了笑,忘了帶走那杯他一口沒喝的咖啡。 后來我們就這樣談起了戀愛,奇妙,也平常。 我是肖想過這些片段的,中間我不在沒由來地神經(jīng)質(zhì),也不在一昧地在追求zuoai時的疼、無論身體,還是心里,精神充沛到無處發(fā)泄,也虛浮到不堪一擊,想要人時時親吻我,填補一大片空白,卻 多少天數(shù)徘徊而過,荒原了無新綠,孤日長眠地底。 不寧向我走來時,說,怎么哭了? 我摸了摸臉,說,是因為天太冷了。 真的?不寧笑著放下咖啡杯,去親吻我。 他若一池清水,我滿身泥沼。 洗干凈我,反而臟了他。 我不希望這樣。 更何況,兩個人在一起固然很好,可我偶爾空得只想踩入云端。 而后來的日子,我總能夢到那三個墜地的模糊身影。 等它成真的那天,我便不再是被獨自留下的那一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