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3

    譚卓從小志愿當(dāng)個警察，從警校出來，更立志一定要當(dāng)個好警察，他覺得自己從警隊(duì)離職，已經(jīng)算是這輩子最倒霉的事了吧，但沒想到更倒霉的是，一個披頭散發(fā)的瘋女人，在天沒亮的凌晨五點(diǎn)敲開他的門，問他吃不吃rou包子。

    譚卓覺得自己也快瘋了，他怕吵醒左鄰右舍，又擔(dān)心震懾不到蘇螢，于是瞪眼冷臉，咬牙沉聲試圖把她嚇走，你再陰魂不散，老子就不會再對你客氣。

    他以為蘇螢會像第一次那樣，屁滾尿流往外爬，可蘇螢沒有，鬼魂一樣的擠進(jìn)了他的屋子。

    譚卓氣極了，隱忍著輕聲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問她：你不是腦震蕩了嗎？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沒好氣在意識到蘇螢是個孕婦后，有稍稍的收斂，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經(jīng)違規(guī)告訴你了，覃蒼為警方工作是受保護(hù)的，他的墓地沒有外人知道，我已經(jīng)不是警察了，能力有限，就算你再怎么糾纏我，我也沒法讓他過回來。

    譚卓狠話好話說了一堆，等他說完，蘇螢將手里的塑料袋伸到他面前，你吃不吃包子？

    吃你媽！

    譚卓缺覺，眼白布了血絲，眼底浮腫泛青，精神不振且煩躁，發(fā)狠將塑料袋扯過來，狠狠扔進(jìn)了垃圾桶，你要是沒事就給我滾，回醫(yī)院回你家，哪兒哪兒都行，別纏著我。

    蘇螢抿抿嘴，也不知道是在回味rou包子的味道，還是在想著什么，緩了緩，才問：他，去世之前沒跟你說什么嗎？

    譚卓愣，似在回想，也是緩了緩，回答：沒有。說著他補(bǔ)充強(qiáng)調(diào)一句，除了覃家那些勾當(dāng)。他是心臟病發(fā)去世的，搶救了一夜，第二天凌晨就走了。

    他，活著的時(shí)候，除了交代覃家那些沒說我嗎？

    譚卓直白地告訴她：沒有。

    他果然是在騙我，他根本不喜歡我，最后裝得那樣感激，深情款款地說喜歡都是假的，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怎么舍得不看看我，甚至不給我留下只字片語？他只想哄著我不出賣他。

    對于這個，譚卓沒法回答蘇螢，也不知道怎么接話，雙雙沉默后，正當(dāng)譚卓想著要不要安慰兩句，蘇螢突然說：我還要去趟墓地。

    譚卓看她一眼，你去吧。

    你陪我一起去，我怕鬼。

    天都快亮了哪里有鬼？公雞一叫鬼也得回去睡覺。

    萬一有呢？蘇螢也不知是執(zhí)著還是發(fā)神經(jīng)，譚卓十分不耐煩，卻聽她又來一句，萬一有個什么，我就是一尸兩命。

    譚卓掃了眼她肚子，妥協(xié)了，行吧，反正老子也睡不著了。

    兩人要走，蘇螢說想買點(diǎn)紙錢金元寶什么的，譚卓徹底不耐煩了，告訴她那里不讓燒這些，最多買束花，蘇螢想想也是，不再說什么。

    只是這么早，哪里有花賣呢？兩人逛了一圈，還真有。

    墓地附近有兩家花店，想來大多數(shù)生意都來自探望故人的客人，有一家早早就開門了，蘇螢買了束菊花，跟在譚卓后面去了覃蒼的墓地。

    昨晚來是震驚，難以置信，隔了不過幾個小時(shí)而已，蘇螢再來，心中的萬般情緒都?xì)w于平靜了。

    可能因?yàn)樗婉n沒有深厚的感情基礎(chǔ)吧，所以連哀傷痛苦都顯得來去匆匆。

    她將覃蒼墓碑邊上的雜草都清理掉，又用紙巾擦干凈墓碑上的灰塵，盯著上面雕刻的覃蒼二字入神看了半天，提了輕緩的聲音說：雖然你是個薄情的騙子，但我也不怪你了，覃蒼啊，這是最后一次來看你，我要離開這個城市了，我對你的喜歡也到此為止。

    蘇螢絮絮叨叨還想說什么，肚里卻組織不出語言。

    譚卓瞥一眼，瞧見她從包里摸出孕檢單打開，因?yàn)殚L時(shí)間折疊，單子上有深深的折痕，蘇螢明知去不掉，卻仍舊用手掌反反復(fù)復(fù)去壓。

    譚卓有些熱，抬眼去看天邊，見太陽已經(jīng)懸高了。

    八月底的天氣仍舊擺脫不了炎熱，四處無風(fēng)，蟬鳴倒是一陣一陣響，更添心煩意亂，他手指搓搓鼻子打了個哈欠，任蘇螢在那做無用功，隨后倒出一根煙叼嘴里，正要去點(diǎn)，余光見蘇螢將搓得平展的孕檢單整齊放在覃蒼墓碑前，她說：覃蒼，我送他去陪你，也算是給我對你那可憐又離譜的感情一個交代。

    煙頭點(diǎn)著了，卻不知怎么從譚卓嘴里掉出來，煙頭劃過衣服，輕而易舉燙出一個小洞。

    cao！

    他手腳有些慌亂地后退拍衣服，等再抬頭時(shí)，發(fā)現(xiàn)蘇螢已經(jīng)走了。

    譚卓心里有些梗，看看墓碑，看看孕檢單，一腳踩滅掉在地上的煙，也走了。

    兩人在墓園門口分開，這回蘇螢很果決，沒有再糾纏，反倒是譚卓問了她兩回，需不需要送她，但蘇螢再來過一趟后，像是完全接受并消化了覃蒼去世這件事，搖搖頭，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