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那天晚上賀虔沒買下孔敘,他這個人有點挑剔,只喜歡干凈的女孩,很少玩她這種妓女。 畢竟她們都臟兮兮。 被那么多人睡,被那么多人騎。 如意算盤碎了一地,孔敘沒精打采,臨走之前跟賀虔說:那好吧,那你別忘了我。 不會。 賀虔雙手插進口袋,像個紳士一樣目送孔敘離去。 他看著女孩的背影,突然想起前幾日江斬提起過的一件事。 那時他喝得有點醉,照片在眼前一閃而過,有些記不起了,要不是今日瞧見了孔敘,這個人情他還真送不出去。 江斬的消息回的很快,照片發(fā)過來的同時還在罵人。 罵的不是別人,正是照片里的女主人公,我們的妓女孔敘。 照片很清晰,場面也十分yin靡,兩個女孩美的各有千秋,男孩豎起中指則像一個傻逼。 江家人偏心,除了一副好皮囊以外,沒留給江賽什么東西。 反過來再看江斬,當之無愧的人中龍鳳,少年得意。 大家都說江家祖墳沒選對地方,以至于三代單傳,年少早逝。 到了江斬這一輩才打破了單傳的局面,卻始終沒打破早逝的結(jié)局。 江家很少有人能活過四十五歲,江斬一人撐起江家時,好像也才二十有余。 他一個人撐起這諾大的風云天地靠的是什么? 是狠勁兒。 十足的狠勁兒。 放眼望去燕京市里的世家子弟,很少有人能與江斬并肩而齊。 他很厲害,最好最好,不要惹到他才是。 算你欠我的。 賀虔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后他叫孔敘的名字,使得女孩回頭看,帶著點茫然和不解。不是說有人陪了? 賀虔笑笑,一揮手又把人給打發(fā)了:我看我忘沒忘了你。 孔敘對嗎? 很好聽的名字。 他像是不經(jīng)意,把放在胸口的手機揣回了兜里,好像也是在同一時刻,孔敘的照片出現(xiàn)在了江斬的手機里。 男人把照片放大,大到屏幕上只有孔敘的面部五官,江斬用手指在上面點了點,隨即問賀虔:她叫什么名字? 賀虔:她叫孔敘。一瞬后他又打字過來:很好聽的名字對吧? 江斬不懂這些唧唧歪歪的事情,他又一次的放大照片,看著孔敘的樣子呢喃著自言自語:好聽有什么用,得命硬才行。 但這個時候孔敘她還什么都不知道呢,她醉在這個夜晚里,長長久久的走不出去。 身上的客人陌生,趴在她的身上叫別人的名字,孔敘的叫聲甜膩,一股白濁射出去之后他與她銀貨兩訖。 孔敘拿了錢,扔在胸口里。 很久沒給家里打一個電話了,自從她做了這行之后,就很少聯(lián)系家里了,有時候一年也回不去一次。 小地方謠言多,她這離經(jīng)叛道的一生,難免落下些風言風語。 她不回去給李秀芬丟人了,只是偶爾才打一個電話。 今晚是李秀芬主動打過來的,這女人這么多年了都沒變,帶著點潑辣的干脆。 孔敘還記得,她剛賣了沒多久的時候李秀芬就把她找到了,那個時候她來勢洶洶,手里面沒拿別的,只握了一根皮帶。 她把孔敘狠狠地抽了一頓,一邊抽一邊罵人:你個不省心的?。?!你個不省心的?。。?/br> 我當年就該把你一個人留下來餓死?。。?/br> 你個小雜種?。?!你個狐貍精!!! 我怎么瞎了眼!??!我就不該把你給帶出來!??! 你去餓死?。∧憬o我回你的老房子里餓死?。?! 以后別管我叫媽!!也別再管我叫嬸子?。?/br> 丟人的東西?。∧氵@個丟人的東西??!我不認識你?。?! 你要我怎么去見你爸!孔敘你跟我說,你教教我,我死后你讓我怎么去見你爸!?。?/br> 她打累了,把皮帶扔在地上,扯著孔敘的領子又說了幾句話后就哭了起來。 婦人像是崩潰,鼻涕眼淚流在一起,惡心又狼狽。 期間她不斷搖晃著孔敘,嘴里嘟嘟囔囔的,像是在謾罵,也像是在說不值。 姑娘啊,你這么做不值。 一頓鞭子而已,孔敘沒什么大事,期間她一直都站的筆直,任李秀芬發(fā)泄她所有的怨氣。 如今被人這頓搖晃,孔敘穩(wěn)了一陣才把喉頭的惡心感給壓下來。 然后什么也沒說,女人先笑了笑。 特別明媚陽光的笑了笑。 她說嬸子,那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張顯玉張顯玉他們一家人都待我不薄,窮成那個樣了,始終沒少我一口吃的。 村子里的女孩很小就沒有學上了,她們割豬草的時候我在班級里翻課本學知識。 我班級里為數(shù)不多的女孩,也是唯一一個參加過中考的。 做人不能沒良心,就像當年你跑下面包車,義無反顧的把我?guī)ё吡艘粯印?/br> 嬸子,我的好嬸子,你什么也不要管了,我人都已經(jīng)走進來了,再回頭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意義了。 她把皮帶撿起來,最后輕飄飄的說了一句:你打的我好疼。 在李秀芬的眼睛里,十七歲的孔敘就只是一個小孩,所以她沒想到孔敘會說出這番話,聽得她愣了一陣,接過皮帶后哇一聲的又哭了出來。 山間的婦人嗓門奇大,響在孔敘的耳旁像是要把她震聾。 也震的她頭大如斗,好久之后才堪堪聽清,原來李秀芬一直重復的說:我苦命的孔敘??! 是啊,苦命的孔敘啊。 我苦命的孔敘啊。 每個月孔敘都按時匯錢回去,她還給李秀芬在省城買了一個不錯的房子,離李男的學校近,離通往醫(yī)院的火車站也近。 女人這幾年得了病,沒有打孔敘那時的生龍活虎了,她老了很多,就連說話的聲音都逃不過。 孔敘下個月生日,李秀芬想讓她回來過。 李男也回來,這個期末他就高考了,以后還不知道要跑到哪里,我尋思著,我們一家人聚一聚。 你怎么還不睡覺?孔敘看了看時間,不早了。 你管我做什么!就是天上下刀子,下個月你也要回來!??! 李秀芬像個炮仗似的不容別人說一句,孔敘根本不好拒絕,再三保證會回去。 李男是不是又長高了,我給他買兩套衣服帶回去。 給他帶個屁!你先管好你自己! 真是個相當潑辣的女人,有的時候孔敘看著她,真的會認為她就是李秀芬親生的。 或多或少,她們兩個人的身上是有一些相似之處的。 孔敘答應好了下個月會回去,可她沒曾想過天有不測風云,這輩子會叫她遇見江斬那個敗類。 后來孔敘回頭看這段時光,她覺得很多人和事都是不重要的,只有三個人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比。 第一個人是羅霄,第二個人是江斬,至于第三個人,是可憐的方齊。 羅霄壞,江斬惡,至于方齊,方齊站在懸崖里,把她給高高托起。 她也很慶幸能遇見江斬,因為沒有江斬,她也不會遇見方齊,那個深深愛著她的那個方齊。 天有不測風云,閃電暴雪雷陣雨。 天也會晴,撥開云霧,是萬里無云的好天氣。 她想,多虧遇見了江斬,不然她怎么遇見方齊! 后來她總是做夢,這幾年的發(fā)生的事情反反復復的出現(xiàn)在夢里,羅霄和江斬的嘴角依舊猙獰,他們是那樣的無所謂,或許在他們的認知里,妓女是不需要被好好對待的。 或許,妓女生下來就是要被糟踐禍害的。 可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是妓女,倘若,我是說倘若,倘若孔敘托生在一個平常人家,和睦美滿,平安康寧 可這個世界就是愛欺負人,它會挑準一個可憐蟲,狠狠地碾壓,看著她跪倒、趴下,茍延殘喘的爬。 陳小紅走了,老孔也死了,或許從那時起,就注定了孔敘悲慘的結(jié)局。 她總能夢見自己的眼淚,一把又一把,江斬綁著她,給她摁在燈火通明的客廳里,將她千刀萬剮。 孔敘夢不到那么多張模糊的臉,但是她始終都記得那些嘲弄的、好奇的目光。 有人按耐不住,把手摸上來,回頭去問江斬:這么sao的小娘們,能不能讓我也玩玩。 答案當然是隨便。 他是那樣的高人一等,西裝革履的樣子宛如一個帝王。 孔敘一直記得他冷漠的目光,透過層層人群,與她相望。 那時江斬一直以來看她的目光。 令孔敘害怕的目光。 下個月回家,這個月她就開始準備了,看什么就買什么,大大小小的快遞攢了那么高的一捆。 這么多東西,搬家?快遞小哥跟她嘮家常,孔敘看看自己的戰(zhàn)績,笑得可好看了。 不是,我回家。 你這東西夠多的了。 沒事,我有錢。 快遞小哥看一看孔敘身后的房子,沒搭理她。 怎么看也不像是個有錢的姑娘。 這地方破,住的人也亂,城墻破舊,環(huán)境衰敗,是被淘汰、遺忘的一個角落。 沒有人在這里生活,就連小區(qū)門口都沒有一家像樣的早點、超市,大家格外默契的,只在這里短暫的停歇。 住在這里的他們,都是不被燕京接受承認的下三濫罷了。 畢竟畢竟,這座城市它光鮮漂亮,像是一座永不衰落的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