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跟ciao聊了不知多久，摸出手機確認時間，已經(jīng)晚上十點了，我能在這里借宿一晚嗎。我灌下最后一口牛奶。

    外面突然開始下起傾盆大雨。在漁村的酒吧自然不會像大都市的bar那樣里里外外都是金碧輝煌，只是簡單的混泥土和木板，所以沒有隔音墻，晚上也不會有聚眾的客人，不會有迷亂的燈光。窗外雨聲嘈雜，足以蓋過我聲音，我有些擔心他沒有聽清我說了什么。

    ciao擦著酒杯看了我一眼，聲音平靜：只要你不怕我拐賣你。

    你說什么？外面的雨聲有點大，我聽不清！

    ciao嘆了口氣，拿走我喝完的牛奶杯，你沒有其他朋友來接你？我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原來是窗戶沒關(guān)，雨聲才這么大。我關(guān)上窗，回答他：我的朋友又不是我的親人，不是我的附屬品，憑什么我叫一聲他們就會來接我？

    ciao放下杯子，說：那你憑什么會覺得我能給你借宿。

    我脫口而出：   因為外面下雨了。

    有客人向他點了杯酒，ciao倒著酒，沒再看我一眼，也像是不再理睬我。我撇了撇嘴，走到窗邊的椅子坐下，自顧自的睡下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周圍已經(jīng)沒有一盞燈亮著。只有玻璃窗外路燈撒下來的藍白燈光。外面的雨停了，屋檐滴落的水珠發(fā)出的水滴聲，就像嘀嗒的秒針。我打了個哈欠，從口袋拿出手機，按了一會兒，卻怎么也開不了機，才知道手機沒電自動關(guān)機了。我在漆黑的屋子里找尋了一會兒，終于摸到還沒上鎖的后門，于是推著門走了出去。

    天上掛著弦月，因為一場大雨，云也已經(jīng)消散，不再遮掩閃耀的星子。

    打火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隨后一點紅光亮起，沒有熄滅。月光照出煙霧繚繞，沒多久散發(fā)出煙草味。我走到石凳邊坐了下去，抬頭看星星。

    我向他伸手，能給我一口嗎。他將手上的煙放在我下嘴唇，我含住，吸了一口，隨之而來的便是火辣的煙堵著我的肺，我一邊咳嗽一邊吐著煙。他笑：不會還要抽？我含著眼淚，不會才要學。

    小孩子不要學壞。

    我白了他一眼，吸了才說。

    雨后的世界，就像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一樣，不管是結(jié)局是悲或者喜，總歸是塵歸塵土歸土的平靜。這讓我有些愉快。我問ciao：那個故事，為什么她會想要開酒吧？

    因為是店長的杜撰。

    我以為是真的??！

    一陣風吹過，夾雜著煙草味和微微葡萄酒的醇香，還夾雜著他的聲音：這說明店長的策略挺成功的。我拔著石凳腳長出的狗尾巴草，那為什么不杜撰個浪漫點的故事，這故事雖然很勵志，但也勵志過頭，傳說不是應(yīng)該既浪漫又充滿幻想的嗎？

    他說：因為這就是想象中的現(xiàn)實，這樣的現(xiàn)實不就是大多數(shù)人心中最憧憬的？

    可能你說得對，但對于我來說就像是個白日夢。我拔著狗尾巴草的絨毛，夏天的高潮，我就覺得挺浪漫的。有種煙火大會的感覺。狗尾巴草的絨毛已經(jīng)被我拔的精光，我放在手心，吹了口氣，絨毛飛舞著，看著像冬天的雪，又像蒲公英，附近便利店有煙花嗎？我轉(zhuǎn)頭看著他，他點上第二只煙，紅色火焰在他水潭的眸子里跳動，然后熄滅。又一陣霧繞，蒙住他的眼睛。

    背后的草叢有雨后清涼的青草味，蟋蟀的聲音吱吱呀呀的，打火機落進草叢里，衣服摩擦著。這里安靜的像另一個世界。

    恭喜你，獲得一個少女的初吻。我跟他說。

    記憶里，那天應(yīng)該是6月24日。我計劃離家出走。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講，那并不是離家出走，我一直是任性的，即使離家出走我也知道我堅持不到一天，就一定會灰溜溜的跑回家，吃著阿姨做的菜，向阿姨抱怨這個世道沒有錢就是生存不下去啊，自立可真困難啊。

    艾琳她習慣了我的離家出走，所以總是會陪著我玩。我覺得她樂在其中。

    可那天，我沒有跑回去。

    我媽說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安安靜靜做個富二代，完成學業(yè)，嫁給另一個富二代帥哥做老婆，然后完成一個圓滿的人生，幸福的人生?？晌易栽偱涯嬷卸倥?，不惹禍，也太不敬業(yè)了。為此我媽沒少打我。

    可仔細想想，實際上我也樂在其中。我大概是最讓人覺得麻煩的小孩。我吻了ciao。是一個只認識了十幾個小時的男人。我不知道那時我對他抱有什么樣的感情，只想著要是現(xiàn)在有個吻就好了，這樣想著，我就這樣做了。

    我想著他要么會捧著我的臉回吻，要么驚恐的推開說我年紀還小，要么生氣的撂下我，不管我的死活。試想了無數(shù)個可能，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冷靜的，不疾不徐的抽煙，我不禁佩服他。

    ciao對我說，謝謝。

    我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學著他的冷靜，我冷靜的摘了朵白色小野花，冷靜的別在他的耳后，不客氣。我又冷靜的理了理他細軟的頭發(fā)，你的生日是什么時候??？

    他吐了個煙圈給我，你問這個想干什么。思春期少女的表白我是不會接受的，我怕遭雷劈。

    我扇著煙，你會不會太自戀了點。

    他把煙頭掐滅，放進煙盒里，這個世界上我確實只愛自己。他拍了拍我的頭，笑著說：嗯今天就是我的生日。

    我狐疑的看著他：別是你信口胡謅。

    好吧，確實不是。他耳后的小野花掉了下來，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肩頭。他拿起來放在我的手心，語氣淡淡的：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如果你實在想知道，你就默認是今天。6月24日。

    好。

    話說我肚子餓了，你會做飯嗎。我問。

    那天清晨ciao問了我回家的路，給我買了一張車票，叫我這個麻煩趕緊回家。他還塞給我一盒牛奶和一個我最討厭的草莓餡面包。